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羌这边,甚至因为有各大世家豪强的协助,推行得更为迅速。
他们在丝路沿途与靠近汉土的地方,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类似城邦的堡垒。
堡垒外垦植牧草与大豆,堡垒内修建拥有土炕与烟道牲畜棚的房屋。
这些城邦堡垒,又被迁入了与汉廷镇抚司亲近的各羌族部落。
他们成为镇守丝路的常驻力量,每日有骑士沿着丝路往返巡逻,保障商旅安全。
汉廷官员教会了他们收取榷税,以及为商旅提供食宿等赚钱的赚钱方式。
这些羌族部落很快发现,维护商路比他们偷偷抢掠所获更稳定也更多。
所以更热心的参与到服务商贸的事业之中。
当然无论是匈奴还是西羌,所有的这种城池之中,尽皆修建有周庙。
至于修建周庙的理由,那当然无比充分。
匈奴那边的先祖是夏后氏之苗裔,是夏后桀的儿子淳维在夏部族被商部族所灭后出逃繁衍起来的部族。
所以与华夏系出同源。
至于西羌,那更古老。
《史记·六国年表》说:“禹出于西羌。”
《太平御览》记载:“伯禹夏后氏,娰姓也……长于西羌,西羌夷也。”
西汉陆贾《新语·术事》云:“文王生于东夷,大禹出于西羌。”
西汉《盐铁论·国疾》载:“禹出西羌。”
东汉牟融《理惑论》载:“禹生西羌而圣哲。”
禹是黄帝的玄孙、颛顼的孙子。
而诞生禹的西羌,当然也是黄帝的直系子孙。
当时的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连羌人自己都这么认为。
商朝建立之后征讨四方都会在占卜文中说原因,唯有征讨羌人从来不说原因。
大抵也就是因为羌为夏后氏的起源,商人攻击羌人属于政治正确。
但羌人会被视作异族,皆因其时讲求衣冠华夏。
东周末年,诸侯称霸,孔子着春秋大义,提出尊王攘夷,发扬文化之大义。
如楚国自称蛮夷,其后文明日进,中原诸侯与之会盟,则不复以蛮夷视之。
而郑国本为诸夏,如行为不合义礼,亦视为夷狄。
中华世界重衣冠礼仪,《春秋左传正义·定公十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国语·郑语》曰:“夫成天下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
诸夏的基本团体包括夏、商、姬、姜四氏族,也就是姒姓、子姓、嬴姓、姬姓、姜姓氏族中继承了华夏文明的国家。
相对于匈奴那边尊周庙,西羌这边跟周制关系更大。
因为禹为姒姓始祖,周文王之妻太姒、周幽王之后褒姒均为姒姓。
周公旦是太姒所出,等于西羌与匈奴皆为周庙圣人的母族。
如此身份尊贵之族,岂可因失衣冠之礼,不复诸夏沦为夷狄?
由于与汉廷之间的文明经济差异,其时羌人与匈奴面对汉人的时候其实骨子里都挺自卑的。
而且历来被打压受歧视。
你看羌胡北宫伯玉造反还非要拉韩遂边章当头领就知道
这种情况有点像八十年代的咱们看美帝的那种心理,这边的教授能获得美帝绿卡,过去刷盘子都愿意。
这会儿你把他们捧得高高的,告诉他们,其实从血脉上讲,你们是比我们血统都更纯正的夏之后裔,那还不都乐疯了?
你再把华夷之辩拿给他们看,你看,你们之所以被打压受歧视只因为你们弄丢了诸夏的礼仪传统。
有理有据属于是,并且考虑到他们的接受度。
与博士院诸位大儒商议之后,还特许西羌和匈奴的周庙,在周圣之后立炎黄像,以昭示他们为周圣母族的尊荣。
毕竟他们从夏朝就分出去了,没经历过周的统治。
要使周庙在羌人和匈奴那边具备足够的神圣性,得把他们与咱们共同的老祖宗炎黄加进去。
周庙马上建立起来了,西羌与匈奴诸多部族甚至比大汉这边更虔诚的开始遵循周庙之礼。
毕竟越是原始野蛮,文明程度上越是落后愚昧的群体,越容易产生虔诚的神明信仰。
他们是将二祖一圣外加二公当做神明来崇拜的。
连颜荀二姓,也被他们理解为神使。
主祭方面,准许西羌贵族与匈奴贵族送子弟入太学研习礼乐,学成后祖庙挂名,准回乡任周庙各种职司。
随着周庙信仰在西羌的盛行,丝路沿途诸城池堡垒逐渐成为西羌圣地,羌人的诸夏认同成燎原之势。
不少远离丝路的部族,也开始向汉廷请立周庙。
通过周庙带来的诸夏认同,西羌所居的今甘肃、青海、四川西部、西藏、新疆昆仑山区,均以诸夏之地自居。
他们纷纷请求汉廷敕封,并且努力寻回自己的诸夏之姓。
这种诸夏认同随着周庙的蔓延是如此夸张与迅速,甚至开始跨过昆仑山脉,向南亚次大陆蔓延。
即使肤色与发色迥异华夏,人家也能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跟你争论几句孔圣尝言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以及什么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吾等服华夏衣冠,遵中国礼仪,岂为夷狄?
庚哥目瞪狗呆,他万想不到,自己这么胡乱一操作,搞不好后世很多民族都没了。
全混一到华夏里头了。
其实也不稀奇,周礼虽然看似只是礼仪与礼节相关。
但譬如葬仪能预防假死之人被活埋,譬如会被以为迂腐的王道与霸道。
里头暗藏着很多基于当时文明条件的先进经验。
信奉与遵守的民族,总是更容易发展起来。
东亚会成为怪物房,未必不是因为这里的文化传统中,更好的融合了自上古遗传下来的智慧。
所以东亚文明先天便具备更厚的底蕴。
但诸夏就是诸夏,匈奴与西羌并未如庚哥所愿的逐渐演化成农耕民族。
因为农耕与游牧的区别,并非仅只是生活习惯,决定生活形态最关键的还是生存环境。
凡占据大河沿岸水泽丰美之地的民族,才有资格发展出农耕文明。
而游牧之所以游牧,主要是因为他们生存的环境中没有大河,所以必须逐水草而栖。
所谓水草,其实是雨云决定的。
云往哪儿飘,在哪里落下雨水,哪里便有水草。
强壮的部族占据了河流,剩下的部族就只好追逐雨云。
虽然有堡垒保障,游牧民族对于白灾的抵抗力有了巨大的提升。
但除了了附近有河流湖泊,具备兴修水利条件的少部分区域彻底农耕化。
其他地方的部族很快发现,种植苜蓿与大豆等作物的产量,极其不稳定。
他们又开始了游牧,只是这种游牧伴随着耕种。
找到一处有湖泊水草之地,除了放牧之外,更要赶紧收割一批牧草储存。
并趁着雨水将来之际进行耕种。
每到冬季将临,便带着牛羊牧草返回城池堡垒过冬。
部族之间的兴衰,开始随着谁能在冬季来临之前占据到一处城池堡垒过冬地决定。
他们认为,这是获得了周礼与先祖的庇佑,因此对根据游牧习惯进行了一定演变的周礼愈加虔诚。
并因此对城池堡垒的所有权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血腥厮杀。
一直如此倒也好,因此无暇南顾了。
但这毕竟也是诸夏的力量。
好在有一直待在城池之中的周庙祝祭的调解,过冬城池的修建位置与规模逐渐越来越合理。
他们的游牧,也变成了围绕着城池,尽量寻找距离最近的水草地放牧与耕种。
这样便足以在留在城池中的人员发出警讯的时候及时返回救援。
几个部族共有一座拥有烟道畜牧棚的城池。
当某一个部族壮大,或是驱赶与吞并同城池的其他部族,或是寻找另一处适合建城的区域请立周庙。
获得批准后,伴随周庙而来的必定有朝廷的工匠,指导他们建立一座新城池。
生存不复以前那般酷烈,并且在每年冬天来临之前必然发生的争斗中都会消耗一定的人口。
加之东廷对城池与畜牧棚能容纳的人口与牲畜数量,以及城池之间的距离有自己的算计。
城池攻防又不似之前野外营帐那般轻易,加上周庙的教化与从中作梗,很难出现一统某部族的雄主。
这里头西羌倒是走到了更早接受汉化的匈奴前面。
因为有沿途商利,丝路沿途的城池堡垒相对豪富,加之又受到凉州镇抚司的保护,很快兴盛超过其他部族。
他们开始形成自己的扈从部族,允许他们定期用牲畜到自己这里更换地谷等更易储存过冬的粮食。
因此根据丝路沿途城池形成了一股股势力,生存条件相对也更为优渥。
凉州士绅豪强与匈奴诸部不甘心,也尝试了对外商路的寻找与扩张。
但困扰他们的,是鲜卑始终在其中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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