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撩暗钓

《明撩暗钓》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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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宋知挽在年前回到了老家。

大抵是認床的緣故,到了夜裏她總是睡不着。

幸好好友許茵是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兩人總是能聊到半夜。這天傍晚宋知挽照常跟許茵聊天,對方卻顯得格外震驚。

許茵:喵喵喵?

ss:怎麽了

許茵:你怎麽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ss:那我應該幹什麽?

許茵:你現在不應該跟漾漾甜甜蜜蜜過生日嗎?

ss:生?日?

許茵:今天是沈輕漾生日

許茵:你不知道嗎

許茵:她也沒跟你說嗎

宋知挽:……

宋知挽:你怎麽知道?

許茵:周瑩瑩說的呀

宋知挽:她怎麽知道?

許茵:攤手jpg.

宋知挽從床上下來,看了一眼木質牆面上挂着的時鐘,六點剛過十分,窗外的天幕已經浮上了暮色。

怎麽誰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挽挽,你這是去哪裏呢?”

看着穿戴整齊的孫女,手上還拿着一個珍珠小挎包往肩上戴,顯然是要出去的模樣,宋奶奶忍不住問了一句。

宋知挽身形停了停,捋了捋發絲,說:“奶奶,我……去同學家一趟,晚點就回來。”

宋奶奶說:“這麽晚了怎麽還去?”

“學校裏的事。奶奶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了。”

……

“漾漾,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好了。”

沈輕漾将背包的拉鏈拉上,餘光瞥到了一旁微微有點蔫了的花束上,她用小噴壺噴了點水上去。

動作結束,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挽挽?”

回應她的是一陣急促的鳴笛聲音,而後宋知挽的聲音這才響了起來:“漾漾,你回去了嗎?”

“還沒有,現在出門。”沈輕漾拿起背包,“你不舒服嗎?聲音聽起來不太對。”

“啊!你等……”

等字後面是幾個含糊的音節還有呼嘯的風聲,同時還有咚咚咚的邁步聲,聽起來像是在急速地奔跑。

沈輕漾走到客廳時門口正好響起敲門聲。

她心中有了點預感,打開門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宋知挽。

宋知挽臉上冒着一層細細的薄汗,喘息紊亂,手上還拎着一個精致小巧的淡紫色的蛋糕盒,沈輕漾問:“這麽急幹什麽?”

“怕你沒時間。”

宋知挽說:“生日快樂。”

把蛋糕盒子遞出去的時候宋知挽的心髒還在急速且猛烈的跳動着。

“我也是剛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什麽都還沒有準備。這個蛋糕是我平時比較喜歡吃的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輕漾接過蛋糕盒子,說:“我不怎麽過生日,你不用特地跑一趟。”她又說:“謝謝。”

“這麽客氣幹什麽?也是我不好,一直沒問過你,還好趕上了……”

宋知挽的聲音忽然一頓,她發現客廳裏面還有另外一個人,赫然就是沈輕漾的母親。

“……那你跟阿姨先忙吧。”

沈母溫柔一笑:“輕漾,你去送送挽挽吧,車還沒到,時間早着呢。”

路面上積着一層薄薄的雪,踩在上面印出一個又一個腳印,宋知挽險些滑了一跤,幸而是被沈輕漾扶了一把。

“小心。”

“可能是剛剛爬樓梯的時候爬太猛了,腿抽了下,沒事。”宋知挽擺擺手,看着周圍逐漸開闊的街道,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

宋知挽老家離臨城也就半小時的車程。

否則,這蛋糕怎麽也送不到沈輕漾的手上。

沈輕漾說:“就一段路,沒關系的。”

“也行,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有一粒雪花飄到了脖頸上,宋知挽用手撫了下,一片冰涼,“你跟周瑩瑩很熟嗎?”

沈輕漾搖頭:“不熟。”

宋知挽攏了攏圍巾,歪了下腦袋,“許茵是聽她說了告訴我我才知道你生日的,我以為你們很熟呢。”

“她認識我以前的同學,當時有聊過兩句,并不算太熟。”沈輕漾慢聲說:“我沒跟她說過這件事。”

“你不在臨城,所以沒想着告訴你。”

很莫名其妙的,宋知挽忽然就笑出了聲。

沈輕漾問:“你笑什麽?”

宋知挽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只是沒來由地很高興,她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裏,笑着說:“啊~可能是因為今晚能看到月亮吧。”

沈輕漾:“月亮?”

“嗯~我老家那裏的月亮很好看的。”

“月亮都是同一輪,而且今晚除夕是沒有月亮的。”

“……”

盡管被拆了臺,卻依然熄不了宋知挽愉悅的心情,但在下一個路口的轉角,她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

冬季的七點多天就已經徹底昏暗下來。

前方的路口停着一輛黑色的賓利,車上走下來一對衣着時髦的中年男女,他們在路燈下牽手擁抱,而在四目相對時,女人露出了跟宋知挽如出一轍的表情。

“挽挽?!”

宋媽表情驚愕。

宋知挽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還是沈輕漾提醒了她一句,她才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宋媽朝她招招手:“你不是在老家陪爺爺奶媽嗎?怎麽突然回來了?來挽挽,跟你張叔叔問聲好,張叔叔平時可沒少念叨着要見你呢。”

……

“挽挽,你怎麽回事?”

宋媽把鞋子換掉,看着沙發上的女兒,皺眉,不悅道:“我平時沒少跟張叔叔說你乖巧懂事,你今天怎麽這麽不聽話?剛剛你的做法不是在讓別人看笑話嗎?”

“明天你們正好一起吃頓飯,記得跟你叔叔道個歉,知道了嗎?”

宋知挽仍舊是一言不發。

宋媽氣不打一處來,“我平時就是太縱容你了,慣得你無法無天,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沒人管教。”

“你管過我嗎?”

宋知挽起身回了房間。

“宋知挽!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點事!”

母親的聲音被卧室門悉數擋在外面。

宋知挽坐在梳妝臺前,放着沈輕漾照片的相框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相框,上面是一對年輕的夫妻,還有一個五六歲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

這是一張全家福。

也是她和父母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宋媽和宋爸的結合是典型的包辦婚姻,婚前沒見過幾面就在父母的幹涉下匆匆忙忙領了證。

婚後生下了宋知挽。

自從宋知挽有記憶起,兩個人同時出現的場面并不多,見面多是争吵。

拍全家福那天是什麽日子宋知挽已經不記得了,她只知道在校門口看到父母同時出現時,自己幾乎是飛奔着跑過去。

拍完全家福以後,宋知挽纏着宋爸去買路邊賣的粉色小豬氣球。

那個氣球最終還是沒有買下來。

父母把她送回了家裏,而後出去了一趟。

再回來時,兩個人臉上都不好看。

後來宋知挽才知道,原來那天他們是準備去離婚,所以才會帶着宋知挽去拍全家福。

可雙方父母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在他們進入民政局前攔了下來,半勸半威脅,把兩個人堵了回去。

那晚發生了什麽?

宋知挽還記得宋爸盯着她時那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眼神,記得家中一切被他們争吵砸的稀碎的樣子,記得火光四起時他們拖着自己的胳膊大喊着一起去死時的模樣。

被救下來以後,夫妻二人就很少出現,直到她十五歲那年,宋爸得了肺痨過世,宋媽才把她從老家接到了臨城。

宋知挽按了按眼角,恍惚聽到了電話鈴聲響起。

“漾漾?”

“你送的蛋糕很好吃。”

宋知挽垂眸:“你喜歡就好。”

“挽挽……”

沈輕漾剛一張口,宋知挽就打斷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還記得我前不久跟你說過的話嗎?”

“家庭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這不是我安慰你的空話,我自己是真真切切想過很多遍的。”

“我都知道,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而已,會好的。”

她難以接受自己的母親會全心全意地對一個人。

她更難以接受自己連十分之一都得不到。

但是會好的。

小時候她并不明白父母為什麽總是要吵架,後來才知道他們的婚姻是不幸的。

宋媽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無可厚非。

她都懂,她都明白。

宋知挽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沈輕漾,不要安慰我,也不要可憐我。”

沈輕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挽挽,還記得上次那個節目嗎?其實他們有讓我準備一個小才藝,輸的時候用來謝幕。”

“我準備了,但是沒有用上。”

宋知挽問:“是什麽?”

“一首歌,你要聽聽嗎?”

歌?

宋知挽很少見到她聽歌,反倒是許茵最近在單曲循環今年爆火的《演員》,還不停地給她分享鏈接。

宋知挽聲音悶悶地:“好啊。”

電話裏忽然陷入了寂靜,忽然,沈輕漾溫柔舒緩的聲音再次響起,她輕輕地吸了一下氣。

“看看星光看月亮,看看我的心,月亮代表我的心……”

“終有一年終有一天,終于回你身邊。求求星光求月亮,聽聽我心願……”1

沈輕漾的聲線很低很輕,像是窗外雪悄然融化的聲音,清冷溫柔。

宋知挽知道這是一首兒歌。

她還是在哄自己嗎?

宋知挽回過頭,視線注意到了角落裏沈輕漾送給自己的那盞走馬燈,她擡手輕輕拍了一下。

啪嗒。

燈倒了下來。

從她的視線裏能看到燈的頂部,裏面是中空的,景色也都随着燈光亮了起來。

沈輕漾說希望她往後遇到的每瞬都是盛景,像燈上的景色一樣的盛景,而她這次在燈的內部看到了三個字。

是沈輕漾的名字。

注1:歌詞來源于歌曲《星空下的夢想》

第22章

第 22 章

盛景是什麽?

沈輕漾說是高川大河,但是宋知挽認為在太陽升起是能在校園門口見到沈輕漾時心情遠勝她見過的山川與河流。

這樣的情緒持續到了第二年的秋季。

這天,宋知挽因為月考成績下降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進行了一波心靈撫慰,從裏面出來的時候課間時間已經過半。

宋知挽順路到小賣部買了一盒牛奶,回去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從另一棟教學樓出來的許茵,許茵手裏還握着一封淺色的信封。

兩人會上面,宋知挽握着牛奶,笑道:“情書?”

許茵驚訝:“這你都能看出來?”

宋知挽手指超前點了點,虛虛停在信封邊角上,上面是一串很明顯的用顏料填上去的小愛心,“這看不出來才有鬼吧。”

許茵:“……”

看着宋知挽臉上的笑意,許茵搖搖頭:“你要是知道是誰送的怕是笑不出來了。”

兩人剛到教學樓的一樓臺階,迎面吹來一陣風,宋知挽把校服的袖口往上拽了一下,語氣閑散,“我一直都是很樂觀的人。”

“周瑩瑩寫的。”

宋知挽點點頭。

“給沈輕漾的。”

宋知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什麽?!”

許茵調侃:“不是樂觀嗎?”

宋知挽覺得自己可能确實不是什麽樂觀的人,她盯着那封情書,追問:“怎麽突然就給她寫情書?”

許茵翻了個白眼:“人家喜歡沈輕漾你才知道?”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宋知挽,“我也是經過她們教室被拉去做苦力,這個……要給沈輕漾嗎?”

“為什麽不?”

許茵遲疑:“這個可是情書诶?”

午後天空明淨,只有幾縷流雲随着微風或卷或舒,臨進教室前,宋知挽擡頭看了一眼,聲音輕輕的:“又不是我的東西,憑什麽我做主?”

“再說了,只是情書而已……”

宋知挽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在意。

瞧她風輕雲淡的模樣,許茵都快給她鼓掌了,再三确認:“那我真的給了啊?萬一沈輕漾真的答應了呢?我跟你說,之前我就見過有人明明也不喜歡對方但還是接受了對方的表白……”

“給吧。”

映在陽光中的少女漂亮的眼珠微微泛着光,聲音跟上課鈴一起響起,“沒有周瑩瑩還有張瑩瑩,李瑩瑩……我左右不了沈輕漾的想法,如果她覺得快樂,周吳鄭王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是宋知挽。我能決定的只有自己,盡量……盡量讓自己變得更好,是不是?”

是或者不是,許茵已經來不及給予答案。

話說出口很輕易,可當宋知挽面無表情地将牛奶遞給沈輕漾湊巧看到了那封情書時,她狀似不在意的問;“這什麽呀?”

沈輕漾說沒什麽。

很好。

宋知挽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樂觀。

重陽節的前一天,秋高氣爽,夜裏皎月爬上窗子的一角,宋知挽坐在書桌上,将一頁信紙平平整整地攤開,而後在那種粉色的、帶着銀光細閃的封皮上寫下“情書”兩個大字。

內容應該怎麽寫呢?

宋知挽用手托着腮,認真思索着。

自從上次被撞破以後,宋媽就不再掩飾跟新男友的來往,甚至多次想着帶宋知挽到C市跟男友的家庭解除,包括今年過年依舊沒有打消這個想法。

宋知挽沒有答應,而是提出今年自己在臨城過年。

母女關系最近才開始稍微緩和些,宋知挽對這件事情的态度也不再那麽抗拒,宋媽覺得自己也應該多給她一些時間,倒也答應了下來。

臨行前,宋媽将行李帶上車,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路邊的女兒,叮囑了一些生活瑣事後,說;“對了,你一個人在這裏,晚上最好還是別出門了。”話音一落,她擡起頭,問:“你班上那個姓沈的同學也在臨城過年嗎?”

宋知挽不假思索:“不在。”

宋媽點點頭:“你要是無聊想去C市……”

宋知挽幫她把後備箱關上:“不早了,待會錯過航班了。”

女兒乖巧安靜的模樣讓宋媽欣慰之餘還有點詫異,而感到詫異的不僅僅是宋媽,還有某天無意中路過一家奶茶店的許茵。

這是一家新開的奶茶店,門口挂着新開業的橫幅,沒什麽新鮮的,唯一新鮮的是在前臺忙活的竟然是她多日不見的好朋友——宋知挽。

許茵差點以為是自己眼神出了問題。

“歡迎光……茵茵?”

許茵站在收銀臺前,目光像是掃描儀似的上上下下把宋知挽掃了個遍,“小挽?你怎麽在這裏?”

宋知挽用手理了一下頭上的帽子:“不明顯嗎?兼職。”

許茵覺得有點不可置信:“你不會真的入戲太深了吧?戲都拍這麽久了,你還沒有走出來嗎,勤工儉學王翠花同學?”

宋知挽:“我需要錢。”

許茵猜測:“你跟阿姨吵架了?”

“不是,”宋知挽認真道:“是我自己的錢。”

這話讓許茵很是不能理解:“有什麽不同嗎?”

宋知挽:“不一樣。”

至于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麽區別,宋知挽也沒再細說,許茵只當是她一時興起,也沒再追問下去。

在除夕這天,奶茶店也停業休息,宋知挽在晚上将沈輕漾約到了臨城的一家西餐廳裏。

她請沈輕漾吃了一頓飯,美其名曰補過上一年的生日,在菜上齊的時候,她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首飾禮袋,小心而鄭重地遞到了沈輕漾的面前。

“十八歲生日快樂,漾漾。”

在沈輕漾拆開禮袋時,宋知挽說:“你最近不是問我在幹什麽嗎?”她笑意盈盈:“我在兼職呢,這個是用工資買的。”

“我的工資不多,所以買的禮物不算太好。我決定了漾漾,以後只要是送禮,我都會靠自己的努力去買。”宋知挽看着沈輕漾,慢慢将剩下的話補充完:“現在是生日禮物,等以後,等我長大,就不用什麽都靠家裏了。”

沈輕漾笑着說:“這很好。”

宋知挽點的是套餐,送了一瓶紅酒,她手指在瓶身點了點,語氣帶着點躍躍欲試,“今天是不是可以喝一點?”

“怎麽突然想喝酒?”

宋知挽說:“就想試試。”

沈輕漾眼睛彎彎:“那就一點。”

這是宋知挽第一次喝酒,味道有點澀,入口很嗆,随之而來的眩暈感很快就塞滿了她的整個腦袋。

沈輕漾也沒想到她一杯酒就會醉,擡手将酒瓶子從她手旁挪開,無奈:“別喝了,今晚風大,第二天起來頭會疼。”

宋知挽唔了一聲,又指了指禮袋:“不戴上看看嗎?”

沈輕漾說:“等你酒醒了給我戴吧。”

宋知挽拖着聲音:“好~”

臨城元旦和春節都有卡點敲鐘跨年的習慣,每年恒希廣場上人都不算少,西餐廳離廣場不遠,兩人吃完飯便漫步來到廣場上面。

她們來得晚,好位置已經全都被占完。

兩個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來到了一個稍遠的、偏僻的、被高聳的椰樹掩映着的臺階前坐下。

彩燈烘托出一點點朦胧的光線,微風将宋知挽的醉意吹散了些,她收緊着大衣,解釋說:“前面我跟茵茵來過一次,前面擠滿了人,也是只能坐在這裏。遠是遠了點,不過視野還不錯,吶——那塊大屏幕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沈輕漾順着她的視線往前看,果然能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新春節目。

沈輕漾:“也很安靜。”

“是——”

啊字還沒開口,身後的樹林裏就傳出來一陣細微的響動,是兩個跟她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其中一個拿着一束鮮豔的玫瑰花,說:“我是同性戀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我都跟家裏說過了,他們也不算特別反對。”

“這比我想象中要順利得多。”

“跟你說這個除了是想分享喜悅,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被表白的那位顯然有點沒準備好,錯愕了兩秒,臉上爬滿笑意,“好……好啊。”

鮮花從一個人的手中遞到另外一個人手中,她們握過同一束花,也懷抱着同一種心情,牽着手走向了最為熱鬧的廣場中去。

只剩下無意偷聽的宋知挽和沈輕漾。

宋知挽從未跟人表過白,沒有思量過自己會怎樣去做這件事,可看着這片被霓虹撐亮的蒼穹、遠處攢動的人群——造就了這即使寒風刺骨也依然能襯得上暧昧的氛圍。

她覺得此時此刻很适合表白。

向沈輕漾。

但還不行。

宋知挽覺得差了點東西。

大概是一束花。

宋知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執着于非要一束花,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叫了沈輕漾的名字,又慢慢地朝她靠了過去。

“嗯?臉怎麽這麽紅?”

沈輕漾輕輕回應着她,不躲也不避。

“感覺頭比剛才還暈了。”

距離一點點拉近,宋知挽的聲音也一點點清晰,沈輕漾問:“要回去嗎?”

宋知挽唔了聲:“你剛剛還沒有許生日願望,今天快過了。”

沈輕漾望着她:“你幫我想吧。”

“好啊……”

臺階下兩個小小的影子幾乎依偎在一起,是寒風也吹不動的距離,宋知挽看着那張臉,眼睛有點熱:“那……我可以親你嗎?”

宋知挽今晚是第一次喝酒,酒的滋味并沒有想象中的好,相反她有些讨厭。

可當四周都混進沈輕漾的氣息時,她又覺得這滋味還不錯。

讓人有些忍不住想閉上眼睛。

因為在新年第一道鐘聲敲起時,她吻了沈輕漾。

又換封面啦~

第23章

第 23 章

雨在兩個小時前就已經停下。

宋知挽翻了個身,冬時輕而淺的呼吸聲而耳畔起伏,實在沒什麽困意,她支起身子,走出了帳篷外。

星月無光,地面和空氣中都很潮濕。

宋知挽站在中央的位置,下意識看了一眼左手邊的帳篷,正準備轉身回去時,那帳篷忽然從裏面打開。

宋知挽動作停下,詫異:“怎麽還不睡?”

那頂帳篷的主人是沈輕漾,此刻她微微歪着身子,用那雙盈着笑的眼睛望着她,“睡不着?”

這年頭熬夜是很常見的事情,宋知挽也沒有再追問,點了點頭:“所以出來走走。”

沈輕漾用手點了下旁邊的位置,“進來坐坐?”

“好啊。”

宋知挽盤腿坐下的時候,沈輕漾倒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水,遞過來,“喝嗎?”

“謝謝。”宋知挽接過水杯,溫度不算很高,她腰微彎了一點,詢問:“你平時都睡這麽晚嗎?”

沈輕漾:“看工作,不忙的時候都不會太晚。”

“那今晚是失眠了?”

沈輕漾:“怎麽這麽問?”

宋知挽手擱置在膝蓋上,掌心握着水杯,眼睛盯着沈輕漾的臉,“你好像還沒卸妝。”

沈輕漾忽然笑了:“是剛化好妝。”

宋知挽啊了一聲:“化妝?”

“是啊。明天上午在C市還要工作,待會要趕飛機過去。”

宋知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不是說好明天去看日出嗎?”

沈輕漾給她的杯子裏續了點水:“原本想明天再跟你說的,沒想到這麽巧,我們都沒睡。”

短暫的水流聲響起,宋知挽這才注意到帳篷內屬于沈輕漾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除此之外,她身上穿了件灰棕色的外套,很顯然是要離開。

現在是淩晨一點,從這裏出發去機場,再加上候機、飛行……宋知挽心中算着時間,這時間未免也太緊湊了吧?

“這樣不會很趕嗎?日出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沈輕漾沒說話,宋知挽以為是涉及隐私不方便透露,于是把話題岔開:“這次工作也會很忙嗎?”

“會有一點。”

宋知挽:“我是怕到時候房子方面有問題找你會打擾到你,所以問問。”

“不會。”沈輕漾往前一點,與宋知挽對視着,“你剛剛有句話說得很對。”

宋知挽眼神裏帶着不解:“哪句?”

“日出是沒什麽特別的,老實說一開始收到邀請的時候我沒有來的打算。”

她的聲音很輕,這裏沒有點着濃郁的香薰,宋知挽卻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暈,沈輕漾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不告而別,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見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回我的消息……

人的行為從來不是毫無來由的,都有自己的道理,或許她知道,或許她暫時還沒有發現。而我的道理是——想見你。”

宋知挽的心口微微跳動着。

恰在此時,沈輕漾的助理的電話打了進來,說車已經準備好,催她出發。沈輕漾把手機收好,淡聲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你困了嗎?”

宋知挽看着她起身的動作:“嗯?”

“如果你困了可以在這裏睡。”

宋知挽絲毫沒有推脫,依言順勢躺下:“好啊。”

沈輕漾又笑了:“這麽聽勸。”

“有點困,”宋知挽用手枕着腦袋,身體都藏進被子裏,眼睛盯着對面的人,“我就不送你了。”

“好。”沈輕漾微笑,“手表不摘嗎?”

“習慣戴着了。”

宋知挽并沒有扯謊,她躺下的時候确實已經很困,可沈輕漾離開半個小時後,她仍舊是沒有睡着。

帳篷內的光源都被她熄滅,環境明明漆黑安靜,宋知挽卻覺得耳朵被塞滿了。

她聽到了她的笑,她的邀請以及那句她的道理是想見自己。

全是沈輕漾的聲音。

次日醒來,宋知挽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8:20。

她簡單收拾時,帳篷外響起了唐歸的拖着長長的哈欠聲:“你怎麽不叫我起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白搭了。”

江宛似乎笑了一聲:“你昨晚不是一直在查資料,說要做什麽冊子嗎?熬這麽晚,我怕你沒睡夠。”

“回去再補覺也不耽誤……”

宋知挽走出來的時候,三個人目光齊刷刷地盯着她,宋知挽坐下,有些許不自在:“早啊。”

冬時給她推了一杯奶咖過去,說:“不早了。說好看日出,結果就我一個人早起。”

江宛露出招牌微笑:“那是有些可惜,不如約下次?知挽,你看行嗎?”

宋知挽也笑:“下次吧。”

“不看日出也沒關系,有時間也可以常來酒吧聊聊天,”江宛手撐着臉頰,大波浪卷被風輕輕的吹動,“我可以給你打折哦~”

“好。”

“那加個聯系方式?”

江宛亮出二維碼的時候,唐歸掃了一眼兩人,而後笑道:“江老板真敬業。”

江宛回頭沖她眨眨眼:“糖糖來的話免費。”

唐歸挑眉不語。

衆人吃過早餐以後,幾人又在周邊的一個網紅古鎮逛了一圈,裏面有一個烏篷船的體驗項目,因為暈船的緣故,宋知挽和冬時沒有去體驗。

兩人站在橋上,充當起了攝影師的角色。

在照片拍完後,宋知挽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沈輕漾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是不同時間段的。

最後一條是她說要開始進行拍攝。

宋知挽逐一回複。

回完信息擡頭,冬時滿臉暧昧地看着她,說:“老實交代,昨晚都幹了什麽?”

宋知挽:“什麽?”

“正常發展你們應該走到互訴衷腸這一步了吧?”

宋知挽:……

“你想多了。”

宋知挽簡略地說了一下她們昨晚的經過:“我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她正好邀請我進去,因為她要去忙工作帳篷空着,所以讓我在那兒睡,全程沒超過十分鐘。”

冬時有些不可置信:“就這麽簡單?”

宋知挽滿臉自然:“就這麽簡單。”

冬時:“那……你怎麽想的?”

宋知挽;“什麽怎麽想的?”

冬時:“你不是還喜歡她麽?正好兜兜轉轉又遇上了,怎麽不争取一……”

宋知挽疑惑了一下:“我有說過我還喜歡她嗎?”

冬時:“……”

冬時:“沒有,如果你跟她在一起時眼睛能挪開幾分鐘的話,我應該就看不出來了。”

這回輪到宋知挽沉默了:“有這麽明顯嗎?”

橋上清風吹過,宋知挽忽然笑了笑,說:“再說,哪有說的這麽簡單呢?”

“我們中間隔的不是十天半個月,不是一年半載,是我從十七到二十七,是整整十年。”

“在這麽漫長的時間裏,我除了知道她還叫沈輕漾,其他的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她經歷過任何什麽事,認識過什麽人,甚至連她的口味是否發生改變了也無從知曉。

如果是十七歲的時候,我還有那麽一點點自信。可是現在,憑什麽呢?”

“就憑年少無知的時候相處過那麽一兩年嗎?”

冬時怔了怔,眼前的人明明是在彎着唇角微微笑,可卻怎麽都不像是開心的模樣。

她拉住宋知挽的手,出聲安慰:“小挽……”

“我沒事。”

宋知挽迎風微笑,聲音飄出很遠:“說到底也是我對不起她在先,應該的。”

人是一種習慣在口頭上逞強的生物,宋知挽深有同感。

她在人前故作灑脫扮做輕松,最終卻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了沈輕漾的聊天框。

而後——

她拍了拍沈輕漾。

看着屏幕上的這行字,她抿了下唇。

坦然接受時間所帶來的改變和她拍沈輕漾,不沖突吧?

第24章

第 24 章

“冬冬,幫我拍兩張照片吧。”

宋知挽把手機遞給冬時。

冬時不解:“嗯?我待會兒回去傳給你不就行了嗎?”

“沈輕漾問我要的,”宋知挽手撐在了橋的圍欄上,“回去就太晚了。再說,我拍照技術也沒有你好,随便拍兩張就行。”

原以為沈輕漾會忙一陣,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了消息,問她怎麽了。

宋知挽:這裏風景很好看,你沒看到真是可惜。

沈輕漾:是嗎?

沈輕漾:我看看。

“哦~好~”

冬時舉起手機找角度時,嘟囔了句:“小挽你換手機了嗎?怎麽感覺比以前重了點?”

宋知挽看着遠處的船又劃了回來,搖搖頭:“沒有。”

照片拍完以後,宋知挽給沈輕漾發了過去:怎麽樣?是不是挺好看的。

沈輕漾是半個小時後回的:那是好可惜~

緊接着又跟了一句:你會補償我嗎?

宋知挽轉身,換背倚靠着欄杆:等你回來有空再來?

沈輕漾:帶我看星星吧

宋知挽:好啊

沈輕漾:算了

算了?什麽意思,沒有空嗎?

宋知挽還想再問問,那頭的江宛和唐歸已經回到了岸上,走過來的時候冬時順便把相機遞給唐歸看,唐歸誇贊道:“構圖可以啊,很出片。”

江宛也睨了一眼,轉頭看宋知挽,像是在打趣:“漾漾看見了還不得後悔死,上回她來Ephemeral的時候還跟我說很久很久沒有去看看風景放松心情了。知挽,要不你幫我挑兩張發給她看看?”

宋知挽說:“我給她發過了。”

“哦~”江宛一甩長發,抿着紅唇說:“這麽貼心~”

宋知挽把手機放近口袋裏,像是在閑聊:“她經常去喝酒嗎?”

江宛:“也不常來,她很忙的。”片刻,又補上一句:“去了也很少喝酒,平常她比較喜歡喝牛奶,養生。”

宋知挽恍然:“原來是這樣。”

網紅景點的弊端就是沒有特色,別的地方能看到的東西這裏都有,但是逛了一圈下來便也覺得沒什麽意思。四人吃了個午飯,在日落前趕回了臨城。

在外逛了一圈,宋知挽回到家就開始鹹魚躺,不忘發了一條記錄這次出行的朋友圈,配字:少了一位

江宛迅速點贊評論:沈輕漾一位快來。

這很明顯是在鬧着玩,但沈輕漾卻像是真的被到了似的,很快也出現在評論區:一位來了。

宋知挽也笑死了。

而後她發現,江宛把她的所有朋友圈都點了個贊,宋知挽看着十幾個紅點陷入了沉默,而後給江宛改了個名字:點贊狂魔。

沈輕漾在外地忙時宋知挽的工作也變得忙碌起來,周三當天,宋知挽剛從會議室出來便聽到同事A說部門待會回來新人。

上午十點,人事帶着幾個人推開設計部的門。

宋知挽剛打開C4D,便聽到一道很熟悉脆生的女音,餘光微微擡起,林瑤被安排到了靠近飲水機的位置,正笑着跟同事A打招呼。

林瑤?!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林瑤放下手中的包包,沖着宋知挽眨了下眼睛。

午休時,宋知挽從抽屜裏拿出蒸汽眼罩,剛撕開包裝紙,便聽到林瑤含着笑說:“宋知挽,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宋知挽把包裝紙扔進垃圾桶:“不了。”她指了指鼠标旁的三明治,“我吃這個。”

林瑤放軟了聲音:“吃這個多不健康?阿姨平常不是總讓你多注意飲食嗎?”

小周滑着椅子過來,眼裏充滿了八卦:“咦?知挽,你跟瑤瑤認識呀?”

宋知挽語氣平靜:“認識,我媽朋友家的小妹妹。”

林瑤連表情都在努力地否認着:“什麽小妹妹,我就比你小三歲。哎呀,去不去嘛?”

小周哈哈笑:“三歲一代溝,确實是小妹妹。”她拍了拍林瑤的肩膀,又繼續說:“好啦,她平常就沒吃午飯的習慣,姐姐陪你去吧?走走。”

耳朵終于清淨下來,宋知挽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發現”那裏有一個醒目的紅點。

她手指點進去,是有人發了朋友圈并提醒她去看。

這人是沈輕漾。

她發了一張自己的自拍。

長發紅裙,眉深目闊,妝容精致,攻擊性很強。

沈輕漾:工作終于結束了。好看嗎?

宋知挽點了個贊。

而後她又往下不停地刷,朋友圈裏大家都更新着最近的生活,各式各樣,多姿多彩,可不管入目的是什麽內容,她腦子裏想到的都是那張明豔動人的照片。

宋知挽又拉到了最頂端,在工位上面無表情地打下了兩個字——好看。

……

“林瑤,你到底要幹什麽?”

宋知挽站在公司門口,目光不帶任何情緒地看着眼前這個身着白裙的女孩。

林瑤單手握着挎包鏈子,走到宋知挽左側,“我當時投簡歷的時候還問過阿姨,她可是說讓你好好照顧我的呀。再說了……”

她盯着宋知挽的眼睛,只覺得那雙眼睛分外好看,“你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家公司實習嗎?”

“宋知挽,你可以不着急回應我,但是我們不至于連一頓飯都不能在一起吃吧。”

宋知挽無奈。

難道她的态度還不夠清晰嗎?

“你想幹什麽是你的事,但不要影響到我,”宋知挽轉身離開,“我還有事要忙,陪不了你。”

“你別走呀……”林瑤忙追上去,咬着唇說:“也不僅僅是因為吃飯,主要是我今天剛來,有很多地方都不太懂,想跟你請教請教。”

宋知挽:“下班時間不談工作。”

“那……”

在兩個人說話期間,一輛黑色汽車穩穩當當地停在了路邊,雙閃亮起的同時車窗也慢慢降下來。

“hi。”

循聲看去,沈輕漾坐在後排的位置,黃昏和微風一齊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沖着宋知挽說:“好久不見,宋設計師。”

宋知挽心頭一跳,沒想到突然見到沈輕漾,也微笑說:“沈小姐。”

沈輕漾說:“正好順利,要不要送你一程?”

“好。”

正愁沒機會開脫,難得的是林瑤也沒再繼續糾纏,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就離開。

宋知挽在後排坐下,沈輕漾朝後看了一眼,回頭,問:“上回那個小姑娘?”

“是,現在跟我在一個部門,是同事。”

沈輕漾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手機裏收到了林瑤的短信,是一個委屈的表情,宋知挽選擇忽略,轉頭望向沈輕漾,“你晚上在那邊不是還有飯局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沈輕漾撐着手說:“推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宋知挽:“什麽更重要的事情?又要忙?”

沈輕漾:“看星星。”

宋知挽啊了一聲:“你不是說算了嗎?”

“是算了,”沈輕漾說,“還是我帶你去看吧。”

宋知挽:“有什麽的區別?”

沈輕漾:“肯定和有可能的區別。”

這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宋知挽問:“去哪裏看?對了,現在去是不是有點早?”

沈輕漾笑了笑:“先保密。”

車子一路開向了臨城電視臺。

這裏算是臨城的地标性建築物,高聳入雲,幕牆此時正播放着一則公益性質的gg。

車在電視臺門口停下,沈輕漾關車門前對助理說:“你先回去吧。”

“好。”

宋知挽跟着她走進電視臺的大門,裏面燈光通明,她問:“你還有工作要忙嗎?我跟着會不會不太方便?”

沈輕漾:“沒有。”

進電梯以後,沈輕漾按了最高一層的按鈕,“很方便。”

電梯上行期間陸陸續續有人進出,偶爾會有人跟沈輕漾認識的人,聽着她們一聲聲喊着“沈老師”,宋知挽朝角落靠了靠。

狹窄的空間內任何的舉動都很難藏匿,沈輕漾側頭,說:“位置很夠,不用站這麽遠。”

樓層越高人越少,等電梯裏只剩下她們倆時,宋知挽說:“你跟她們應該應該比較熟。”

“都是工作有過合作的人而已,再說……”沈輕漾似乎有點疑惑:“照這樣算的話,你不是應該朝我靠近些麽?”

宋知挽啊了一聲。

沈輕漾說:“我認為我們更熟。”

“你覺得呢?”

宋知挽嗯了一聲。

電梯達到,宋知挽亦步亦趨地跟着沈輕漾走出去,拐着樓梯上去,推開了一扇鐵制的虛掩着的門,門外是寬闊的天臺。

天臺之外,視野開闊,整座臨城的夜景盡收眼底。

周邊設有圍欄,宋知挽手撐在上面,目光下眺之後又上移,說:“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電視臺樓頂視野這麽好。”

“也沒想到……還能在城市裏面看到星星。”

城市的燈光将遠處的天都撐得亮了起來,可仰頭看去,頭頂的這片蒼穹卻藏着點點碎鑽似的星星,算不上多璀璨,可在高樓林宇的襯托下,又顯得是那麽的珍貴。

宋知挽很難形容這樣的感覺。

有點奇異,也有點驚喜。

“我也是偶然發現,”沈輕漾手捋着被風吹動的頭發,“在電視臺有工作的時候喜歡抽空上來看看,風吹着人也能清醒些。”

宋知挽眨眨眼:“一個人嗎?”

沈輕漾:“是啊。”

宋知挽笑了:“啊~那你這份寶藏不就被我知道了嗎?”

沈輕漾側着頭,嗓音混在風聲裏,顯得格外柔和,“沒關系,我還有另外一份寶藏。”

宋知挽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今晚風很大,吹起了沈輕漾裙子的一角,其中一張恰好捕捉到了這個弧度。

出鏡的這個衣角算不上多好看,甚至可以說是敗筆,但宋知挽還是留了下來,她揚聲說:“把沈啦A夢的寶藏拍下來,以後留着做紀念,畢竟我是唯二知道的人。”

這個邏輯很奇怪,但沈輕漾也只是笑笑。

兩人聊着天時,宋知挽忽然收到了同事張啓祥的電話,對方開口就問她忙完了嗎。

宋知挽心覺古怪:“忙?”

“嗯,我都聽說了,你晚上不是跟沈輕漾見面嗎,聊房子的事情吧?我估摸着你也沒吃飯,咱們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餐廳,口碑挺好的,你要不要……”

越說宋知挽便越覺得狐疑。

職場人大多數情況下都只有利益關系,張啓祥對她從來都是敵視狀态。自從月初莫名其妙開始示好以後,約她吃飯的次數也逐漸增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宋知挽聲音冷淡道:“不好意思,我晚上沒空。”

張啓祥哦了一聲:“那好,那下次再說。”

末了,又補充道:“如果你想吃別的口味的菜,也可以跟我說一下。”

說完便挂了電話。

沈輕漾一直耐心地聽着她打電話,“嘟”聲響起時,她才笑道:“宋設計師這麽受歡迎。”

宋知挽聳聳肩:“哪裏的話,這也是同事。”

沈輕漾:“怎麽不去呢?”

宋知挽:“不熟。”

沈輕漾歪了歪頭:“這樣看來,你能赴我的約還挺難得。”

“不是你說的麽?”宋知挽迎着她的目光,“我們更熟。”

沈輕漾忽然就又笑起來。

宋知挽不明白她怎麽總是這樣愛笑,也讀不懂她笑裏的意思,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着她一起彎起唇角。

手機嗡嗡地震動。

是同事間的閑聊吃瓜群在不停地響,她随手翻了下,兩頁聊天記錄。

內容也很簡單,是沈輕漾傍晚出現時被人看到,所以話題都是圍繞着她的。

小周:嗚嗚嗚~美女果然哪個角度都好看

同事a:話說有沒有拍了照片?

同事b:無,心碎中

小周:TT話說美女有沒有男友

同事b:不知

小周:再探再報

同事b:有沒有?

接下來幾條都是在宋知挽。

宋知挽:……

緊接着同事a語出驚人:我覺得美女可能沒男友,而是有女友。

小周:什麽情況

同事b:什麽情況

同事a有理有據:你們不知道?模特圈有幾個是直的?再說,美女聽名字也不是直的呀。

小周:何解?

同事a繼續有理有據:水波輕漾是不是一條又一條的曲線?這怎麽看也不是直的。

小周:不是吧???

同事a:是啊。

“噗。”

宋知挽沒忍住笑出聲。

沈輕漾的聲音響起:“笑什麽?”

冷風刺骨,宋知挽胳膊抖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探讨了一下問題。嗯……?”

羊毛質地的外套披在肩上,柔軟溫暖,還帶着一點沈輕漾身上的香水味。

“別着涼,”沈輕漾還說:“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宋知挽啊了下。

沈輕漾看着她的眼睛,說是。

宋知挽第一次知道,原來在某些時刻下,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個字,也輕易就能撩動心弦。

第25章

七夕中旬,宋知挽工作開始進入忙碌階段。

除了沈輕漾,她還收到了一根同行業的橄榄枝,對方是一個戀綜導演,想委托她進行新籌備的節目的室內搭建設計。

星期五這天,對方約她進行面談。

地點在XX娛樂公司。

宋知挽聽着很耳熟,到那一看更眼熟——這不是沈輕漾的公司麽?

對方是一個高瘦的中年女人,名叫李蓁,顴骨微微聳起,笑起來卻是一臉溫和,“宋小姐,請坐吧。”

目前市場上的戀綜場景大多都是在室內進行,內容和嘉賓之間的化學反應固然重要,室內設計搭建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桌前放着初步策劃案,宋知挽擡手翻開。

會議室只有紙張翻動以及李蓁偶爾解答的聲音。

看完策劃案以及溝通完想法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情,期間加上李蓁的不斷補充,宋知挽心中也有了點數,“下周一前我會把效果圖發到你的郵箱。”

李蓁笑得和煦:“好。”

從會議室出來以後,李蓁接了個電話,內容大概是上一季的景明天打算拆除把地方騰出來。李蓁挂了線後,宋知挽心中有了點想法:“李導,方便的話我可以去看看嗎?”

李蓁大方點頭:“行啊。正好我也要過去一趟。”

在接到這個項目前宋知挽也有做過功課,這檔節目的第一季的拍攝全程棚拍,正好可以現場看看機器的布置與房屋的融合。

在這之前,宋知挽從未接過這類的項目,心裏也沒什麽底。

兩人一路來到目的地,李蓁轉頭對宋知挽說:“主要的拍攝場地不在這邊,這裏就是一個臨時的觀察室和嘉賓1V1交流的地方,但是風格都大差不差。你可以随便看,我去忙一會兒,有什麽可以跟我說。”

宋知挽點頭:“好的。”

說完李蓁便朝右走向一個戴着鴨舌帽的人走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知挽從第一間小屋出來,目光恰好撞到門口。

沈輕漾從門口的位置進來,手上拿着兩杯咖啡,兩人的目光對上了一瞬,正在宋知挽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時,沈輕漾已經邁步走向李蓁。

好的,現在不需要猶豫了。

宋知挽抿了下唇角,眼睛四下轉了兩圈,思考着是否再多看一遍。

“……宋小姐,看完了嗎?”

李蓁的聲音打斷了宋知挽的思緒,兩人已經齊步走到面前,她搖頭:“還沒有。”

李蓁喝了一口咖啡,甜口的,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詫異地看向沈輕漾:“周穎不是讓你控制形體,不讓你喝這些嗎?”

沈輕漾肯定着她的話:“是,我不喝。”

李蓁:“那……”

原本已經有了當背景板的覺悟的宋知挽愣了下,沈輕漾擡手遞過去:“你喝。”

沈輕漾又問:“不喝嗎?”

宋知挽接過:“喝。

沈輕漾忽然笑了下:“晚上有空嗎?”

“有的,”咖啡入喉帶着點苦澀的味道,但宋知挽卻嘗出了一點甜味,她問:“怎麽問這個?”

沈輕漾沒有回答,大約是猜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問:“你要看多久?”

宋知挽估算了下:“十五分鐘吧。”

沈輕漾:“電梯出來左手盡頭的辦公室,看完到那裏等我。”

宋知挽哦了聲:“好。”

說完沈輕漾便走了。

李蓁的事情應當是已經解決,陪着宋知挽把剩下的房屋逛完,而後兩人聊了幾句,在這一層各自分開。

宋知挽按着沈輕漾的提示找到了那間辦公室,她敲門而進,沈輕漾坐在辦公椅上,正從文件夾層裏抽出了一本雜志。

雜志風格看着有點年頭,大約不是近兩年的,隐隐約約能看到一個“栀”字。

沈輕漾手指頓了下,把雜志又放了回去:“超了十分鐘。”

淺棕色的原木桌上放置着一個時鐘,15:40。

宋知挽笑着說:“結束的時候聽了點八卦,也見了些平常在電視上才能見到的人。”

“我助理剛買的,嘗點?”沈輕漾手旁有一盒果切拼盤,她往前推了點,宋知挽也不客氣,挑着吃了幾塊,“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沈輕漾笑了:“找你一定是有什麽事嗎?”

宋知挽放下叉子:“我能看得出來李蓁找上我是因為有你在牽橋搭線,所以大概也能看得出來你找我不僅僅是為了吃這盤水果。”

她忽然把聲音放輕,帶着點試探和莫名其妙的期待,用一種玩笑的口吻:“總不能是因為你忽然想我了吧?”

沈輕漾道:“我看過你設計過的案例,感覺很合适,所以就把你的名片推給了她。”

這是很正常的回答,但宋知挽總覺得莫名有些失落,但面上還是維持着應有的平靜:“原來如此。”

沈輕漾歪着腦袋看她:“接下來這段時間我的行程會很滿,大概……要到九月份,都是在國外進行。原本是打算明天再跟你說,但你今天來了,所以提前告訴你。”

宋知挽啊了聲:“這麽忙啊。”

“是啊,這麽忙呢,”沈輕漾撐着手:“不過不是重點。”

宋知挽:“那重點是什麽?”

“重點是什麽時候說都不重要。”

宋知挽:“嗯?”

兩人明明只隔着一張書桌的距離,但宋知挽覺得這方寸之地像是蒙着一層霧,偏偏沈輕漾還不想給她清晰的答案,這霧像是順着皮膚鑽進了心裏,撓得她心裏癢癢。

只見沈輕漾看了一眼時間,問:“我一會兒還要去趕飛機,你有帶口紅嗎?”

宋知挽看到她唇上的顏色淡了許多,心中嘀咕難道這才是找她的原因?

她點頭:“有啊。”

沈輕漾說:“可以借我嗎?”

宋知挽點點頭:“可以。需要幫忙嗎?”

沈輕漾歪了下頭:“好啊。”

宋知挽也不知道這是什麽發展,說實話她是第一次幫人塗口紅,連打開口紅蓋的動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她喜歡用顏色厚重濃郁的色號,沈輕漾皮膚白,倒也一點都不突兀,在塗的時候,沈輕漾忽然問:“還聽到了什麽?”

宋知挽兩秒就反應過來,她傾着身子:“沒什麽,除了工作聊得最多的就是你了。”

沈輕漾說:“說我什麽?”

自上而下地凝視時,宋知挽能看到沈輕漾睫毛扇動的頻率,“大家都說你工作時比較難伺候,喜歡扣細節,比較嚴肅。然後我在想……”

宋知挽自己笑了下:“怎麽跟我印象中的沈老師不太一樣,明明工作和生活中都蠻随和。”

沈輕漾也笑了,用一種宋知挽看不明白的眼神望着她,“這樣啊……”

比如現在……宋知挽拿出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我沒塗好。”

宋知挽說的一點都沒錯,沈輕漾一點都不在意,她身子往後靠,“只是這樣嗎?”

宋知挽眨眼:“不然?”

沈輕漾:“還有別的事,對嗎?”

“也沒什麽,亂七八糟聊了很多,沒什麽重點,”宋知挽說:“再說隔行如隔山,我也不太懂。”

沈輕漾:“那聊聊重點吧。”

宋知挽擡眼看去:“還有重點?”

沈輕漾似乎在借着屏幕看口紅的情況,似乎在回憶:“你剛剛問什麽來着?”

宋知挽沒反應過來,沈輕漾把話續上了:“你問我是不是想你了。”

宋知挽點頭:“對啊。”

沈輕漾也點頭:“是啊。”

宋知挽很難形容她此時此刻的情緒,心髒像是壓的嚴實的土壤忽然被撬動了一角,像是有什麽即将從裏面破土而出,而心跳的狂亂具體表現在她唇角開始控制不住地上揚。

她面色自持道::“看來我猜的還挺準。”

沈輕漾:“也不算特別準。”

宋知挽:“嗯?”

“剛剛你猜錯了,”沈輕漾說:“我要嚴肅了。”

宋知挽愣住:“啊?”

沈輕漾抿了下紅唇,似乎還算滿意:“你還是直女嗎?”

這是一個她們很早之前讨論的問題,宋知挽給了她一個更早之前的答案:“不是。”

沈輕漾點頭:“好。”

宋知挽一頭霧水:“好?”

沈輕漾笑了下,沒說什麽,恰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了敲,有人說:“沈老師,車在樓下等着了,好了嗎?”

沈輕漾:“稍等。”她轉過看宋知挽:“我助理。”

宋知挽明白她要去忙了,點頭:“你去忙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公司就好了。”

沈輕漾靜靜地看着她。

安靜的氛圍短暫地蔓延着,宋知挽忍不住問:“看我做什麽?”

沈輕漾依舊看着她:“你現在的樣子……”她似乎在找一個精準的形容詞:“這麽乖。”

陌生的字眼讓宋知挽露出了笑:“是嗎。”

“來之前不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麽,不是嗎?”

“那就是吧,”宋知挽仍舊保持着唇角的弧度,“你邀請的嘛。”

沈輕漾:“邀請就來嗎?”

宋知挽:“是你的話。”

辦公室有陷入了安靜,只剩下沈輕漾歸置桌面東西的聲音,宋知挽看着那雙瑩潤細長的手将馬克筆放回筆筒裏,看着她起身,看着她繞過桌子來到自己的面前。

沈輕漾從桌上拿起那支口紅,擡手放進了宋知挽的口袋裏。

宋知挽以為她會抽出手來,卻沒想到她順着衣角輕輕地拉了一下。

那一下明明沒用幾分力氣,兩人卻忽然離得這樣近,氣息貼着氣息。

沈輕漾說:“你應該知道即使是直女之間也很少會共用一支口紅的。”

宋知挽點點頭。

沈輕漾再次開口:“我們剛剛算間接接吻了。”

宋知挽也再次點下巴:“我知道。”

沈輕漾忽然笑了:“那你知道我準備向你發起一個親親的邀請嗎?”

眼前的人像是一輪圓月,而宋知挽就是那一汪潮水受她牽引。

宋知挽拒絕不了這個邀請。

第26章

酒後有過幾次親吻的經歷,宋知挽覺得自己也算是過來人。

可自從那天以後,宋知挽才知道自己以前過得都是些什麽清湯寡水的苦日子。

從前都是宋知挽主動的開始一個淺嘗即止的吻。

可那一次沈輕漾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慢慢又加深了動作,這對于宋知挽來說是一件新奇又陌生的事情。

她以為她會不知所措,但在沈輕漾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時,她無師自通般攬住了那節腰。

在她呼吸微熱的時候沈輕漾又忽然放開,手指從她的下巴移動到鬓角。

頭發是她今天自己用卷發棒打理的,微卷的弧度被沈輕漾用手一下一下地捋着,“為什麽會那樣問我?”

哪怕是初學者,宋知挽也知道這樣濃烈的氛圍不該讨論別的,而是應該專心。

可宋知挽卻又覺得這很合理,這很沈輕漾,因為她接住了自己那點沒理由的小情緒。

宋知挽:“随口提的。”

沈輕漾說:“剛好随機到這一句。”

宋知挽說:“是呢。”

話題的走向越來越奇怪。

沈輕漾笑了一下:“接吻的時候聊這些是不是很奇怪?”

宋知挽實話實話:“有一點點。”

沈輕漾長長地啊了一聲:“那還是做點該做的事情吧。”

什麽是該做的事情呢?

是沈輕漾的手從鬓角的位置繞着脖頸線來到了宋知挽後腦勺的位置,輕輕地托着,又吻了上來。

嘴唇貼着嘴唇,輕輕柔柔的,唇齒間帶着一點柑橘的香味,并不濃郁卻讓宋知挽有點像是喝醉了的狀态。

宋知挽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接吻并不完完全全只是唇齒相貼,偶爾也會親親下巴,在鼻尖處流連,連耳畔脖子也是碾磨的好去處。

動作輕重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

總之,宋知挽事後回想起來都覺得耳朵在發燙。

“……呼。”

宋知挽吹了一下鍵盤旁邊散着熱氣的水杯,杯子裏的重瓣菊花緩緩地上下漂浮,她拿起喝了一砍,眼睛瞟向電腦右下角。

10/11,20:30。

這段時間裏,李蓁的項目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沈輕漾也已經啓程起了國外。

沈輕漾經常會在給她發照片,是那裏的天氣,那裏的雪景,連公寓窗臺開了一朵不知名的黃色的小花也被她拍了出來。

臨城與那裏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宋知挽發現路邊的雲有不同的形狀,發現原來上班路上也有許多叫不出來名字的小花,甚至公司樓下還有一只傳聞是貓屆楊貴妃的異瞳小三花總是黏人地蹭吃蹭喝。

同事給小三花取名“寶寶”,加班摸魚的空隙,她在購物軟件上看着寵物用的小窩,嘴裏念叨着:“知挽,你說寶寶會不會喜歡這個顏色啊?”

宋知挽耳根莫名紅了一下:“喜歡的吧。”

同事看了她一眼:“你很熱嗎?要不要把空調打低一點?”

宋知挽搖搖頭:“沒有,我去躺廁所。”

臉紅自然是有原因的。

宋知挽站在廁所的半身鏡前,想起那天她們在辦公桌上親時,助理又敲了一次門,沈輕漾親了親她的耳朵,聲音貼着耳畔:“寶寶,等我回來。”

這是兩人再見以來,沈輕漾最親密的稱呼。

宋知挽唇角有點上揚的痕跡,她接了一捧水,在臉上拍了拍,溫度降了一些。

她從廁所走出來時,張啓祥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

宋知挽本想繞開,沒想到張啓祥站在了她面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我們可以聊聊嗎?”

宋知挽:“聊什麽?”

張啓祥說:“我知道我們以前是有些誤會。我承認你剛進公司的時候,我對你的能力是有些質疑,所以對你的态度不算特別好。但這段時間……我想我以前是看錯了,我認可你的能力,我覺得你其實還不錯……”

宋知挽看了他一眼:“我的能力為什麽需要你來認可?”

張啓祥語塞了下:“我的意思是說,這是我對你的誤會。你完全沒必要躲着我,我想你應該也明白我的意思——我認為我們兩個攜手并進的話能在這個行業裏……”

宋知挽打斷了他的話:“不好意思,我對你的內心想法不感興趣。另外——我有想在一起的人。”

張啓祥似乎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回應,但在公司被拒絕顯然是有失臉面的事情,不管那句話是真是假,他也沒多做糾纏就離開。

走廊上恢複安靜,故而身後的腳步聲顯得格外的明顯。

林瑤也從廁所裏走出來,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呆滞感。

這段時間兩個人的交流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宋知挽在躲着她,林瑤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終于恢複正常了:“你說的想在一起的人,是指沈輕漾嗎?”

不知道她是怎麽猜出來的,但宋知挽沒有否認:“嗯。”

林瑤靜靜地看了她幾秒:“你還記得我們認識那一年我幾歲嗎?”

宋知挽很迅速就說出口:“十五吧。”

林瑤說:“你還記得那個場面嗎?”

實話實說,宋知挽毫無印象。

“第一眼見到你,我覺得你很漂亮。後來我發現你哭過,明明心情不是很好還是幫着我把挂在樹上的風筝拿了下來,還給了我幾顆大白兔糖。那個時候的我覺得你很奇怪……所以不管什麽時候總是喜歡悄悄跟在你身後。”

“這些可能你也不記得了吧,宋知挽,是關于我的你都不記得了嗎?那年你從荊海跨了大半個國內飛回臨城——是為了找她對嗎?”

這句話讓宋知挽的臉色微變。

“你不用奇怪,我是一直跟着你。”林瑤回憶着,“我知道那個時候的你大概是很喜歡她,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麽不肯看看身邊的人呢?”

“我不知道你們的過去嗎,但是我想我陪在你身邊的時間應該是比她還多。換句話來說,別人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也比你要多的。她可以,為什麽我不行?”

林瑤目光一動不動地逼視着:“你從前總說我小,用年紀來攔我,這點我無從辯駁。可是我年紀小,難道你也是小孩子嗎?你們早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就算——就算她現在跟你能聊上幾句話,你确信她還是喜歡你嗎?你确定她會為了你放棄事業嗎?我倒是覺得她會選擇一個在事業上有所幫助的伴侶。”

“相信你也有看到了吧……”林瑤說:“都說她最近跟她們圈內的人要好事将近了。”

宋知挽沉默不語。

林瑤垂眸:“我只是不想你到時候受傷。宋知挽,如果可以,我想做那個陪在你身邊的人。我會對比你好,不會讓你傷心。”

“我們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宋知挽沒什麽情緒地說:“我不喜歡吃番茄,再優秀的番茄于我而言也只是一樣不喜歡的食物。我對你沒有多餘的情感,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說明。”

林瑤忽然拔高聲量:“你就不怕我告訴阿姨嗎?”

宋知挽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林瑤,你并不是我的什麽人,我喜歡誰,想要跟誰在一起這是我的事。”

宋知挽似乎是真的厭煩跟她交流下去,留下這句話專轉身回了辦公室。

林瑤咬咬牙,擡腳跟上。

加班結束,宋知挽回到家中時已經接近十二點。

她穿着睡衣從浴室出來,手指點開了微信,沈輕漾應當是在忙,八點時發的信息到現在還沒有回複。

宋知挽躺在床被間,看着床頭櫃上的一盞星月臺燈出神——想起了八月的某一天。

那天恰好是她生日,那天沒什麽特別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回到家中時在門口見到了本應遠在國外的沈輕漾。

沈輕漾還提着蛋糕。

蛋糕上插着“2”和“8”兩根蠟燭,沈輕漾用打火機點燃,“許願望吧。”

客廳裏的燈已經暗下來,只剩下燭火,宋知挽盯着火苗跳動,“你幫我許吧。”

沈輕漾放下打火機:“我沒什麽願望了。”

宋知挽詫異問:“沒什麽願望了是什麽意思?”

燭火映着沈輕漾的笑容:“你猜。”

宋知挽搖頭:“這算什麽回答。”

沈輕漾把蛋糕往前推了點:“還是你許吧。”

宋知挽有點為難:“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

“那還是我來吧。”

沈輕漾真的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神情看上去都很平靜,在宋知挽心中數到第二十下時,沈輕漾終于睜開了眼睛:“好了。”

宋知挽配合地哇了下:“這麽快。”

沈輕漾說:“一個關于你的,兩個關于我的。”

宋知挽有點好奇,但尚且能忍住:“壽星才一個啊。”

沈輕漾嗯了聲:“第一個,希望宋知挽快樂。”

宋知挽的唇角勾起。

她現在就很快樂。

“第二個,希望能一直跟宋知挽見面。”

“第三個,”沈輕漾吹滅蠟燭,“希望沈輕漾願望成真。”

那晚臨城刮起了臺風,風穿過小區的樹梢嗚嗚作響,宋知挽的心也跳得狂亂如麻,她問:“如果很難心想事成呢?”

沈輕漾起身去打開了燈:“那就祝宋知挽永遠開心。”

室內亮起來的一瞬間,宋知挽覺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她切開蛋糕:“我覺得還是心想事成更有好一些。”

……

回憶結束,宋知挽從相冊裏挑了一張小三花的照片發過去:“好看吧?最近它的毛全長出來了,一點都看不出來幾個月前還瘦得站都站不住,啊~沈輕漾,你這一趟去了好久……”

屏幕上的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她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

人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段時間工作比較累,宋知挽連夢境都是公司,她拉開辦公室的門,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工位,而是一間年代久遠的卧室。

卧室的床頭挂着九十年代很流行的大頭藝術照。

是宋媽的臉。

宋知挽一步步靠近,在垃圾桶裏發現了一封粉紅色的信,上面工整的寫着兩個字——情書。

醒來時宋知挽激出一身冷汗。

她撈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晨起迷糊的忽然被一條娛樂新聞給瞬間打破。

是沈輕漾和上回的什麽狗屁求婚男星的緋聞。

第27章

近來天氣驟然降溫,即使是周末街道上的行人也明顯減少。

但Ephemeral酒吧顯然跟外面是兩個世界,宋知挽在吧臺坐下時将身上的毛絨開衫脫下。

她稍稍擡眼就能看到二樓上的座位情況。

幾個月前她還勸着好友,覺得借酒消愁不是什麽好事,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也轉到她自己身上。

在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宋知挽身旁忽然坐了個人,是個穿着米白色旗袍的女人,她臉色微醺,大約是喝了點酒,側頭詢問:“這裏應該沒人吧?”

宋知挽點頭:“沒有,你随意。”

女人似乎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地喝起了酒,眼睛卻總是控制不住四處亂瞟,像是在躲什麽人又像是在找什麽,連酒杯将要被捧倒都沒有發覺。

宋知挽适時幫她扶了一下。

女人說了聲謝謝,大概是一個人喝悶酒實在沒意思,她看了一眼宋知挽,問:“你是自己一個人嗎?”

宋知挽:“你不也是自己嗎?”

“沒有,我跟朋友來的,”女人喝了口氣,“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以前在這個酒吧遇到過博同情的套路,所以給你提個醒,一個人別喝太醉。”

宋知挽也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

兩個人默默又喝了幾杯,女人像是受不了這樣沉默的氛圍,又開口問:“一個人喝悶酒,心情不好嗎?”

宋知挽擡了下手:“是有些。”

女人又問:“感情還是工作?”

“算是感情吧。”

女人來了點興趣,打了個酒嗝問:“吵架了?”

宋知挽搖頭:“沒有。”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跟陌生人這樣搭話有些冒昧,女人笑了笑,晃了下長發,說:“抱歉啊,喝了點酒嘴上沒把門,不是想打聽你的隐私。”

宋知挽還是搖頭:“沒關系。”

許清棠眼睛轉了一圈,酒吧裏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握着酒杯的手在微微晃蕩,宋知挽問:“你在等人?”

許清棠說:“不知道。”

宋知挽:“不知道?”

許清棠明顯有了醉态,單手撐着腮:“我想能見到她又不想見到她,想她來找我又想她別來找我,是不是很奇怪?”

宋知挽笑了笑:“矛盾,但不奇怪。”

許清棠也笑了:“你呢?”

宋知挽說:“我也在等人。”

許清棠是真的醉了,她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仗義道:“哪個?我幫你找過來。”

看着眼前這個明顯比自己小些的女人,宋知挽微微笑了下:“她不在這裏。”

許清棠:“那你可以去找她。”

宋知挽說:“沒那麽容易。”

許清棠投過來了一個不解的眼神:“她是直女?”

宋知挽:“不是。”

許清棠:“你是單相思?”

宋知挽猶豫了下:“應該不是。”

許清棠重複了下“應該”兩個字:“家裏有壓力?”

宋知挽肯定:“沒有。”

“那猶豫什麽?”許清棠似乎真的不理解,撐着雙手,醉醺醺道:“就在今年,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她嘴很毒,總是把我惹生氣。我不知道我算是有多喜歡她,可跟她在一起我很開心。但是我們遇到的不是時候,所以我只能回避她,拒絕她……放棄她。”

“既然你們什麽阻礙都沒有,那還……”

許清棠的聲音低了下去,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麽,宋知挽沒聽清楚,還是解答道:“契機。”

宋知挽放下杯子:“簡單的說,我跟她很多年沒見。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以及……試探,我能感覺她跟我一樣。我們誰都沒提從前,誰也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又或者她本性如此——宋知挽很少向身邊人吐露心聲。

大多數只是陳述事情,而不是剖析自己的內心。

或許是今晚喝了點酒,又或許她跟眼前的女人只是萍水相逢,過了今晚誰也不認識誰。

總之,她将自己的內心說了出來:“有時我覺得我們離得很近,有時我覺得我們離得很遠。就像是放風筝似的,明明線在我手上,可我就是生怕它下一秒會斷掉,風筝就随風飛走了。”

她确信沈輕漾不會忘記自己又害怕沈輕漾不認識自己,所以重逢的時候選擇了以那樣的方式“寒暄”。

她确信沈輕漾仍舊喜歡自己又害怕沈輕漾不再願意走這條路,所以才會在見到她跟男星吃飯的時候,不告而別。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又或者情感本就是不能壓抑和克制的,在見到沈輕漾以後,她所有的故作堅硬都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上的牆皮,不用吹灰之力就一點點掉了下來,露出裏面的血肉。

她沒辦法不朝着沈輕漾,沒辦法不多想——她明明知道沈輕漾對那個男星沒想法,也看到了那條娛樂新聞只是捕風捉影,卻沒辦法肯定自己的想法。

也許敏感多疑,患得患失也是情感本質的一部分。

正是因為這種不确定性,所以她與沈輕漾的相處總是多了試探,又少了坦率。

弊端是兩個人總是隔着一層,退一步舍不得進一步又沒有資格,唯一的好處是勉強能維持住那可憐的自尊以及所謂的體面。

不知過了多久,許清棠晃着步子離開,來到了駐場臺上。宋知挽以為她喝醉了,沒想到唱起歌來卻是那樣清晰。

是張國榮的《玻璃之情》。

“……我沒有跟誰分開過那麽長的時間,但人的一生沒有這麽多十年。不是每次分別都能等來重逢的機會,機會自己不把握住,那只會讓以前的遺憾再次上演……”

這是許清棠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宋知挽走出酒吧,看着門口川流不息的車輛,心中暗暗地堅定了一個信念——

她想去找沈輕漾。

宋知挽的簽證很快就辦了下來。

冬時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眼前是一鍋冒着熱氣的火鍋,“什麽?你要出國?”

宋知挽點頭:“對呀。”

冬時道:“……找沈輕漾?”

宋知挽再次點點頭:“是呀。”

冬時咬了一口蔬菜:“感覺你都不像你了。”

宋知挽疑惑:“可是你的表情很淡定。”

“……我被燙到了,”冬時呼了一口氣,她端起飲料跟宋知挽碰了碰:“祝你追妻成功。”

宋知挽笑了笑:“承吉言承吉言。”

冬時收回杯子,似乎斟酌了下,問:“小挽,你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歡上女生是什麽感覺?”

宋知挽實話實說:“覺得她好看。”

冬時追問:“還有呢?”

宋知挽說:“沒了,就是覺得她好看,她往那一站,一眼就能看到她。”

冬時哦了一聲。

宋知挽好奇看去:“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有……”沉默了幾秒,冬時又問:“小挽,你說彎的人是不是會互相吸引,讓她們走近呢?”

這話說的古怪,宋知挽不是自作多情的人都不由得多想:“冬冬,你別跟我說你……”

冬時連忙揮手:“沒,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最近遇到了一個女孩子。你還記得唐歸吧?她有個好朋友,在臨城京劇團工作,上回唐歸送了我張票。我那會兒心情不好,想着沒什麽事也就去看看。正好在那裏遇見了她,她很好看,而且……”

冬時笑了:“她還對我念洛神賦,很搞笑是不是?”

宋知挽似懂非懂:“所以你喜歡她?”

冬時自己也不太确定:“……我覺得算是?我沒喜歡過女孩子,所以才想問問你。”

宋知挽說:“當時是怎麽想的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了。那個時候也比較幼稚青澀,想見面,想在她面前表現,想她開心,更想她因我而開心。”

年少時的心情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漸漸變得模糊,哪怕是努力拼湊也極難呈現出當時的色彩。

過去的事她已經不想再糾結,宋知挽只知道此刻的她很想飛到沈輕漾的身邊。

她來到A國的那天,天氣很晴朗,雪也停了,整座城市都晶瑩剔透的。

宋知挽知道沈輕漾的行程,訂了她附近的酒店。

在辦理入住的時候,宋知挽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她側頭看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短發女人,厚重的黑框眼鏡下是一雙閃着驚喜的眼睛:“是你啊——”

宋知挽接過前臺遞過來的房卡,人有點懵:“你是?”

女人笑道:“不認識我了?那年漾漾參加節目比賽的時候,你還跟我買過花。”

眼前的人瞬間和記憶裏那個模糊的印象重疊在一起,宋知挽恍然大悟:“……這麽巧呀。”

女人叫岑姐,據她所說,她現在是沈輕漾的經紀人。

至于她為什麽會記得宋知挽,岑姐回答道:“這有什麽記不住的?你長相就沒怎麽變過,再說了,漾漾那兒有你的照片,她也常常提起你來着。”

兩人到酒店大堂坐下,岑姐問:“你是來旅游辦事還是特意來找漾漾的呢?”

宋知挽直言不諱:“找她的。”

岑姐說:“那得晚點了,這會兒忙着呢。”

宋知挽:“工作嗎?”

岑姐笑:“應酬。”

說着,岑姐給助理發了個微信,讓她準備點牛奶,宋知挽手扶着行李箱的拉杆,回想起了之前在沈輕漾家時的場景,忽然問:“她經常喝酒嗎?是不是胃不好?”

岑姐說:“倒也不是經常,比起酒啊飲料什麽的,她喜歡喝牛奶。怎麽這麽問?”

“她跟我說過你們不讓她喝酒。”

沈輕漾沒有告訴她原因,但宋知挽猜測跟身體有關。

岑姐收好手機,“這個說來話長,她喝多了就跟平時不太一樣。”

宋知挽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還會耍酒瘋麽?”

岑姐失笑:“這倒沒有,就是會走到沒人的地方跟她女朋友打電話。她是要走秀的人,沒人看着磕到碰到了怎麽辦?”

宋知挽一下子就怔住:“……女朋友?”

“是啊?”岑姐盯着她問:“你不知道嗎?”

宋知挽沉默,握着拉杆的手用力到泛白,直到感受到疼意,才艱難開口:“很少聽她提起。”

她說得模棱兩可,岑姐也不在意,只道:“我們也很少聽她提,但是她們感情挺不錯的。”

f國的冬天真的很冷,因為沈輕漾,來時宋知挽只覺得輕快,連地上流淌的雪水都覺得可愛。

同樣也因為沈輕漾,現在她只覺得冷意正在無孔不入地侵襲着,她竭力維持着表情的平靜,帶着最後一絲僥幸問:“她們什麽時候開始談的啊?”

岑姐說:“那就很早了,漾漾十八九歲的時候談的。”

十八九歲……

宋知挽表情僵掉。

沈輕漾十八歲以後的人生,并沒有她的參與。

第28章

近半年去酒吧的次數比從前要多得多。

宋知挽并不太喜歡酒的味道,眼前那杯龍舌蘭日出放了好些分鐘,她連喝一口的興趣都沒有。

待着無聊,她拿出手機拍了張自拍,帶定位往朋友圈一發:哪裏的冬天都好無聊。

江宛秒贊:溫馨提示,某人也在F國哦。

宋知挽回:某人是?

江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宋知挽:酒不錯。

身旁有一個金發女郎一直試圖想要跟她搭話,在她終于鼓起勇氣走過來時,不知又跟身旁的誰對了幾句話,而後又離開。

宋知挽好奇偏頭,眼睛一下子就定住,因為沈輕漾就站在她身後。

隔着十幾厘米的距離對視,誰也沒說話。

最終,還是宋知挽先開了口:“這麽久沒見,我以為你會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酒吧裏的光線暧昧交織,沈輕漾從宋知挽的身後走到側面,“在好久不見和你最近還好嗎之間猶豫了下,後來想起了某人教過我,許久不見也不一定是非要說出那句好久不見,也可以——”

沈輕漾手在吧臺上敲了敲,“hi,我可以坐這裏嗎?”

這句話像是一臺時間機器,将宋知挽拽進了記憶洪流裏,幾個月前的畫面在眼前浮現。

某人抿了下唇:“請。”

沈輕漾卻也沒動,手指點了下酒杯:“喝了多少?”

宋知挽:“一點點,不好喝。”

沈輕漾笑了下:“那不喝了。”

在這個酒吧呆着無聊時,宋知挽聽人說起了一個這座城市的都市傳聞——聽說雪夜的時候,總會有一個穿着紅衣服的魔女出現,專門誘惑少女,将她們帶回自己的城堡。

宋知挽覺得沈輕漾大抵就是那個魔女,盡管她穿着淺灰色的大衣,也從不念什麽咒語,但宋知挽就是不受控制地跟着她離開。

寒風刺骨,宋知挽站在一顆梧桐樹下,看着沈輕漾臉上的妝容比平時要濃些,她攏了下手:“你怎麽突然來了?”

沈輕漾說:“看看這裏的酒有多不錯。”

宋知挽說:“苦的。”

說話間沈輕漾拉開了車門,宋知挽坐了進去,暖氣将冷意慢慢融化,在沈輕漾坐上駕駛位的時候,她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看着那人半天沒動,于是說:“我以為你是準備要送我去哪裏。”

沈輕漾唔了一聲:“是啊。”

宋知挽:“我……”

剩下的話還沒有出口,沈輕漾噓了一聲:“不要告訴我你住哪裏。”

宋知挽有點疑惑:“為什麽?”

沈輕漾系好安全帶:“這樣就有足夠的理由帶你回家。”

宋知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車子驅動起來時,天空開始下起小雪,沈輕漾說:“我住的地方離這裏不遠。”

宋知挽說:“好官方的理由。”

沈輕漾在鳴笛聲中笑了一下:“管用就好。”

宋知挽問:“你吃飯了嗎?”

沈輕漾說:“沒有。”

車子在經過一家華人超市的時候宋知挽喊了停,她解開安全帶,說:“我也沒吃。你那裏有廚房吧?”

“有。”

宋知挽說:“我想做飯。”

沈輕漾跟着下了車:“走吧。”

兩人在超市裏買了點食材,宋知挽特意在冷鮮區逛了好久,買了一條黃花魚。

沈輕漾的住處确實很近,在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兩人到達了地方,沈輕漾給她備了一雙黑色的拖鞋,宋知挽把菜放進廚房,來到客廳的時候看到牆面有一個內嵌式的置物櫃,上面放着幾本書籍和一本雜志,很眼熟,她湊上去看了一眼。

沈輕漾順勢打開,取下,說:“這是我出道拍的第一本雜志。”

“我的經紀人覺得有紀念的價值,所以喜歡收藏。”

雜志名叫《栀子》。

宋知挽哦了一聲:“我去做飯了。”

宋知挽快速地處理好了食材,沈輕漾在旁邊幫她打下手,菜很快就上桌,沈輕漾拿出碗筷的時候問:“要在這邊待多久?”

“把剩下的年假請了過來的,但是感覺這裏也沒什麽意思,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為了避免沈輕漾問為什麽,宋知挽轉身去端出黃花魚,放在餐桌上,她說:“看看跟你以前吃的味道比起來怎麽樣?”

沈輕漾說:“我沒吃過。”

宋知挽:“那你怎麽會突然想……”

沈輕漾沒說話。

宋知挽盛了一碗番茄羅勒湯,輕輕吹了一口,明知故問:“你是幾歲出的道?”

沈輕漾:“二十。”

“好早。”宋知挽客套應應,其實她很早就在網上看過沈輕漾的資料,知道她具體的出道年歲。

“二十歲就有了面包,”她故意用一種輕松玩笑的口氣,“……沈輕漾,那在你出道前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沈輕漾說:“有。”

宋知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種什麽表情,她感覺臉頰很僵硬,連嘴裏的湯都嘗不出滋味,卻還是連喝了兩口:“……哦,那你……有女朋友嗎?”

沈輕漾還是說:“有。”

時間仿佛停止了,但一切又都在正常的運轉着,宋知挽繼續低頭喝湯,懷疑自己是否醋放多了,酸得她心口有點發涼,“來的時候我遇到了你的經紀人。”

沈輕漾點點頭:“她有跟我提起。”

“她說你有女朋友……說你們談了很久,我當時還以為她在開玩笑。”

給沈輕漾做這頓飯的原因很簡單,幾個月前沈輕漾曾說過自己想吃黃花魚,那時她是怎麽回答的呢?

她說給她摘顆星星吧。

她想用這頓飯做告別,既然她有了女朋友,那她們之間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做數,星星就不摘了。

宋知挽深深吸了一口氣,剛準備說話,對面又繼續開口。

“她沒說錯,我有女朋友,我們談了很久。”

宋知挽沒擡頭,看不見沈輕漾的表情,只知道她說話時語氣平緩,“在談戀愛的第一天,她拉黑了我所有的聯系不告而別。”

沈輕漾夾起一塊小黃花魚,停了停又說:“表白的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回去的路上她了很多胡話,說想跟我一起去雨林吸氧,說想給我買那件婚紗,還哼着周傑倫的晴天說最近學會了做小黃花魚,明天要做給我吃。”

“這個明天來得好晚,”沈輕漾吃了一口魚肉,沒有很特別的味道,卻偏偏讓人放不下。

許久,她停筷,看向宋知挽:“宋知挽,你還記得嗎?”

宋知挽愣住了,擡頭時看到沈輕漾眼睛也濕潤着。

沈輕漾說:“你離開臨城的那段時間裏,我不想你是想要跟我分手,但又希望你能來跟我說一聲分手——現在,選擇權還是在你手上。”

沈輕漾:“你要跟我分手嗎?”

宋知挽在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沈輕漾醉酒後為什麽會給女朋友打電話,心口的酸澀瞬間将眼眶逼紅,她手顫抖着。

“對不起,對不起沈輕漾……是我不好。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還讓你白白等了這麽多年……”

沈輕漾沒說話,她轉頭看了一眼茶幾上尚未來得及收好的雜志。

這本雜志在當年的銷量很好,後來沈輕漾被采訪過一個問題,問她十八九歲時在做什麽。

沈輕漾思考了一下回答,後悔。

人們常說青春是最寶貴的財富,而沈輕漾想起擁有青春的歲月時,更多的是後悔。

後悔在看那場絢爛的煙花前,渾身上下湊不出一束花的錢。

以至于後來的她時常在想,如果她們之間的表白是由她在清醒的狀态下進行,她們的結果是否會有所改變。

沈輕漾抿了抿嘴唇:“我可以理解為你不想分手,對嗎?”

宋知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愧疚像是決堤的洪水幾乎要将她淹死,沈輕漾說:“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秋後算賬。”

她拿出了一支口紅,朝宋知挽招了招手。

“新色號,不知道好不好看。”

宋知挽說:“要我幫你試色嗎?”

沈輕漾有點無奈:“笨蛋。”

宋知挽糊裏糊塗:“幹嘛?”

沈輕漾:“是要你親我。”

停了幾秒,沈輕漾歪頭看她:“你不想親我嗎?”

話題跳躍得有點快,宋知挽的情緒硬生生被沈輕漾從身體抽離,她呆呆地啊了一聲:“你說什麽?”

沈輕漾把湯往前推了推:“你手藝不錯,我以後還想吃。”

宋知挽還是:“啊。”

“你上次親我技術也不錯,體驗感很好。”

宋知挽終于回神了:“所以……”

沈輕漾說:“以後還想親。”

沈輕漾手支着下巴:“可以嗎?”

宋知挽覺得不是自己的問題,前幾分鐘的難過是真的,後幾分鐘的躁熱也是真的。

要怪只能怪沈輕漾是屬狐貍的吧,三言兩語就把她撩撥得不行。

她起身來到始作俑者面前,那人卻忽然唔了聲,指着卧室的門:“衣帽間裏有新的睡衣,今晚你可以穿。”

宋知挽愣住,“啊,好。”

沈輕漾問:“你不問問我為什麽留你下來嗎?”

宋知挽照她說的做:“你為什麽留我過夜?”

“因為我不只想你親我。”

“還想跟你做更多。”

沈輕漾的每一句話都能讓宋知挽的理智失控,她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她幾乎要去吻沈輕漾了,對方卻忽然看着她問:“寶寶,你愛我嗎?”

宋知挽立刻上道表白:“當然,我喜歡你——不是,我好愛你的。”

沈輕漾笑出了聲:“好,就這個吧。”

宋知挽楞楞追問:“哪個?”

沈輕漾從椅子上起來,用一種很溫柔撩撥的語氣:“做——愛呀。”

第29章

第 29 章

宋知挽從浴室裏出來時,沈輕漾從玄關處走回來,手裏還拿着一個方形的禮盒。

宋知挽看了一眼。

沈輕漾也看了她一眼:“好看。”

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真絲睡衣,垂感很柔順,宋知挽一向覺得睡衣沒什麽好看或不好看的,但沈輕漾這樣說還是讓她彎起唇角,指着禮盒問:“怎麽晚還送快遞?”

兩個人回到卧室裏面,沈輕漾随手擱置在桌上,“朋友送的,快到聖誕了,國外比較重視這個節日,應該是些小禮物。”

宋知挽點點頭表示了解。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在浴室裏時宋知挽已經做好了心裏建設,她甚至還在腦海裏簡單地寫了個劇本。

窗外大雪,屋內溫暖如春,沈輕漾似乎有點香薰的習慣,在忽然暗下來的環境中,在這暧昧迷離的氛圍裏,她跟沈輕漾幾乎不用任何言語便可以親吻在一起。

但可惜現實很骨感。

兩人相互對視,宋知挽自認為這算大眼瞪小眼,她有點慫也有點不知所措,于是,她走到沈輕漾身旁坐下來,“要不要拆開看看?”

沈輕漾說:“好啊。”

包裝拆開,裏面是一棵迷你型的聖誕樹,旁邊還有等比的麋鹿,戴着鈴铛和鹿角,看起來喜氣洋洋的。

宋知挽用手指戳了戳麋鹿的臉:“還挺可愛的。”

沈輕漾将剩下的包裝垃圾丢進垃圾桶裏,忽然問:“你明天還回去嗎?”

宋知挽本來在擺弄着那棵聖誕樹,這到這話動作一頓,她擡頭看沈輕漾一眼,“你不知道我是為什麽才來嗎?”

沈輕漾歪着頭:“說說看。”

兩人心知肚明,偏偏沈輕漾喜歡聽她說這些,宋知挽把麋鹿拿起來,晃了晃它的身子,輕輕說:“這說起來就長了。”

沈輕漾:“有多長呢?”

宋知挽扭頭看向窗外:“比冬天還漫長。”

她轉過頭,認真道:“簡而言之就是,我想見你,想告訴你我還喜歡你,這麽多年心裏只有你,從未忘記過你……還想問問,這些年沒見,你身邊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随着年歲的增長,宋知挽越來越習慣沉默和不追究。話出口前總是要經過百轉千回,這些在年少時期脫口就能出的話在此時反而難以啓齒。

沈輕漾唔了聲:“好多問題。”

宋知挽說:“都很好回答。”

沈輕漾朝她招了下手。

宋知挽:“怎麽了?”

沈輕漾:“過來。”

宋知挽過去:“有事嗎?”

“有,”沈輕漾看着她,“坐下。”

宋知挽正要在沙發上坐下時,沈輕漾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懷裏拉,宋知挽幾乎是瞬間跌在了沈輕漾的大腿上。

鼻尖忽然滿是沈輕漾身上的味道,宋知挽下意識地控制着力道,手不知該放在哪裏,索性扶着她的肩膀,“幹嘛呀?”

沈輕漾說:“不是想知道答案嗎?”

宋知挽剛要應一聲,冬時的電話忽然打了進來,沈輕漾示意她接,剛接上線,冬時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小挽,你沒事吧?我剛醒就看到你的朋友圈了,怎麽回事?你沒見到沈輕漾嗎?”

宋知挽啊了一聲:“沒有,見到了。”

冬時長松了一口氣:“吓死我了,還以為你……那怎麽樣?進展順利嗎?”

宋知挽低下頭,看着沈輕漾的手撐在自己的腰上,應該……算順利吧?

她點了一下頭:“挺好的。”

冬時說:“那就行,我就怕你在國外出點什麽事。那我先上班了。”

宋知挽挂了線,手機放下來的時候,忽然從手機滑了一下,跌在了地板上,只聽嘭的一聲,手機和殼突然分離,從裏面露出了一張照片。

沈輕漾拿起一看,是一張朋友圈的截圖。

是宋知挽送的那束郁金香,她用來發了朋友圈。

那時她說不喜歡工作,但喜歡送我花的人。

宋知挽索性道:“那晚我整晚都沒睡好,我一會兒想你這是表白吧,一會兒想應該不是吧,一會兒又想可能是吧。最後我覺得這就是吧。”

不管是不是,這都是她在沈輕漾的世界裏留下痕跡的證明。

沈輕漾看着照片良久,嘆了句:“傻瓜。”

宋知挽不以為意:“我不傻。傻子哪裏會發朋友圈等你過來?真傻的話大概率在你經紀人告訴我那些話的時候,我就該訂機票回國了。”

在沈輕漾這件事上,她總是會抱有一絲僥幸。

說到這裏,宋知挽又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沈輕漾,你公司是不是不讓你談戀愛?”

沈輕漾道:“沒有。”

宋知挽:“那她為什麽會跟我說那些……”

沈輕漾拍了拍她的腰側:“她知道我說的女朋友是你。”

宋知挽:“啊。”

沈輕漾說:“她們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你。”

宋知挽眨眨眼:“所以……她的目的是想讓我來問你,想讓我們把話給說開?”

沈輕漾笑了笑:“是有點無聊。”

宋知挽恍然大悟:“難怪,難怪。”

就算她們十年前打過照面,岑姐作為沈輕漾的經紀人,也不應該向她一個并不相熟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人透露沈輕漾的隐私。

沈輕漾:“明白了嗎?”

宋知挽點頭:“明白了。”

沈輕漾:“還沒明白。”

宋知挽不太理解:“嗯?”

沈輕漾從腰側滑下去,拍了下她的屁股:“低頭。”

宋知挽不明白但聽話,她朝着沈輕漾低下頭去。

原本正經的氛圍就像是一堆幹柴,不知哪裏來的一顆火星子,瞬間就被點燃。

一切又忽然按照宋知挽的劇本開始上演。

唇瓣相互吮吸着,感受着彼此的溫度和氣息。

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關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盞暗橘色光線的氛圍燈,宋知挽輕輕躺在床被之間,沈輕漾在她耳邊問:“寶寶,知道該怎麽做嗎?”

這對于宋知挽來說是知識盲區,她搖頭:“不知道。”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

就像是小時候初學繪畫時,畫室的老師一筆一劃地教她怎樣去将線條練習得更好流暢一樣,她的手被沈輕漾帶動着,沈輕漾說落筆該輕些時她便輕些,該重時便重些。

宋知挽小心翼翼的,她另一只手抱着沈輕漾,輕聲說:“我也是剛學,你多擔待。”

沈輕漾眉眼都是愉悅,擡掌壓了壓她的手指:“嗯?不會,很好。”

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是一股莫大的力量将宋知挽填滿,她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前來屠殺惡龍拯救公主的勇士,此刻公主就在山巅,她要披荊斬棘地沖上去,而就在沈輕漾說出這句話的這一秒,她像是突然就按下了加速鍵,瞬間就來到了山峰,拯救被惡龍擄走的公主以及寶藏。

宋知挽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可她光看着沈輕漾神情慢慢變得愉悅曼妙時,她便也跟着擁有了同樣的體驗。

在慢慢變得熟練起來以後,宋知挽忽然騰得出時間去做別的事情,比如把麋鹿的鈴铛戴到了沈輕漾的脖子上。

初看時也并不覺得怎麽好看,可鈴铛呤呤作響的間隙裏夾雜着沈輕漾發出的極輕極低的聲音,當她一下下說着愛她時,宋知挽忽然覺得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性‖感的畫面。

啪。

卧室的燈亮了起來。

宋知挽掙紮着要起來,沈輕漾卻朝她伸了伸手,“抱抱。”

宋知挽瞬間改了方向,抱住了沈輕漾,被窩裏的溫度本就很高,兩個人貼時更為溫熱,沈輕漾枕着她的肩頭,閉着眼說:“誰教的你提裙就跑?”

宋知挽:“可不敢。”

她低下頭,幫沈輕漾理了一下頭發,聲音放得很柔:“感覺怎麽樣?”

沈輕漾睜開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什麽感覺?”

宋知挽:“……就剛剛。你是什麽感覺?”

沈輕漾笑:“怕做的不好嗎?”

宋知挽一本正經:“收集意見,下次改進。”

沈輕漾思索了一下:“不太好形容。”

宋知挽撐着一只手,眨眼:“這麽複雜嗎?”

沈輕漾手指捏了一下宋知挽的臉頰,帶着笑音道:“也有簡單的說法。”

宋知挽滿臉期待:“那簡單說說。”

“體驗感很好。”沈輕漾說:“很爽。”

宋知挽愣了愣,幾乎要壓不住唇角,她親了親沈輕漾:“我喜歡這個說法。”

兩個人抱着躺了一會兒,宋知挽忽然道:“漾漾,你有沒有最近剛拍的照片?沒發過的那種。”

沈輕漾懶懶地問:“怎麽了?”

宋知挽理所當然道:“官宣,告訴大家我有一個談了很久很久的溫柔漂亮寶貝老婆。”

沈輕漾撐不住笑了:“我這麽好啊。”

宋知挽肯定道:“你是這麽好啊。”

沈輕漾忽然坐起身子,像是随口說起了一句:“幾個月前我找到了你的公司,先問的是你們部門的經理。”

宋知挽說:“嗯?”

“她說你做過很多這種風格的案例。”

宋知挽靜靜聽她說:“然後呢?”

沈輕漾:“然後我問她你有沒有對象,她說沒有。”

真是跳躍性極大的話題。

宋知挽:“那個時候我認為沒有。”

沈輕漾繼續說:“她說想給你介紹對象,但你總說家裏還不同意。”

宋知挽沒否認:“随便找的理由搪塞而已。”

“那現在有了,還跟你同一個性別。你家裏會同意嗎?如果不同意,你會跟我分手嗎?”

沈輕漾眼神平靜,連語氣都是極其平緩的。

宋知挽張開手用力地抱住她:“不會。”

大概是好幾秒,沈輕漾說:“勁兒好大,緩過來了?”

宋知挽忽然松了一點手臂:“是不是勒到你了?”

“我的意思是——”沈輕漾輕輕笑了一下,下巴蹭了下她的脖子,“寶寶,你是不是可以再來一次?”

第30章

女人不能說不行。

但宋知挽跟沈輕漾在浴缸泡着時,才反應過來這次當1的人不是自己。

跟宋知挽這種長期久坐的社畜不同,沈輕漾經常鍛煉,皮膚的觸感跟宋知挽的很不一樣。

宋知挽喜歡用手在她的後腰處觸摸。

沈輕漾用頭繩幫她把頭發紮起來,眼睛看向她的手腕,“不摘表?”

宋知挽朝後靠了一點,半眯着眼睛,“有點累。沒事,防水的。”

事後窩在被裏時,宋知挽戳了戳沈輕漾的腰,又戳了戳自己的,好奇心爆棚:“你們是有什麽特殊的鍛煉方式嗎?”

沈輕漾挽着頭發:“什麽?”

宋知挽伸了個懶腰,說:“以前剛實習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加班,感覺身體扛不住了就去辦了健身卡。看着別人的沙漏腰很好看,但是我怎麽都練不出來,我在想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後來漸漸就懶得再去。

沈輕漾睨了她一眼:“你說的這個東西主要是身型決定的,後天很難練出來。嗯?我看你現在就很好。”

原來如此。

這就讓宋知挽回想起了很久以前,久到她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

那時沈輕漾身高比她高些,某個寒假她忽然竄個子,本來覺得可以追上了沈輕漾,結果再次見面時,宋知挽悲催的發現她們倆的身高差還是四厘米。

那時宋知挽就在暗嘆基因的差距。

沒想到到現在差距已經變成了七厘米。

宋知挽再看了一眼沈輕漾的腰,若有所思,每個人在性這方面的習慣不同,沈輕漾腰好,她還以為是平常經常鍛煉的緣故……

胡思亂想終于停止,宋知挽托着腮,語氣有點惆悵:“得不到的總是在騷動。”

沈輕漾被她的語氣給逗笑:“這麽難過啊。”

宋知挽繼續保持惆悵:“有一點點。”

沈輕漾朝她靠了過去:“那是要好好安慰一下。”

亮着的燈又被關上了,後來有沒有開着宋知挽不知道,因為沈輕漾給她戴上了蒸汽眼罩。

四周好像是安靜了下來,宋知挽明明看不見,可沈輕漾的每個動作她都能清楚的在腦海中勾勒出來。

她會輕輕吻她,會在她耳邊說着愛她。

宋知挽喜歡她這樣安慰自己。

最後宋知挽實在是累極了,意識朦胧的時候,她微微擡眼,看到沈輕漾抱着自己,似乎說了句什麽。

宋知挽努力去聽,終于聽清了一句,“挽挽,我現在感覺好不真實。”

……

宋知挽回國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

在上飛機的前一天,她陪着沈輕漾到了某個場館中,在臺下看着她彩排。

沈輕漾工作結束的時候,宋知挽正在購票軟件上看機票。

沈輕漾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詢問:“明天幾點的飛機?”

宋知挽說:“還沒決定好。”

沈輕漾建議:“早點吧,下飛機不會太晚。”

宋知挽手掌捧着手機,嘆氣:“沈小漾,你這是什麽反應?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舍不得我嗎?”

沈輕漾忽然就露出了笑容:“那怎麽辦呢?”

宋知挽趁着沒人注意,說:“那你親我一口吧。”

沈輕漾如她所願,親了一下。

“咳咳。”

岑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身後,調笑道:“和平年代,別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peace and love懂不懂?單身狗的命也是命。”

宋知挽接話:“姐你是前者我們是後者。”

岑姐:……

沈輕漾去調整舞臺細節的時候,宋知挽百無聊賴地跟岑姐聊起了沈輕漾剛出道時的事情,岑姐說:“那年我可是一眼就相中了漾漾,覺得這姑娘就适合來這個圈子闖。”

宋知挽磕着瓜子:“為什麽沒有我?”

宋知挽雖然不是什麽自戀的人,但對于這張臉還是有點自信的。

岑姐說:“感覺吧,好看的多了去了,但感覺很難找。”

宋知挽看了她一眼,岑姐攤攤手:“主要我們公司有規定,不簽166以下的……”她委婉道:“你當時不是沒抽條嘛……”

宋知挽沉默了一下,敢情她現在也才剛剛擦到線?

要說這次國外之行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宋知挽沒有親眼看到正式沈輕漾在T臺上的模樣。

在機場分別的時候,沈輕漾給她塞了一個小麋鹿娃娃,一掌剛好握住的大小。

宋知挽覺得很可愛,帶去公司放在了電腦旁。

假期結束的第一天上午,宋知挽在工位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沈輕漾的微信。

她們之間存在時差,但這會兒應該起床了吧?

可距離她發的信息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沈輕漾仍舊是沒有回複。

隔壁同事收到了一束外賣送來的花,別人都在說着幸福羨慕之類的話語時,她捧着花半高興半惆悵地說起了自己的戀愛感悟:“談戀愛一定不能談異地戀,見個面都是問題。”

其餘的同事紛紛附和。

“可不是嗎,吵個架手都要累出腱鞘炎了。”

宋知挽看了一眼麋鹿公仔,心想那她更離譜,談的是異國戀。

年底工作量大,宋知挽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周三晚上九點,她仍坐在辦公桌前鏖戰,同事順手給她遞來了泡好的泡面,“喏喏,你喜歡的味道。”

宋知挽含笑接過。

夜越來越深,宋知挽打了不知第幾個哈欠,也不知是第幾次打開微信看沈輕漾的聊天框。

三個小時前,她說:晚上要加班,不開心~~

沈輕漾到現在還沒回。

精神上感到疲憊時宋知挽忽然軟了脊背,整個人朝座椅倒去,辦公室燈光透亮,窗外夜色已深,她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性格,但這會兒卻還是不由得感到落寞。

靜了幾秒,宋知挽煩躁地拿起麋鹿公仔,用手指狠狠地捏了一把。

神奇的是,那公仔裏面居然發出了一道聲音,“寶寶,天天開心呀~”

是沈輕漾的聲音。

宋知挽一愣。

她來來回回捏了幾次,那聲音不大,卻一下子掃除了宋知挽沒來由的負面情緒。

同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知挽,你傻笑什麽呢?”

宋知挽控制了下嘴角:“我有嗎?”

同事痛苦捂臉:“看看,加班都給社畜帶來了些什麽?”

宋知挽深表贊同。

約是五分鐘後,宋知挽的手機突然響起了微信通話提示音,她側頭一看,頭像是沈輕漾。

“我剛忙完,還在加班嗎?”宋知挽聽着沈輕漾的聲音略帶疲憊,嗯了一聲,問:“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沈輕漾說:“這個周末能回去。”

在國外的時候沈輕漾就跟宋知挽說過,這些年她簽的是國外的娛樂公司,工作在國外進行,這次行程是早在去年就定下的。沈輕漾希望能夠盡善盡美,好聚好散。

宋知挽吃了一口泡面:“好,別太累。”

沈輕漾的聲音像是進了電梯裏,一陣嘈雜以後,她的聲音恢複清晰:“這麽晚才吃飯?”

宋知挽說:“打工人續命神器。”

沈輕漾笑說:“你上回還跟我說是咖啡。”

宋知挽補充:“之一。”

沈輕漾說:“別總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宋知挽表面答應,實則又吸了一口,将反骨表現得淋漓盡致,“吃這個主要是圖方便。”

兩個人一直通着電話,直到宋知挽結束加班,宋知挽打車回家,一路人跟沈輕漾吐槽着工作上的瑣事,沈輕漾也安靜地聽着。

在下車的時候,宋知挽在走進附近便利店的時候忽然擡起頭,嘶了下,“今晚月亮好圓。”

今天是十五,月亮當然很圓。

沈輕漾說:“這邊是陰天,看不到。”

“像我們這邊說起月亮一般都是在表達思念,”宋知挽說,“沈漾漾,我好想你呀~”

沈輕漾能想象出宋知挽說出這句話的神态,剛要應她的話時,電話裏忽然多了一道聲音,聽着像是中年女人。

她應當是跟宋知挽有些距離,含混不清,倒是宋知挽或嗯或啊地應了幾句,還說了句“我對象”。

電話的另一頭安靜了以後,沈輕漾開口問:“朋友?”

宋知挽說:“親戚,當初這個小區就是她幫忙找的。”

沈輕漾問:“問我是誰?”

宋知挽不無驕傲地說:“對,我說是我對象。”

沈輕漾再問:“會不會告訴你家裏人?”

宋知挽說:“不管平時見面還是逢年過節群聊裏都會催我找對象,可能會吧。”

沈輕漾:“那她們就知道你找了一個女朋友。”

宋知挽:“談女朋友有什麽奇怪,不知道才奇怪呢。”

沈輕漾忽然輕輕地一笑:“我是不是很快就會有一個叫做‘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聊?”

宋知挽被她給幽默到了,她極為認真地說:“不管是加群還是咱倆一個群,你都是我女朋友。”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任何影響,宋知挽在便利店裏買了飲料,出來的時候繼續說:“我聽到麋鹿公仔裏的錄音了。”

沈輕漾:“還以為你要很久以後才會發現這個小彩蛋。”

宋知挽拐進小區門口:“你這樣會讓我感覺……”

她按下了電梯開門鍵:“更加期待這個周末的到來。”

沈輕漾:“這就是預告片要的效果。”

這句話讓宋知挽聽得一頭霧水,她從電梯出來打開房門,把飲料塞進冰箱裏,問:“什麽預告片?”

沈輕漾說:“一個來自三天後的邀請。”

宋知挽合上冰箱門:“誰的邀請。”

沈輕漾:“你的對象。”

家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地方,宋知挽心動行動:“mua~”

沈輕漾不認同地“嗯~”了一聲:“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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