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宁被耳边的大喇叭吵醒,睁眼发现自己在医院。
“老百姓大药房,老百姓大药房,每月会员日,消费满一元,送鸡蛋两斤……”
林安宁看了看,其他人没有反应,看来只有她能听见。
这是药房,她在书中看过。
她抬手把喇叭关闭,世界清净!
药房左边一排中药柜,上头贴着各色中药的名称,应有尽有。
右边是一排玻璃柜,里面摆放着一些西药。
林家祖上是中医世家,到了爷爷那一辈,一腔热血弃医从军。
没成想兜兜转转在部队干上了军医,当年平反后,首都医院邀请爷爷回去坐诊,可爷爷拒绝了。
说年纪大了不想折腾,就带着她在白鹤村过日子。
凭良心说,这些年爷爷对她是实打实的好,挑不出错,想方设法给她调理身体,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希望她能把国学中医发扬光大。
可惜上辈子她没机会,这辈子想试一试。
林安宁回过神低头看了眼,青白的手背上刚打完吊水,贴着医用胶布。
看得出是被仔细按压过,都没留下一点淤青,她体质太弱,稍有不慎就有淤青。
已经初夏,别人还穿着短袖,她穿着长袖还觉得冷,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护士见她醒了,转身把一个搪瓷缸递给她。
“林同志,这是你对象给你冲的,趁热喝,药费他结算过了,一会你就能出院,回家好好养养。”
林安宁接过一看,里头是冲好的生姜红水,还冒着热气。
喝上一口,甜丝丝,暖呼呼。
不对,她对象?
是说昨晚上那男人?
昨晚脱下裤子后,她就昏死过去!
醒来后,身上的睡衣换成了新的确良衬衣,还穿了内衣。
在她心里,两人已经成事儿了!
不过,醒来就没见他,长啥样都不知道呢!
要真长得像那狗东西!可太吓人了。
骤然想到什么,虚虚用手比划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好像摸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脸登时烫得吓人,赶紧放开手。
“护士同志,他呢?”
“哦,你对象有急事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记得昨晚的话。”
“还有,乖乖在家等他。”
想到那男同志,身板结实,模样俊朗,护士脸都红了。
抱着林同志进医院的时候,连大气都没带喘,身体素质那是相当不错。
这样的男同志,哪个女同志见了不喜欢?
一低头看见林安宁,一张鹅蛋脸白皙细腻,大眼睛灵动又带着几分娇媚,身板单薄,现在活脱脱就是电影中的林黛玉。
可瘦归瘦,她给换衣服的时候发现,该有肉的地方,一点没少。
这一比,心里头那点念头登时烟消云散。
什么锅配什么盖,那样的男同志,也就这仙女一样的林同志配得上!
“麻烦您了。”
林安宁不知道男同志是谁,可眼下她得出院。
一会回去,她得去看看邻居。
既然她占了人家的身子,理所应当为人家负责。
她好好跟人说说,毕竟是要回乡下的,到时候没个正经工作也没城里户口。
万一人家要是介意,她就好好道歉,给点补偿。
人家要不介意呢!她绝对负责到底。
至于霍家那边的婚事,她不稀罕,谁爱嫁谁嫁。
林安宁走出医院,望着明媚的阳光,深吸一口气。
想都不想,扭头去了派出所。
昨晚上那流氓叫马三,是北街出了名的混子。
上辈子她糊涂,以为马三只是去偷东西,无意撞见她,才动了歪心思。
现在想来,下药的牛奶,反锁的家门,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分明就是故意害她。
这年月,女同志的名声多重要?
坏了名声,就等于去了半条命。
这么做,压根就没准备给她留活路。
林安宁踏进派出所的大门,眼眶一红。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有人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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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宁走进光荣巷的时候,正是饭点儿。
大伙儿挤在狭小的屋檐下做饭,巷子里弥漫着鲜活的烟火气息。
这一片属于德城的老城区,低矮的小平房中夹杂着几栋破旧的小楼房。
林安宁刚拐角,就引得人人侧目。
“呀,这不是林家的大闺女吗,听说回来半年了?”
“可不是嘛,这老大漂亮归漂亮,可性子古怪,还是小闺女好,见人就笑,真讨喜,每次见我啊,都把我逗得乐呵呵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林安宁充耳不闻。
快走到巷尾漆黑的小楼房,就见赵华端着一盘肉包子站在家门前,拉着隔壁聂大嘴唉声叹气。
“一晚上没回来,也不说一声,这不,做了她爱吃的肉包子,只能便宜娇娇了。”
“不是我说,安宁她妈,你也忒傻了,她说啥就是啥?”
聂大嘴是这条巷子出了名的大喇叭,又爱嚼舌根。
一听这话,立马嚷开了。
“看什么电影?肯定跟男同志钻小树林去了?你也是,不管管就由着她去?”
“咱们这条巷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工人阶级,万一坏了名声,以后评不上先进家庭,你们家负责吗?”
这时,穿着一身簇新绿色布拉吉,梳着两根麻辫的苏娇娇,蝴蝶一样的从屋里走出来。
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看着像是刚逛完百货商场回来没来得及进屋。
她一脸认真,“聂婶子,你误会了,我姐姐真的去跟人看电影了,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坏了我姐的名声,霍家那边可不好交待。”
聂大嘴冷笑,“呸!”
“是了,还跟霍家有婚着约呢!”
“就在外头跟野男人勾勾缠缠,咱们光荣巷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半年前林安宁是被霍家人送回来的,开着敞亮的吉普车。
那气势,可闪了光荣巷人的眼。
赵华眼里闪过几分笑意,面上却不显。
“那,不会吧!她婶子,你可别瞎说。”
“妈,聂婶子。”
林安宁走上前,打断了两人的话,聂大嘴显然一愣。
“回来了?玩得开心就好,妈知道,城里的男同志和乡下的男同志不一样。妈放心……”
赵华扭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在外人面前,她向来是好妈妈的模样。
聂大嘴对林安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哟哟哟,听这意思,以前你在乡下就喜欢跟男同志夜不归宿?也就你妈惯着你,换成我闺女,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林安宁故意惊呼一声,捂着嘴。
“聂婶子,你昨晚趴我床底下?”
“这些事你都知道?你也是当妈的,就这么坏别人闺女的名声?果然,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
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肉包子往嘴里塞。
香,真香。
被接回来半年,每天就吃点稀粥白菜。
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更别提她这病号了。
林父林母是双职工,每月加起来六十多块钱工资。
还有粮票油票肉票这些,按理说,家里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可两人一口一个为她身体好,一口一个家里条件不好。
她全部听到心里,自觉的把饭量减少一半,替家里减轻负担。
可苏娇娇回来后,林母每一顿都给做一碗放了香油的肉羹。
她才知道,是她不配吃。
现在,她可不跟他们客气。
赵华心里咯噔一下,对聂大嘴不好意思的笑。
“对不住,她婶子,这孩子以前不这样。”
眼见着一盘肉包子都快被霍霍光了,她心疼的不得了。
这可是特意给娇娇做的,见林安宁还要拿。
她连忙把盘子塞进苏娇娇手里,使了个眼色。
“快吃!”
林安宁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子,擦了擦手里的油,继续跟聂大嘴拉呱。
“婶子,我家昨晚进贼了。”
聂大嘴看了一眼林家小楼,没好气道。
“你唬谁呢?咱两家住这么近,真进贼了,我会一点听不见?”
“还有这门窗,好好的,那贼怎么进去的?林安宁,你跟野男人鬼混不学好也就算了,还满嘴谎话,真是坏透了。”
林安宁点点头,缓缓抬眉看向赵华,面上满是困惑。
“是呢,我也想知道,那贼是怎么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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