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夕。
赵晓倩从明珠园回她和唐秋山的家。
路上被余怀周拉进漆黑没有监控的甬道。
那晚。
她全身都在抖。
一是绝对的力量压制。
二是唐秋山找她的呼喊和脚步距离她太近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余怀周的眼神,和此时此刻如出一辙的疯狂和嗜血。
模糊又直白的告诉赵晓倩。
不逆来顺受的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担的。
那晚生理性顺他的意了。
被推搡着趴在衣物上,难熬,但结果是好的。
那夜没灯,通红的眼睛瞧着可怖到赵晓倩全身打颤。
这夜有床头灯。
大脑一片空白的赵晓倩,脑中冷不丁窜过念头——还不如没有灯。
迅速攀爬的泼天惊惧压下理智提示她逆来顺受的提醒。
赵晓倩下意识往后撤。
她手还被余怀周攥着放置在心口。
想远离不止不可能,后脖颈还冷不丁被攥住。
她像是猫被抓住了后颈。
也像是蛇被掐住了七寸。
想远离的身子一寸寸被扯回来没完,和他隔开很远的脸重回咫尺之间。
余怀周手指轻轻搓弄她后颈光滑的皮肉,冷不丁冒出一句,“赵晓倩。”
这声呼喊温柔极了。
伴随着不知道哪传来的一声手指弹响。
赵晓倩本紧绷到像是拉满弦弓的身子突然松散了下来。
在余怀周再喊一次后。
她瞳孔缓慢涣散,并且温顺的恩了一声。
下巴随着余怀周手指的轻挑抬起。
余怀周眼底的红意还在,嗜血和疯狂半分没降。
赵晓倩的怕却没了。
就这么温顺乖巧的和他对视。
余怀周大手轻覆她半张脸。
轻轻揉搓了瞬。
“我不想和她同房。”他浅浅的吸了口气,声音莫名发哑,“最起码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想。”
余怀周托着她的脸,额头朝前,轻轻蹭了蹭她的。
低低像是梦语,“和我成婚吧,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旁边。”
“陪着我。”
余怀周一手托着赵晓倩的脸,一手攥着她的手贴合在掌心。
俩人此刻的姿势亲密极了。
但因为赵晓倩瞳孔的涣散,亲密悄无声息变得很讽刺。
余怀周像是不想看。
闭了眼,只是额头贴着她的,低声重复,“和我成婚吧。”
“在这座城市,我的名字旁刻下你的名字。”
“长长久久的陪着我。”
余怀周想开口说‘好不好’,再叫她的名字。
鬼使神差下没说出口。
抿抿唇轻声接着说:“我刚才告诉你我掌控得了很多东西,唯独掌控不了我的生死婚配和子嗣,其实并不准确。”
“我还掌控不了我在乎之人的安全。”
他声音大了点,并且加上了急迫,“这件事我没骗你,你亲眼看见了,也想明白是因为什么,不是我没用,是这座城本身就是这幅样子。”
“你推秀莲的那一把,就算是我不计较,秀莲也不计较,长老也不会放过你的。”
余怀周眼眶突然更红了,他声音变低,接着解释,“你没见过他们,但他们见过你,知道你和我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我把你带来这后他们就一直逼我,不停的逼我,你动了秀莲,正好让他们找到了机会。”
“你胆子太小了,也太想活,想在这座城市里安安稳稳的活到城破那天,你只能选择去争,做当家主母,否则你在这座城里活不下去的。”
这话不止安慰了余怀周,还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
他急迫和渐大的辩解声停下。
唇角勾起一抹笑,手指轻蹭赵晓倩脸颊,眼睛缓慢睁开,“和我成婚吧。”
余怀周额头从赵晓倩额头上移开。
视线上抬,和她对视。
继续蛊惑,“好不好?”
余怀周唤出她的名字,完成最后一步,“赵晓倩。”
余怀周学过催眠。
想开始催眠。
需要对方陷入恍惚亦或者是巨大的惊惧情绪中。
此时此刻。
他就在对赵晓倩催眠。
催眠这种套路,余怀周极少用。
一是恍惚和巨大惊惧,以及双目对视这些没那么完美的契机能做到。
费尽心思让对方做到的事情,想达成的目的,在余怀周看来,能达成两三回了。
除却这个,还因为不借助器皿的催眠是短暂的。
等到人清醒,该如何还是如何,只是给段冷静下来的时间而已。
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但他就是对赵晓倩催眠了。
因为从清醒的赵晓倩嘴里,他听不见一个他想听到的字眼。
还有。
赵晓倩已经觉察出是他算计的。
反应多激烈,说话多难听,余怀周预想到了。
他不想听。
最起码今晚,是真的不想听,也听不下去。
否则用尽手段也从赵晓倩身上,真的找不到半点在乎痕迹这件事,能把余怀周逼疯。
余怀周等着瞳孔涣散的赵晓倩吐出他想听见的答案。
哪怕是短暂的,一时的,一觉醒来会烟消云散。
他也想听。
赵晓倩开口了,吐出的字眼却不是余怀周想听到的。
“不好。”
她涣散的瞳孔慢吞吞的清明了。
盯着余怀周的眼睛,再吐话,“我不愿意。”
她一字一句从齿缝中吐出字,声音巨大到像是在余怀周耳蜗深处砸下一剂闷雷,“滚开!”
赵晓倩猛的推开余怀周。
抽回自己的手握成拳,原地坐着,全身抖动不断,歇斯底里的疯狂尖叫出声,“你这个疯子!!”
赵晓倩在京市和余怀周挑明他离婚时。
其实是笃定能成的。
她到底是和余怀周在一起长达一年多的时间。
是。
一年多在漫漫人生中很短暂。
可她就是笃定余怀周会自责,会内疚,能让她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结果不如人意就罢了。
反倒激怒了他。
赵晓倩甚至感觉余怀周撕破脸带她来这。
和挑破他已婚是有分不开的关系的。
想不明白的盛怒原因。
在知道他是谁,婚配对象又是谁后,清晰了。
她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不想结还能结成的婚。
这句话适用于所有人。
但这个所有人不包括境外边界城的城主。
他的婚姻,从生下来被摆上家主之位后就已经轮不得他做主了。
他长大的同时。
和他一样早就被定位家主夫人的人也在长大。
整座城数百万人依附家主而活。
家主夫人同样。
可又更荒诞点。
别人从出生被灌输的思想是神明为余怀周。
他们需要拿生命来奉养。
家主夫人被灌输的思想是她肩负着生下下一任家主的使命。
若是不然。
她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
秀莲,必须是家主夫人。
下一任家主的母亲。
如果不是,她人生的价值会被全盘抹杀。
即便余怀周发话,说错不在她。
从小被灌输这种思想长大的秀莲,也活不下去了。
余怀周让她去争家主夫人,是在让她对秀莲施行谋杀。
这还只是赵晓倩骂余怀周是疯子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
境外想要拿下境外边界城的土地面积。
首杀必然是余怀周。
下一任家主没即位前。
家主如果死了,第一个陪葬的不是依附他生存的城内人。
而是家主夫人。
这个陪葬,不是自愿,是强迫。
境外边界城的家主和家主夫人,命是绑在一起的。
一生皆生,一死皆死。
还有。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出境外边界城一步。
城破是必然。
余怀周是在让她和他一起死。
赵晓倩在被催眠的情况下,该余怀周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余怀周想让她做家主夫人这个想法在这两天里曾模糊在脑海中出现过。
因为太吓人和匪夷所思。
只是想想。
就吓得她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惊惧严重到就算是被余怀周催眠了。
赵晓倩脑中雷达的鸣笛声巨大到足以让她从催眠中挣脱开。
她跪坐在床榻上,呼吸急促到脸色涨红,重声,一字一句告诉脸色暗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余怀周。
“你这个疯子!”赵晓倩说:“滚出去!”
哗啦一声脆响。
赵晓倩挥手砸了床榻边的水杯,“滚!”
余怀周走了。
赵晓倩失眠了。
她这些天在外人眼中看着像是白天睡,晚上一夜不睡。
其实不是。
察觉现在她的处境很危险,这危险还可能是余怀周默许故意的。
她便做不到长久的睡着了。
白天断断续续,晚上也在断断续续。
她甚至还想晚上能多分担点睡眠。
这样习惯了她白天睡觉的菲佣若是动了杀心,她才能及时察觉。
她但凡有点闲暇时间,就开始努力睡觉。
不管睡多久,总能睡着点。
今晚别说睡着个一时三刻,就连努力去睡都做不到。
因为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闪过余怀周走前说的话。
——你会愿意的。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拍打身上,对赵晓倩笑笑。
告诉她说,“我发誓。”
赵晓倩这晚起身咬着指甲在书房里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从午夜走到黎明前的黑暗。
伴随着哗啦一声从天而降的巨响。
赵晓倩赫然转身。
呼啸而进的冷风拨动起赵晓倩的长发。
她呼吸微凛。
握紧掌心攥了一夜的茶杯碎片。朝书房北边走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
直接走到把窗户砸出一个大洞的巨大石头边。
蹲下轻触时。
暗色遮光的窗帘突然被风吹开了。
蹲在地面的赵晓倩抬眸。
映入眼帘的是个女人轮廓。
她眯眼看清了。
黑肤绿眼,是之前和她厮打的菲佣。
她脑袋上没了做菲佣时戴着的帽子,趴在书房后面院墙之上。
在赵晓倩看过来后,脖颈转动了圈。
有赵晓倩两根手指粗细的中指狠狠竖起。
赵晓倩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但是看懂了她眼底的恶意,还有直白的杀气。
赵晓倩跑了。
赤脚从书房跑回了原本住的房间。
背靠大门深呼吸,不停告诉自己,“不会。”
“他想让我陪着他。”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出事。”
“最多……”
伴随着又一声砰的巨响。
和哗啦啦的玻璃碎片溅落地面的声音响起。
赵晓倩猛的蹲下捂住耳朵。
她语速加快告诉自己。
“他最多是吓唬吓唬我。”
“撑死了只是吓唬吓唬我。”
“他不可能……”赵晓倩在捂住的耳边里钻进若隐若现的院门被砸响声后眼泪莫名夺眶而出,“他不可能会……要我的命。”
话音落地。
余怀周之前挨着她耳畔说的话塞满了赵晓倩的大脑。
满到声音像是回荡在山谷中。
又不像。
因为山谷的回声是从大到小。
而脑海中的回声是从小到大。
——我要让你,和我死在一起。
——我发誓。
赵晓倩的哭泣,因为声声不断且没人阻止的砸门,从无声变成了啜泣,接着变成嚎啕。
余怀周走后再没来过。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一直守着院门的两个男人。
赵晓倩没理会,确定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的吃的能撑很多天。
找来电钻机,在太阳最烈的中午,把院门从里面给焊死了。
把该进来送饭的菲佣拦住。
别的趁乱不知道会不会进来的人拦住。
也把她自己锁死在了里面。
她不止关闭了院门,还关闭了住的房门。
一把锁又一把锁。
门口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遮挡物件。
唯恐有人从院墙翻进来持刀进她所在的房间。
院子里没有多出赵晓倩最怕的人。
多的是趴在院墙上朝里看的陌生人。
没完没了砸进来的石头,用塑料袋包裹着的动物粪便,以及已经死掉的鸡、鸟、甚至还有老鼠和蛇。
赵晓倩本打算就这么在这间只洗手间有窗户房间里窝着。
虽然水晶灯真的很闷。
房间暗色的装饰真的让她喘不过气。
这间房大的让她总感觉角落里像是藏着个人。
但是院子里只有两间房。
书房窗户已经被砸出了个大洞。
她没有别的选择。
五天后的深夜。
赵晓倩所在的房间出现了老鼠。
隔天深夜。
爬进了蛇。
又一夜。
赵晓倩睁眼去洗手间气窗那。
看见之前和她结怨的菲佣,翻进了院子。
像是知道她在洗手间的气窗这看着。
手握一把铁锤,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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