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不懂,它被困住了。
躁动和压抑反复上演,如同囚笼困兽。
越是不知道答案,越是想要知道,越是想越是躁动,怪物持续了很长时间躁动,最终也没有答案。
深夜里,惊弦睡着了,怪物只是看着,它不明白为什么躁动,可同样的,以前它伸一次触手,哪怕熟睡了,她也会砍了。
猫咪挠着地,墙上的触手扭动着,都没发出一点动静。
夜里静悄悄的。
怪物不需要睡眠,可是现在它好像有点困了,猫咪悄悄趴在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怪物逐渐习惯了睡眠,也习惯了不离开,窝在一处不挪动。
惊弦开始不再一直抱着它,它也会跟在后面,她不用回头看,猫咪都会跟着她,去哪都跟着。
她偶尔会捏捏它的爪子,黑暗的触手会小幅度的扭动,它不再爬满墙壁,变得美观,装饰在一些地方。
黑暗触手逐渐和室内装修风格变为一体,仿佛成了日常生活中的自动化机器。
惊弦习惯饮水,它会用触手悄悄倒好水放在桌边,也会在空闲时自动用投影仪播放影片,每天修剪更换新的花,装点新的一天。
它会在清晨时分,轻声说:“早安。”
惊弦会回它一句:“早安。”
怪物会开心一整天。
惊弦开始工作,它开始了解工作的内容,学习新的知识,怪物从来都不是笨蛋,学习能力惊人,吸收知识的速度很快。
它拥有了第一份工作。
偶尔,他也会用人形接人下班,在女同事的打趣下,他会说:“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他非常认真的澄清这一点。
其他人都不信,小伙子怎么看眼神都不清白,怎么会不是呢,可是惊弦也说不是,他们反而好奇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
怪物对男朋友的认知来源于从前每一次选择的对象,他不认为他是那样的角色。
男女朋友,那不是吞噬与被吞噬者的关系吗?
惊弦否认时,他很坦然,他确实不是,惊弦也从来没说过他是,所以他不是。
惊弦是单身这件事,全公司皆知,当一个无聊的富二代入职之后,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追求,怪物也只是疑惑:“人类这么热衷于吞噬与被吞噬者的关系吗?”
他的疑惑截止到那个富二代激动的想要碰惊弦的手为止,猫咪下意识隔开了这点接触。
惊弦同样也不喜欢被动不动的触碰,再一次严词拒绝。
事实上,她对这个追求者就不感冒,已经拒绝过了,只是对方似乎看不懂这点,还要强行追求,这已经让她不喜欢了。
怪物讨厌没有分寸的人类,怎么能碰他的亲爱的呢,想也不行。
少年极淡的笑了笑,凉凉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生气。”
那一刻,想要破坏的欲望飙升至顶峰,少年漂亮的脸,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无数触手蠢蠢欲动,无声呐喊着,搅碎那个人类!
富二代看不到的无边黑暗里,触手将他包裹住了,下一秒就能撕碎了他。
是惊弦拦下了杀机。
怪物怔住:“为什么?”
无数触手停滞,杀意顷刻间停止,他撤销了包围圈。
惊弦看向了无边的黑暗,触手翻涌着:“遵纪守法。”
怪物无法理解,可是它会听话。
他说:“我讨厌他。”
无端有种委屈的错觉。
富二代不知道他在危险的边缘来回徘徊,只是感觉有点凉凉的。
惊弦这次不只是拒绝了,还找了途径联系了富二代家里,这个追求者彻底消停了。
富二代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追求一个人,会被家里警告,他只能惋惜退步。
一见钟情还不足以让他不听家里的话。
生活回归平静,怪物也恢复了平静,只不过他开始讨厌惊弦身边的追求者,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第一次很明确的生出讨厌的情绪。
休闲时光里,一人一猫带呆在沙发上,幕布上是演绎的电影,光与影交织,忽明忽暗。
怪物茫然:“为什么我不喜欢追求你的人类?”
其实一开始是没有想法的,但他不喜欢他们想要牵手的举动,现在他开始介意追求者这三个字。
怪物变成的少年闷闷不乐的,抱着双膝窝在沙发的一角。
惊弦的注意力从电影转向了他:“你很想知道?”
怪物有了“喜欢”,可是怪物还是怪物,喜欢会让它对特定对象听话,同样的,也会变得暴烈,怪物的独占欲非常强烈,杀死一切接近喜欢对象的存在。
喜欢是枷锁,也是出笼的野兽。
怪物不会因为喜欢改变本性,只会克制。
活人魅,没有心,不懂喜欢。
这几年的听话,只是因为愿意听话,当愿意不在,喜欢也就不在,枷锁同样消失,可是本性仍在。
吞噬的欲望只是被她镇压了,杀欲同样也是,不代表消失了。
惊弦很从容,也很平静,安静的坐在一边,可是怪物犹豫了一秒,光影交错间,他看到的是那双永远不为任何事物停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过慌乱,也没有爱意,永远都很淡,却清晰的有他的影子。
墙上钟声滴答滴答,指针转过一轮,安静沉默的客厅里,有什么呼之欲出,电影渐渐进入了高潮部分,最激烈的情节开始上映。
若有若无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却又好像清晰可闻。
怪物模拟的心脏仿佛颤了一下,一瞬间过得格外漫长,它仿佛在等待,也仿佛触碰到了答案。
一个可怕的答案,如同审判下的最终判决。
可是,怪物不懂。
它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答案,是什么?”
怪物仰头,望向了月亮。
等待的几秒钟,也有点长。
“你喜欢我。”怪物执拗的眼神中,那片月色冷冽寒凉,这是一汪清冷的月,平等照在所有人身上。
怪物见到了月光,可月光不为他所有。
月亮永远高悬天际,触之不得。
喜欢……?
那是什么?
怪物不懂,无法理解,情感这种东西不存在于怪物的世界里,“喜欢”是一种及其陌生的东西,完全没有触及过的领域。
他问:“喜欢是什么?”
关于喜欢的定义,爱的定义,很难定义,惊弦没有将俗世的定义告诉他,只是看着他,怪物没有移开目光。
可……喜欢到底是什么?
所有的躁动都在那一个眼神里消失不见了,怪物安静的想,他喜欢她。
电影音乐轻柔静谧,男女主靠在一起,望着新升的太阳,不约而同笑了。
浅淡,般配。
故事结束。
怪物还在困惑喜欢是什么。
这个冬天里,怪物知道了他喜欢她,它缩着毛绒绒的身体依偎在一旁。
偶尔好奇的打量,困惑的纠结,还有不时趴在惊弦腿上,甩着尾巴。
怪物模拟出了体温,因为惊弦不喜欢冬天抱着一团冰冷的躯壳。
怪物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人,有了情绪化的反应,有了跳动的心脏,有了喜欢和厌恶,也有了日渐增长的独占欲。
这一切都是新奇的。
直到他发现了同类,在月夜里,像个小王子推销自己。
“您想带我回家吗?只要一句愿意,我就可以跟您回家哦。”
耀眼明亮的面容,闪闪发光的眼睛,愉悦欣喜,比他更像一个人。
小王子蛊惑着:“您什么都不用付出,我就会是您的。”
乖巧明媚,无意中散发着魅力。
惊弦站在对面,小王子朝她笑着,而他不喜欢。
不喜欢那个笑,也不喜欢同类对她笑。
喷薄而出的厌恶转化为杀意,让他与同类厮杀,对方眼底薄凉:“坏事的家伙,就算被放弃也是应该的。”
“你可真是不懂情趣,我的同类。”
两只活人魅厮杀得天昏地暗。
最终是他将不死的怪物撕扯下大半,小王子虚弱咳着,苍白的脸有种异样的美感,眼神无声传达着蛊。
活人魅,看上同一个对象,只会厮杀到底,胜利的一方才能拥有战利品。
可惜了,这个女人完全不被蛊惑,更不为所动,小王子咳得更虚弱了,若有若无打量着同类。
真是会选对象,他都有点嫉妒了。
怪物也好看不到哪去,一番厮杀,身体上都是伤痕,漂亮的脸蛋青青紫紫,很快复原,同类之间下手是不讲情面的,奔着要命去的,可活人魅本就是不死的怪物,只能吞噬同类,无法真正杀死它们。
他拽着惊弦的手:“我的。”
他的眼神惊人的亮:“不要他。”
不要选择其他同类。
“好,”惊弦答应了。
怪物莫名欣喜,陌生的情绪席卷了全身,占据了躯壳,他为什么会开心?
他低声说:“……我会把它们都吞掉。”
这样,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了。
哪怕他是怪物,也是独一无二的。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觉得同类的存在有什么,可是他的同类也会注意到他选的对象。
那就都吞了吧。
没有同类可以夺走他的一切。
活人魅里,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听说专门吞噬同类,而不是对象。
后来,怪物成了世上最后一个怪物,终于安心守在宝藏身边了。
怪物满足蹭着惊弦的手心:“以后只有我一个了。”
“我会变得更像人的。”
惊弦换了工作,猫咪翻着毛绒绒的肚肚,偶尔喵呜一声,路过的猫咪听了都觉得很夹。
怪物不纠结于喜欢和爱,哪怕过了很多年,他都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他只是觉得呆在惊弦身边很安心。
也曾有人对他说,这就是爱。
他不懂,只是偶尔在春日里,瞥见她的惬意时,突然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这就是……爱?
怪物望着她,这是爱吗,是吧,是吧?
那他应该是爱她的。
当爱意开始变得滚烫,怪物模拟的心跳声开始剧烈。
砰……砰……砰……
这就是喜欢的跳动吗?
他不是人类,没有心跳,也不知道喜欢的心跳是什么样的,只是这种心情逐渐变得激烈,他感受到了。
原来爱是这样的,很奇妙。
他因为喜欢假装心跳加速,有那么一瞬间,心脏也变得滚烫,被爱意占据。
原来,这就是爱。
那他爱了一个人类很多年。
只是这个人类不爱他,也不爱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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