角落里站着几个眼神怯生生、衣着单薄破旧的小孩。
章雅悠问:“我们有带吃的吗?”
云台道:“有。还有几个饼。”
云台飞快从马车上取了一个纸包过来,里面还有几块羊肉。
章雅悠冲那几个小孩招招手,道:“过来,有饼吃。瞧,还有牛肉。”
其中一个年长点的小孩,怯怯道:“你是要买了我们吗?是想让我们去帮着捉鹰吗?”
在辽阳和契丹、回纥交界的山上有一种金爪的鹞子,叫金爪鹞,体型硕大,威猛无比,可以追击多种野兽,但是,这种金爪鹞动作极速、力大无比,根本很难捉住,契丹、回纥的贵族为了捉住这种鹞子,而使用小孩去诱捕。
给小孩子拴好绳子,金爪鹞抓起小孩的时候,小孩顺势抱住或抓住金爪鹞的脚,绳子另一头的人则上前围剿、用网套捕。很多小孩惨死在鹰爪之下,或在半空中被鹞子抛下来而摔得脑浆迸裂。
“不捉鹰。以后我们安定了,你就不会挨饿了。”章雅悠道。
那小孩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脸上也是冻疮层叠,灰扑扑的一片,只有那脏乱的发髻显示出这是个小姑娘。
“会种地还是会打猎?”章雅悠问。
那小姑娘道:“我们家以前养了很多牛羊,都被抢走了。现在,连住处都没有了。每天躲躲藏藏。”
章雅悠原本是弯着腰和她说话的,听她这么一说,眉头皱起来,微微直起身子,道:“已经出榜了,召百姓春种去了,你们也可以去试试。先安顿下来。”
小姑娘突然咧嘴笑了,章雅悠急忙往后退,但即便如此,还是被那小姑娘手里的匕首伤到了,在腰腹那里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房翊抱着章雅悠,一抬手,那小姑娘被甩出几丈远,正好倒在一块磨盘上,一时间红的白的东西从她脑后冒出来。
“唰唰!”几声,原本那些面黄肌瘦、瘦弱可怜的人纷纷拔出了刀。
“全部杀掉!然后把尸首挂到城门外!”房翊冷道,“你怎么样了?”
章雅悠道:“只是皮外伤。”
她艰难地捂着伤口,道:“那几个孩子留下来吧。”
房翊黑着脸,不说话,抱着章雅悠,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帮她压着伤口。
他们上了马车,外头传来刀剑入肉的声音,还有一连串的惨叫。
“慈不掌兵。斩草除根。你对他们心慈手软,他们却想要你的命。”房翊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章雅悠道:“我那时已经发现异常了,但是,我还心存侥幸,受伤了,也算活该。”
房翊不由分说,将章雅悠的衣服慢慢掀起来,右侧腰腹处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湿,他从怀里掏出瓷瓶,道:“有点痛。伤口不深,先止血。”
药粉撒下来的时候,章雅悠痛得想哭。
房翊小心翼翼地在那伤口上覆盖了两层帕子,给她理好衣服,又把自己的腰带抽下来,扎牢,神情专注中透着神圣。
“幸好你躲得快,否则,那一刀下去……”房翊觉得后怕,“你跟我回去吧,不必在这辽阳受苦。太危险了。”
他抱紧了章雅悠,道:“也是我不好,我当时离你太远了。我大意了,我看着那些汇报上来的文书,我以为辽阳范围内的流寇,至少辽阳城的流寇已经清理了。”
章雅悠道:“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还能回去吗?”
房翊沉默了,道:“就快有机会了。我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带你走。”
章雅悠道:“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都是一念之间的选择。我固然可以跟你回去,隐姓埋名,但是,那样的生活就会比现在好吗?”
房翊道:“我很矛盾……”
章雅悠轻轻捂住了他的嘴,道:“你不用解释。我都懂。我没怪过你。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强大起来,有些事本就需要我去面对。我现在受的伤,也是我的勋功章。”
正在这时,云台在外面道:“公子爷,这些人已经全部伏法。”
房翊冷道:“怪到城门外,以儆效尤。”
“是!那奴才先送您和郡主回去?”云台问。
房翊道:“先回去。”
李设见房翊抱着章雅悠,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但他们路过身旁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看章雅悠,衣服上都是血!
“她受伤了?你来了没几天她就连番两次受伤!你这种人也配和她在一起!”李设近乎是咆哮的。
他推开房翊,看章雅悠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抓起章雅悠的手,道:“小丫头,有我在的!刘博年!快去叫刘博年,一个个都死了吗!”
章雅悠道:“不过是皮外伤。”
李设道:“你流了好多血!”
他想哭,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早知道你又受伤了,我也跟着过去了!”
他剿匪的时候吃了很多苦,为了不被发现,他带着士兵趴在雪地里收了足足两天;冲上山的时候,山匪抵死反抗,他们也是死伤惨重,他自己更是多处受伤,但是,为了不让章雅悠担心,他来见章雅悠之前特意换洗了一番。
他听说章雅悠左臂受伤,那伤比砍在自己身上都让他痛,他就想,那样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姑娘,被军中大汉这一刀下去,恐怕是要痛得死去活来。万一留下疤痕,她定然会不开心。
没想到,不过是半天的时候,再见到她时,她又负了伤!
章雅悠抚摸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你不会是想哭吧?我真的没事,这次伤口很浅。”
刘博年来了,给章雅悠查看了伤口,又把了脉,道:“伤口包扎得很好、很及时,血也止住了。看刀口不像是有毒。但是,郡主啊,您有多少血,也经不起这么流啊!您现在体质很虚弱!”
李设道:“我那里有补品,我让人取过来。”
刘博年道:“郡主,让我看看您左臂的伤口吧,是不是又崩裂了。”
左臂那里火辣辣的疼,紫燕帮忙褪下袖子的时候,纱布上又是一团嫣红,刘博年叹气:“唉,果真是崩裂了!您让我说什么好!”
章雅悠在他眼里就是不听嘱咐的病患,担心之余还有些生气。
房翊道:“让我来照顾吧。”
李设吼道:“让你来?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照顾她!都是因为你,她才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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