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MU6688次航班前往嘉南的钱澄旅客,您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尽快由42号口登机。”
伴随着机场的专属广播,钱澄呼哧带喘地往前跑,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登上飞机。
她的座位靠窗,此时却坐了一位大妈。
钱澄再三确认后,礼貌地出示自己的登机牌:“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
大妈看都没看一眼,手往后排一指:“你坐那吧,我跟你换一下。”
后排靠过道的位置空着,钱澄看了眼大妈身边的小女孩,默默点了个头。
她留下一副耳机和一本书,把包放置物架上,来到后排坐下。
刚要扣安全带就听见大妈吐槽:“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仗着自己年轻懂电脑操作,早早就把靠窗的位置占了。我看就应该先到先得,来得晚就只能挑剩下的。”
钱澄手顿了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扣好安全带。
“啧,你这小孩怎么回事?怎么乱动别人东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大概是前面的小孩碰了大妈的东西,家长不停道歉,大妈却得理不饶人,嘴里一顿输出。
不得安宁。
钱澄抿了下唇,忽地站起身回到前排,“我不换了。”
大妈不悦地蹙眉,“你这小姑娘怎么又反悔了呢?”
钱澄顶着一张稍显幼态的脸,面无表情地回:“我靠年轻抢到的位置不想换给你。”
“……”大妈见风使舵,看她态度强硬,试着博取同情:“阿姨第一次坐飞机,没见过世面,你就让给我行不?”
钱澄没有丝毫动容:“你要不换我就找空姐了?”
大妈骂骂咧咧地解开安全带起身。
钱澄坐进去,把书放在小餐桌上,带上耳机扭头看向窗外。
如墨的夜色给玻璃增添了一层镜面效果,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倒将里面映照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邻座小女孩抬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她的书,却在中途被她妈妈拍了下去,“说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
钱澄扭头,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拿起书递过去,莞尔:“给你。”
小女孩接过,甜甜地道谢:“谢谢姐姐。”
刚翻开第一页,她就蹙起小眉头:“啊?是英文呀。”
像是不甘心,她又快速往后翻了许多页,不料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小女孩弯腰捡起来,好奇地问钱澄:“姐姐,这是你吗?”
钱澄闻言看过来,见到小女孩手里的照片,有片刻失神,“是的。”
照片夹在书里太久,已然泛黄。
上面有一男一女,女孩歪头,一头烟粉色头发编成两条慵懒的麻花辫,皮肤白到发光。男孩一手撑在身后的栏杆,似乎刚抬头看镜头。
两人都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洋气,外形出挑,青春氛围感十足。
五六岁的小朋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那这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钱澄默了一秒,“以前是。”
“为什么现在不是了。”小女孩歪头,“是哥哥对你不好吗?”
小女孩妈妈哭笑不得地捂住她的嘴,冲钱澄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啊。”
“没事。”钱澄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里,她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点开手机,发现屏幕上有两条刘曦半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我打电话让姜豪去接你,太晚了我就不过去了,明天见。】
料到她可能会拒绝,刘曦又补发了一条:【这么晚打车去郊区不安全,你就等着他来接驾吧,反正他也没事干。】
这位“没事干”的姜豪同学实际上并非没事干。
今晚世界杯开幕,他跟一群人聚集在邢澈家开轰趴。
此时,他捏着一罐可乐坐在别墅二楼的无边泳池前跟人闲聊。
“我刚看见你带来那姑娘进了邢澈房间,没一会就哭着跑出去了。”
姜豪差点没给可乐呛死,“你说什么?!”
没等那人回答,身后有人叫他:“豪子。”
男人嗓音低沉,说话好似没用力,染了几分倦怠。
姜豪回头,就见邢澈倚在门边,头稍稍往右后方偏了下,“走,陪我练会拳。”
作为一名摩托车车手,姜豪身体素质过硬,但拳击对他来说比较陌生,没两个轮回就被邢澈打趴在地上。
“再来。”邢澈身形清瘦挺拔,动作快准狠,又一次把姜豪打趴后,连气都不带喘的,“再来。”
姜豪挣扎着站起身,这次没坚持过十秒就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干脆伸长四肢躺平。
邢澈咬下左手拳套,边调整腕带边上前踢了一下他,“虚成这样?再来。”
他声音散漫,嘴角噙着淡淡弧度,没有一点生气的模样。
邢澈这个人吧,说他脾气好,这种违心的话姜豪说不出口。说他脾气差,也不见得。
可他即便不发火也能玩死你。
你说你惹他干嘛!
姜豪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坐起来主动求饶:“澈哥,我错了。”
邢澈摘下拳套,走到小冰箱前取出两瓶水,扔了一瓶给姜豪,拧开手上那瓶灌了几口。
姜豪不怕死地明知故问:“她真跑你房间去了?”
对上邢澈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连忙解释:“她今天正好跟朋友在我家吃烧烤。你上次不是说她长得不错吗,我还以为你多少对她有点意思,这不就带过来了。”
邢澈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曲着的两条腿微微敞开,身子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矜持?喜欢的姑娘需要兄弟给我送上门?”
“……”矜持?你快别搞笑了。
姜豪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她应该是进去叫你出来吃东西,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邢澈把手里空矿泉水瓶捏扁用力投进垃圾桶,冷哂:“都他妈差点被看光。”
“……这就是你在意的点?”姜豪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身上的带帽卫衣,“所以你现在包得这么严实?”
邢澈理所当然地嗯了声。
当时他刚洗完澡,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那群朋友中的一个,怎知推门进来的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他老神自在地从柜子里摸出一件卫衣套上。
姜豪眼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么……保守?”
他怎么就不信呢?
邢澈外形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很好泡但又泡不长久的渣男。
只不过这几年两人工作不在同一个地方,见面少,姜豪不了解他的感情经历。
“我也可以很随便,看对象来的。”邢澈拿过手机,身子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问他要不要来一局游戏。
“……”姜豪看了眼时间,说他要走了。
邢澈随口问:“去哪?”
姜豪没看他眼睛,回得含糊:“去机场接个人。”
邢澈没再多问。
两人下到二楼客厅,他从茶几上拿起一把车钥匙丢给姜豪,“开我的,省得你回去跑一趟。”
他知道他没开车来。
姜豪仅仅犹豫半秒,抄起车钥匙就走。
他到达机场时刚过零点。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推着箱子的钱澄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姜豪下车拉过她的箱子,笑笑:“欢迎回来。”
钱澄看着他把箱子塞进一辆白色迈巴赫G650后备箱,惊讶得拢圆了嘴巴,“姜豪你家烧烤店现在这么赚钱了?”
“嗯?”姜豪不明所以地回头,见她注意力在车上,不自在地摸了摸扎手的板寸头,“这不是我的。”
钱澄啊了声:“刘曦的吗?”
“不是。”姜豪示意她上车,他也绕过去坐上驾驶座,“邢澈的。”
刚关上门的钱澄眼皮动了下,“哦。”
姜豪启动车子,趁机转移话题:“回市区还是落花街?”
“落花街。”
落花街是位于嘉南市西郊的一条老街,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
翌日早晨,朝阳穿过随风摇曳的繁茂树枝叶洒进二楼某个室内。
阳光够不着的床上,钱澄裹着空调被睡得很香。
不多时,门外传来两个老人的对话:
“我敲门了?”
“要不再让她睡会?”
“等会面都坨了。”
“孩子昨晚那么晚到家,就让她睡呗。”
“行行行,你先下去守店子,我晚点叫她。”
目送钱爷爷出了门,钱奶奶打算把餐桌上的早餐收起,手刚碰到碗沿就听到身后的卧室响起开门声。
一身家居服的钱澄伸着懒腰出现在门口,“奶奶早。”
钱奶奶笑着回头,“澄澄醒啦,快去洗漱,我给你买了街口那家葱油拌面。”
“谢谢奶奶。”钱澄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好来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她吞下口里的面,回味了一下,说:“我怎么感觉没以前好吃了呢?是换老板了吗?”
坐在对面的钱奶奶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面是一样的,只是吃面的小人儿长大咯。”
“是嘛。”钱澄笑,“那我再尝尝。”
“我给你去拿豆浆。”钱奶奶起身去厨房端来一杯豆浆给她,“奶奶早上打的,看看甜度合不合适。”
“好喝。”
在钱澄小口喝豆浆的时候,钱奶奶犹豫地开口:“澄澄啊。”
钱澄抬眼,“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你回嘉南的事?”
钱澄耷拉下眼皮,闷声回:“再看吧,他们不一定想我回来。”
“怎么会?”钱奶奶满脸不赞同,“他们很爱你。”
“知道啦。”钱澄明显不愿聊这个话题,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豆浆把空杯递过去,撒着娇,“我还要一杯。”
“好,给你倒。”钱奶奶笑着接过,转过身,她暗暗叹了口气。
吃完早餐,奶奶问钱澄上午有没有事,钱澄说白天没事,晚上跟刘曦他们去吃烧烤。
“那帮奶奶看会店。”钱奶奶说楼上的邻居生病住院了,她和爷爷得去看望一下。
钱澄欣然应下。
爷爷奶奶家住二楼,他们在楼下开了个小卖部。
钱澄换好衣服下楼,意外见到了邢澈的外婆。
“温奶奶好。”
“诶,澄澄好。”温奶奶笑眯了眼,“澄澄真漂亮。”
“谢谢。”钱澄白天不打算出门,仅穿了件浅绿色针织条纹吊带搭配白色牛仔短裤。
黑色长发用一字夹随意地夹在脑后,脸颊两侧留出几许自然弯曲的刘海。
鹅蛋脸,小鹿眼,整个人水灵水灵的。
爷爷奶奶简单地叮嘱几句便跟温奶奶一起出了门。
温奶奶临走前交代她:“澄澄啊,要是我们家阿澈来你这买烟,千万别卖给他,这小子最近抽烟越来越厉害了。”
钱澄还没回答,钱奶奶便问:“阿澈也回来了?”
“是啊,”温奶奶的声音渐行渐远,“五一放假,昨晚带了一群朋友回来,玩到很晚,现在还在睡觉呢。”
落花街两侧的居民贫富差异较大,她们这一侧是楼梯房老小区,对面是后来新开发的别墅区,邢澈家就住对面。
别墅区的围墙外种了一排藤本月季,常年盛开的花朵引得拍照打卡的人纷至沓来。
好在这里属于郊区,不然围观的人会更多。
小卖部没开空调,钱澄坐在L形收银台内,拿着奶奶的扑扇优哉游哉地扇着风。
路过不少买菜回来的邻居,见到她都要打声招呼。
“澄澄回来了?”
“小姑娘越来越漂亮咯。”
“澄澄今年25了吧?交男朋友了没?”
“有空来我们家玩啊。”
钱澄一上午脸都快笑僵了。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
钱澄找了半天没找到空调遥控器,她瞥见头顶有一台风扇,于是按下开关。
风扇没动。
钱澄试了几次,还是没反应。
风扇安装的位置有点高,她脱了鞋子踩在凳子上,想查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开关。
认真检查的钱澄没注意小卖部进来一个蹑手蹑脚的中年男人,他拿着手机悄悄靠近收银台,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拍她,
与此同时,对面别墅区走出一群年轻人,个个身形高大。
走在中间的邢澈单手抄兜,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显然刚睡醒。
有人瞄了眼在月季花前拍照的几个小姑娘,挑眉一笑:“你们这真好,出门就有美女看。”
邢澈眼皮都不抬:“羡慕?”
“羡慕啊。”那人撞了下他胳膊,“看,对面还有个,皮肤超白。”
邢澈兴趣缺缺地抬眼,视线触及到对面小卖部,他身形微顿。
同行的友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就见他快步过了马路,冲到店里朝站在收银台外的男人挥去一记右勾拳。
闷哼声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钱澄蓦然回头。
只见小卖部的空地上躺着一个捂脸的中年男士,而不知何时到来的邢澈疏懒地倚在柜台边 ,手里握着一个手机在快速划拉。
黑色棉质T恤勾勒出他清瘦的肩胛骨,宽松的袖口下手臂青筋凸起,握着手机的手指修长白皙,前两节指骨微微泛红。
想来地上那人被打得不轻。
钱澄从椅子上跳下来,尚处在茫然中,“这怎么回事?”
邢澈薄唇紧抿,低头划拉几下便把手机扔给已经爬起来的猥琐男,轻飘飘地说了声“滚”,之后才转头面向她,“他偷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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