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僵硬的半矮着身握着他的头发,紧张的连指尖都不敢乱动。这会儿离得近,他甚至都嗅到了对方身上浅淡的兰花香。那是他信香的味道,周松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视线不自在的四下飘动,突的又顿住。对方的头发被他握在手里,又低着头,衣领后滑,后颈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泛着微粉的色泽。周松的眼睫一颤,连忙狼狈的侧开脸,压抑的呼吸了两口。沈清竹洗过脸,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擦干净,起身的时候发丝便从对方虚握的手中滑落。看着高大的汉子迅速的退开两步,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不是曾经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坤泽,而是一个实打实的乾元。是能直接一口咬在他的后颈上,与他结契,让他自此无法逃离的乾元。沈清竹下意识抬手按住后颈,抬眼看着狼狈避开他视线的周松,突然意识到空气中飘动的淡淡松柏味不是那些树木散发出来的,而是对方信香的味道。知道他可能察觉到了,周松心中顿感挫败,声音沉沉的开口,“对不住。”沈清竹微扬眉,乾元会被坤泽的信香与腺体所惑,一时失态也是正常的,说到底,这次是他自己心大了。主要也是因为周松这个人太知进退,懂分寸,相处时从未让他觉得不适,与他之前接触的那些乾元不太一样,以至于他有些忽略了对方的身份。现下出现这般的状况,也不算是对方的错处,他也不必如此……沈清竹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动,视线扫过对方略带无措的神色,以及泛红的耳根,忽然间,领悟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睛。他不说话,周松心中的忐忑越盛,小心的抬眼想去看对方神情,又有些退缩,犹豫了半晌,还是又道:“对不住。”头一回正经会面,好像被他给搞砸了。虽然他只是垂眼站着,身板依旧挺得直直的,但沈清竹就是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垂头丧气的懊恼。就像他父亲之前养的那只大狼狗,每次做错了事都耷拉着耳朵,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里不敢动。他突的觉得有些想笑,抬手掩了掩唇,微正了脸色,“无妨,我晓得你是无意。”听到他这般说,周松才敢抬眼去看他,见他面上带着薄笑,确实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觉得闷窒的空气都舒畅了,紧绷的身体总算放松了些。观察他的沈清竹这次很清晰的觉出了他的这些变化,桃花眼又弯了弯,他觉着对方若是跟那只大狼狗一般有尾巴的话,或许这会儿已是摇起来了。方才察觉到他心思时下意识想要远离的想法淡了些,罢了,不过是个质朴的农家子,见的坤泽少,一时的情动而已,这般的年岁,总会有那么几回朦胧的心思,也不必太过当真。第八章 栖山村说大不算大,但说小也不小,走走停停的把东村各处转了一圈,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沈清竹以前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出行皆是马车代步,他本来身子骨也算不上好,此时已是觉着有些疲累。周松瞧出来了,提出今日便先到这里,西村那边待他日有空了再去看,反正不在那边居住的话也不急着熟悉环境。他一路将人送到家门口,停在几步远的位置没有凑过去。沈清竹一人在家,也不好请人进去坐坐喝口水,站在门边与人道谢,“周松,今日麻烦你了,多谢。”周松摇摇头,怎会是麻烦,于他而言是欣喜之事。他看着对方朝他颌首一笑,轻轻合上了院门。周松舒叹出一口气,抬手按上自己几乎一刻也未平静过的心口,突的勾起唇角,露出抹笑,冷硬的面容有了那么几分柔和。带着还未散去的愉悦心情,他转身回家,脚步都比往日里要轻快。路过一处农院,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心道竟是都已经到了做晌午饭的时辰了,他也该回家……周松站住脚,突然回过头看向来路。吴婶不在家,住在隔壁的王婶一家也去了镇上看儿子,沈清竹那模样看着便不像会做饭的,他晌午吃什么?他面上闪过几分犹豫,或许吴婶都安排好了,她连人断几日鸡蛋都不愿意,怎么也不会让对方挨饿才是。可万一呢?万一她一时没想到,沈清竹岂不是没有午饭吃了……不如,喊他来自己家?不行不行,周松摇摇头,他一个乾元,请人家一个坤泽单独来家里吃饭,不成样子。他抿了抿唇,扭头加快了脚步往家走。一进门就先去了灶房,翻了几个放粮食的陶罐,找出小半罐平时很少吃的纯白面。乡下的吃食大多粗糙,这般精细的东西应当还能让对方入口。捧着罐子想了想,又摸出昨儿上山带回来的两颗野鸡蛋,还有他自己卤的野兔肉。如此,应该能像个样子了。周松把东西都放在灶台上,舀水洗了手,回来就开始忙活起来。他一个人住,平日里都是自己做饭,动作麻利的很。不多时,便做了一碗汤面出来,热气腾腾的装了一大碗,就是个魁梧的汉子都能吃饱了。他特意找出一个崭新的,没有用过的竹编篮子用来装面,又用一块干干净净的布巾盖上,提着出了门。晌午正是热的时候,他在灶房待了那么久,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此时也顾不得了,随手用袖子抹去。为了防止面凉或者坨掉,他走的很快,到了人家门前的时候掀开布巾看了下,面还冒着热气。他松了口气,抬手叩了叩门。“是谁?”听到门里传出对方清越的声音,周松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下意识便将篮子放下,自己转身匆匆走了。沈清竹将门拉开,看到门口空空荡荡的有些疑惑,四下扫了几眼也没发现人,结果一低头,瞅见了孤零零放在那里的篮子。他弯腰提起来,掀开白布。里面放着一碗还冒热气的汤面,精细白面做的,上面卧了两个蛋,铺着半圈切成片的卤肉,还能看见绿油油的菜。味道闻起来很香,应该是滴了香油,可见做的人用心。沈清竹不知为何,一下就猜出了是谁送过来的。他拎着布巾放在鼻下轻嗅了嗅,确实有残余的些许松柏木味道。他看着那碗面,说心中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于他而言,只是一碗算不上如何精细,普普通通的汤面,但于这村里人而言,却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这样的白面,恐怕他自己都舍不得吃。除此之外,对方能想到他一人不好吃饭,也可见其细心。其实吴婶先前走的时候给他准备好了饭食,昨日特意在村里买的鸡炖的鸡汤,还在火上煨着呢。还有各种点心酥果,怎么也不会饿着他。只是这份来自旁人的关心,却又有所不同。罢了,便领了这份好意也罢。沈清竹轻笑了笑,提着篮子回了院子。不远处躲起来的周松看着他将门合上,才敢露出身形。见他将东西拿进去了,浅浅松了口气,很怕他会不喜欢,还好。周松抹去滑到下巴的汗珠,满心轻松的转身离去,背后的衣裳都被汗透湿了一小片。但他却丝毫不觉着辛苦,一想到沈清竹会吃他亲手做的面,心中便只有满足。回了家,他先在灶房的缸里舀了瓢水灌几口,这才去做自己要吃的东西。这回他便随意了许多,炒了盘野菜,切了碟卤肉,就着昨日剩下的杂粮馒头吃。吃完饭,没忘了到后院去把鸡喂了。长了这么小半个月,这些鸡已经不是先前那般毛绒绒的样子,有半大了,被他养的圆滚滚,叽叽喳喳的。若是之前,周松肯定觉着这声音吵人。这会儿听着,满心想的却是待得它们长大,就可以下蛋了。“砰砰砰”。周松捋着袖子刚回到前院,便听到他回来时顺手插上的院门被拍的震天响,皱了皱眉,走过去开门。“大侄子,我家小富呢?这都晌午了也没见回去吃饭。”门一开,站在外面的胡兰不等他开口,先张嘴一通询问,说话的时候还往他身后的院子里张望。周松很是莫名,“他去了何处,你问我做甚?”胡兰皱起眉,“早些时候他说要来寻你带他上山去打猎,这会儿了都还没回来,我不问你问谁?”他儿子平日里吃饭最准点儿了,不管跑到哪里去,吃饭的时候都要回来的。周松了然,解释道:“他没来找我。”也可能来了,但他先前不在家,对方或许扑了个空。“啥?”胡兰一愣,神色着急起来,“他不会是自己跑山上去了吧?!”今早晌他奶念叨了他几句,说他整日好吃懒做的不成样子,将他念叨的烦了,耍脾气说要来找周松带他上山。胡兰想着她这大侄子在山上是有本事的,护住他应该不成问题,也便没在意,放她儿子出去散散心也好。“哎呀,你快些上去寻他,小富平日也没去过几回山上,再迷路了遇上野兽可怎的是好!”她着急,语气算不上好,周松这会儿也没与她计较这些,问道:“你确定他上山了,相熟的人家有没有问过?”“他肯定上山了!”胡兰急的不行,“他这孩子可倔了,又好面子,肯定想着上山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回来给他奶看!”说完看周松还在沉思什么,恼的有些口无遮拦,“周松,你莫不是想让我儿子跟你爹一样死在深山里,安的什么心?!”周松抬眼看她,目光有些发沉。胡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自在的避开视线,陪笑道:“大侄子,是婶子太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可千万要去把你堂兄带回来啊,他可是我跟你大伯的命根子,还有你奶奶,你不想看老人家难过吧?”周松盯着她看了会儿,没再说什么,回去拿了弓箭与砍刀出来。看对方急切的跟着他要走,站住脚,“你回去等着吧,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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