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姝找了一个紫底绣兰花的荷包出来,把空了大师送的那枚平安符塞了进去,,随后把荷包压到了母亲的枕头下面。
神奇的是,陆文雅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
等到二月十八日这一天,远在江南的族老们赶了过来,她也能下床由丫鬟们搀着走一会儿。
“娘你可以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一身红衣小薄袄,绑了小辫子用蝴蝶金钗固定好的苏姝,正要出门,便见陆文雅也被王嬷嬷搀着跟了过来,急忙劝道。
“那可不行,娘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触及到陆文雅脸上灿烂的笑容,苏姝也不好再劝,只能命人备好滑竿,把她抬到了祠堂外面的空地上。
她们到时,空地上已经有好几个年长的男人等着了,看向她们的目光带着点不满。
苏姝才懒得搭理他们,这样的场合按规矩她们做为小辈是应该提前到的。但陆文雅身体不好,春寒料峭的万一又冻病了怎么办?
再说了,她们又没有迟到,瞪就瞪呗,又不会少块肉。
好在她们前脚到,后脚苏青致也到了,苏姝赶忙冲他招了招手:“爹,你过来一下。”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苏青致胖得格外显小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女儿,因着她他都挨了好几回骂了,现在看到她就有点怕。
“这么多长辈我也不认识呀,你带我去认认人呗。”
她就不信,她走过去向他们问好,他们还会继续挑她跟母亲的刺。
苏青致闻言,瞬间觉得小丫头真懂礼貌。他正要答应下来,不经意扫了一眼对面的老人们,瞳孔顿时一缩。
“那啥,闺女呀,这事儿还是等你爷爷来了再说吧。”
苏姝狐疑地瞥了一眼便宜爹,不可置信地问:“是不是你也不认识他们?”
“胡说,这怎么可能。”被闺女拆穿,苏青致顿时有些绷不住脸面,压低声音道,“我记得他们以前,不是长这样的……”
怎么老了,就全变成白头发白胡子,一模一样的糟老头了?
苏姝:“……”
要这么个爹有什么用?
便宜爹是指望不上了,苏姝郁闷地趴她娘身边去了,苏青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磨蹭到她身边安慰道:“闺女你别担心,呆两天他们就回江南了,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下回再开祠堂,估计又会换一波人。”
所以就算不认识,其实也没啥关系。
苏姝听得满头黑线,卧槽,便宜爹真是个人才。
原本欢欢喜喜等着仪式开始的陆文雅,听到丈夫的话虽然知道他有口无心,但他那意思实则是在暗示族老们活不长了,顿时气得冒火。
“世子爷,这样的场合你说这话合适吗?”
苏青致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妻女都不愿意搭理他,那边族老都不认识,更不敢往前凑,只能无聊地抬头望天神游。
等苏明远到的时候,便见人群分成了三堆,族老们聚集在最左边,儿媳妇孙女们站在最右边,中间孤孤单单站着天狗望日的傻儿子。
他气得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唬着脸问:“等翔呢?”
苏青致被踹得身体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要不是有吨位在,定然摔个狗啃翔。
他扶着帽子站好,缩着身体弱弱道:“爹,有外人在呢,你给我留点面子。”
苏明远轻哼了一声,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他还要啥面子?
算了,亲生的,他忍。
下一秒苏明远便笑容满面地对苏姝招了招手:“六丫头过来。”
“侯爷!”苏姝弯腰行了一个福礼。
进了侯府两个多月,王嬷嬷有教她基本的礼仪,现在她已经做得很标准了。
苏明远眼眸一深,府中跟他亲近的孩子,都是叫他祖父的。这么冷冰冰的‘侯爷’两个字,可见这个孩子对他是有些芥蒂的。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温和道:“我带你去认认人。”
苏姝点了点头,跟着苏明远一起,走到了族老们面前。
什么大伯爷,三叔公,表叔公的,绕了一圈,苏姝一个也没有记住,只顾跟着叫人了。
好在苏明远深谙交际之道,宛如海王一样,几句话就把所有人都笼络的眉开眼笑,不得不让人佩服。
这也算是认了脸,时辰一到,苏姝被叫进了祠堂,跪在蒲团上,听着三叔公念一些苏家训诫子弟的规矩。
念完后,还会被戒尺轻拍后背三下,以示警戒。
再然后,便是给列祖列宗敬香,她的名字,也端正地写在了苏青致与陆文雅的下面。
这才算是真正的完成记族谱仪式,出了祠堂后,苏明远表示,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么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苏姝笑眯眯地答应了,想也知道,苏家的其他女眷不待见她,要不然今天这样的事她们也不会不露面。但这关她什么事?反正到时候堵心的不会是她。
**
晚间是在老夫人他们院子里的花厅里开席,除了苏家人外,还有族老,因此席面是男女分开坐的,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陆文雅身体不好无法出席,临出门前叮嘱王嬷嬷玉香要照顾好苏姝。等苏姝到了的时候,发现老夫人竟然也借口病了没来。
这样的场合除了乔姨娘以外,其他姨娘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再加上苏家三房外放,因此苏姝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穿着桔色衣服的三十来岁陌生妇人,其他全是男男女女的孩子们。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苏烟。她有着跟乔姨娘如出一辙的一字眉,脸盘圆圆的,琼鼻小口,虽然只有八岁,也能看出是个小美人。
她穿了一件银红色的小袄,上面绣了话多繁花,看起来格外的精致漂亮。头上戴着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
苏姝在打量这些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好奇地望着她。他们早就知道府里多了一位嫡小姐,只因苏姝太宅,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这一见,他们才发现这位嫡小姐生得很漂亮,把府中最漂亮的苏二小姐都比了下去。
“苏姝是吧,我是你二婶。”穿桔色衣服的女人突然走到苏姝面前,歪头打量了她一番,顿时笑了起来,“长的真好看,我一见就喜欢。二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小玩意儿你就带回去把玩吧。”
说着旁氏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立刻捧了一个红木匣子走了过来。
苏姝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出门,可是把侯府这些主子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二房两口子都聪明,因着苏青致太过不争气,其他两个兄弟对他继承爵位其实挺有意见的。
陆文雅病了后,旁氏原以为她能掌管中馈,却不想因着老夫人偏心,管家权落到乔姨娘手中去了。
乔姨娘借着管家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旁氏自然有意见,因此这两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苏姝示意玉香收了东西,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感激涕零:“谢谢二婶,你真好。”
乔姨娘看到这一幕,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有的人呀,墙头草一样,这风向转的可真快。”
旁氏被说的有些尴尬,原本还想把女儿们叫过来跟苏姝亲近亲近的心思也淡了,意味深长地丢出一句:“这做人呀,还是要有一点自知之明比较好。”
苏姝才懒得理这两人话里的机锋,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局促地站在了角落里。
却不想还有人跟她一样,对面也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瘦瘦的小男孩缩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那是谁?”苏姝好奇地问。
王嬷嬷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是府中的三少爷,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小姐离她远一点。”
苏姝瞬间了然,原来这就是那位出生青楼的梅姨娘生的,据说便宜爹一直觉得脑袋上冒绿光的儿子。
只是这沉默寡言的模样,衣服袖子也短了一大截,想来这人在府中的日子不太好过。
开席时因着坐位顺序,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一直以来是老夫人坐在上首,左边坐着夫人们,右边则是小姐们的位置。
而右边第一个位置,是乔姨娘所生的三小姐苏烟的,她每次靠老夫人最近,可以撒娇卖乖,府里其他人也不敢跟她抢。
如今苏姝过来就尴尬了,她是嫡小姐,本该第一个。但是苏烟平时霸道惯了,今日她抢先坐了过去就不动了,目光挑衅地看着苏姝,显然想让她让座门都没有。
乔姨娘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压根不管,旁氏也不知如何开口,王嬷嬷跟玉香气得脸色通红,总觉得她们家小姐被欺负了。
苏姝其实觉得无所谓,坐位而已,咱现代人不讲究这个。更何况那位置紧挨着老夫人,明显影响她的食欲。
但该争的面子咱也要争不是,苏姝直接站到了屏风边,不论丫鬟嬷嬷怎么催她入席,她都像没听见一样。
终于,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苏明远,他大步走了过来,皱眉问:“六丫头,你怎么站在这?”
苏姝绞了绞手指:“我第一次参加家宴,害怕出错,不知道该坐哪……”
苏明远眯了眯眼,作为老狐狸,他扫了一眼桌子边的情况,就知道问题出在哪。
他要维护苏姝的面子,也不会让府里的姐儿们太难堪,便沉声呵斥道:“长幼有序不懂吗?你们该怎么坐还要我教?”
苏明远发了话,连苏烟也不敢不听,很快大家重新按年龄排了序。苏大小姐苏漫坐到了第一的位置上,脸上都快要乐开了花。
苏姝也很高兴,她虽然排到了尾巴上,苏烟也没有捞到第一个不是?而且远离了老夫人,真是完美。
唯一不好的便是,她跟倒霉三少爷挨一块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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