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楩儿啊,坐。”
朱元璋的一声招呼,让朱楩打了个冷战。
“爹,您别这样,我害怕,”朱楩一边从善如流的在朱元璋另一边坐下,一边表情诡异的说道。
主要是朱元璋突然喊这么一嗓子,他受不了。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朱元璋冷冷扫了朱楩一眼,警告意思很明显。
意思在说,你小子最好配合一点。
“别闹了,都好好的,”朱元璋没来由的说道。
朱楩叹了口气,结果绕来绕去,又是来给朱允炆当说客的,又是想让自己臣服,就非得按着自己脑袋吗?
合着自己昨天那些话都白说了?
“我还是那句话,藩王乃国之利器,不能削藩废除的,否则才会动摇咱大明的根基。何况世界那么大,咱们连北方草原的问题还没解决,这就开始搞内斗了?其实真没啥意思。”
“父皇您相信我,只要你把南边给我,我保证永世不会进犯中原。”
朱楩一脸真诚的说道。
其实再说下去就真的没意思了,他已经解释过了,不是自己非要造反,而是朱允炆上位是不会容忍这么多藩王的。
朱允炆与藩王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你不去找朱允炆让他打消削藩的想法,光让我臣服是几个意思?
实在不行伱就把我贬了吧,我又不会不同意。
朱元璋皱了皱眉。
本来朱楩以为自己又要挨骂,甚至可能又要自己趴下挨揍了。
没想到,朱元璋突然拿起一本奏折递给朱楩,说道:“看看吧,这是今早从你云南送来的,是沐春的奏折。”
“哦?”朱楩有些惊讶,沐春突然发来奏章?而且看时间,应该是自己离开云南之后没几日,就送来了。
不然不可能与他前后只差这么几天。
是发生什么了吗?
朱楩连忙打开奏折,就看到沐春来报,是说宁远土司刀拜烂叛乱,而且单方面宣称从今以后归附于安南,不再听从大明的号令。
“真是找死啊,”朱楩冷笑一声,区区一个土司也敢背叛,还以为依附于安南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当下朱楩站起身,说道:“父皇,儿臣这就以最快速度回去云南,到时候点齐兵马,不光要平叛刀拜兰,这次我要把安南也给打下来。”
“那倒是不用了,”朱元璋示意道:“你先别急着想回去云南,你现在回不去的。再看看下半句话。”
朱楩再往奏折上看去,只见沐春交代道:“臣已经以瞿能为将,率领所部五万兵马,不但收服了宁远,且活捉了刀拜兰,正派一支卫所押解入京。还望陛下周知。”
原来刀拜兰的叛乱,正是在朱楩离开云南之后不久爆发的。
而沐春也是反应迅速,且瞿能也是一员猛将,直接就把这次叛乱给平复了,甚至连刀拜兰本人都被活捉了,正在送往京城来的路上。
“这个沐春,”朱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称赞沐春,还是该骂他是个蠢货。
不知道你家殿下我如今被困在京城吗,就不能趁此机会让本王得以脱困?
想啥呢?
朱元璋瞥了眼朱楩,哪里猜不透他的心思,暗暗冷笑,你走不掉的,不把你搞定了,让你回去当个祸害?
那咱还是洪武大帝吗?咱还搞不定你?臭小子。
“其实本来咱对你那些话,一直都是持保留和观望态度的,”朱元璋忽然说道。
朱楩纳闷的问道:“哪些话?我说的话可太多了。”
他哪知道朱元璋是说哪一句?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当然是说关于改土归流的事。”
原来又想到了这件事上。
朱元璋指指朱楩手中的折子,冷笑着说道:“果然如你所说,这些个土司,真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咱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不思偿报天恩,反而多有叛乱发生。真是该死。”
朱楩顿时激动起来了:“您看,我没说到后边吧。别说这些家伙了,每一个土司都有可能造反,因为是您给他们的权力。他们那是土司吗?那简直就是土皇帝。相比起来,我们这些藩王又算得了什么。”
朱元璋翻着白眼,好小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呢是吧?
不过朱元璋也点了点头,之前册封的九大边王,不光是为了镇守边疆,有的也是为了预防这些土司造反的可能。
譬如说秦王封地在西安,与太原的晋王呈守望之势,既可以联合起来抵抗北边的鞑子,也能预防宁夏府。
还有蜀王朱椿,湘王朱柏,乃至如今的滇王朱楩,这都是镇守西南的藩王。
主要防止的,就是那些土司的犯乱。
“改土归流吗?既然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看来也是时候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了,”朱元璋微眯双眼,洪武大帝的气魄,可谓是不怒自威,也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朱楩不但浑不在意,反而激动万分的说道:“到时候儿臣愿意领兵一部,杀出一个天下太平。”
朱元璋看着朱楩,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神色。
“徐达说的没错,你真的太像咱年轻时候了,一样的悍不畏死,一样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管他是陈友谅还是张士诚,咱当年,可从未怕过他们,”朱元璋一脸自豪的说道。
事实上,在最后三人大决战时,朱元璋才是实力最弱的那个。
陈友谅地盘与兵力要远超朱元璋,而张士诚坐拥江南富饶之地,自然是有着泼天的财富,连沈万三这个财神爷都给张士诚效命。
可最终,还不是他朱元璋坐拥天下?
而朱楩则是不把所有土司放在眼里,丝毫不担心土司会造反,你敢造反,我就敢杀你全家。
何况朱元璋是马上皇帝,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天下。
相比起朱标,其实他更喜欢诸如朱棣与朱楩这样的儿子,更像他,都是能征善战的好儿郎。
可朱标的性格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包括如今的朱允炆,这都是任君。
朱元璋深知马上皇帝打天下之后,需要的是以仁义之君治理国家。
何况朱棣是老四,朱楩是老十八,就这俩儿子最像他,偏偏一个都立不起来。
反倒是那老二本来最有机会,偏偏又是那个德行,朱元璋一想到秦王朱樉,脑瓜子都开始嗡嗡的。
简直是不提也罢。
可朱楩越是像自己,朱元璋就越加担心,甚至越加明白,若是朱允炆和他起了冲突,朱楩是一定会造反,甚至一定会赢的。
说来好笑,蓝玉是自己杀的,恐怕还要进一步为朱允炆铺路,那傅友德与冯胜也将成为朱允炆的威胁。
可是一旦连这两个大将也都死了的话,沐英也病逝了。
到那时候,这满朝的能征善战将士,全都没了,反倒是朱楩在云南的班底,几乎成了最强部队。
这可如何是好?
朱元璋都有些恍惚了,自己到底是在给谁铺路来着?是给朱允炆?还是给朱楩这个混账?
自己把朝廷能用的武将杀光了,到时候朱允炆还能用谁?李景隆那小子吗?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朱楩被朱元璋看得有些心里发毛。
朱元璋没有在意朱楩的失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都要习惯了。
只是朱元璋纳闷的问朱楩:“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你小子隐藏的太深了。”
其实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朱元璋仍然不记得朱楩在皇宫的前十二年是什么样子了,也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号儿子的存在。
一直到朱楩在云南开始崛起,朱元璋才终于关注他,尤其是朱楩回到京城以后,朱元璋更是惊讶发现,这个十八子也太像自己了。
也或者是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因为徐达当时就一直说,朱楩和朱元璋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朱元璋也越发看他顺眼。
结果就连朱楩不止一次高调表达出今后会造反的野心,朱元璋也没有处置他,反正是父子俩私下里的对话,说说就说说嘛,不用当真。
毕竟是自己儿子。
换做别人你试试?
可越是这么想,朱元璋就越是生气,这小子的城府太深沉了,瞒得自己好苦啊。
早知道他这么猛,当初就该着重好好培养,甚至让他和允炆一起念书成长的,那样就能让他们关系更好一些了。
记得朱标还活着时,就曾提到过,想让老十八去和允炆一起念书的。
只不过当时朱元璋已经答应让朱楩就藩了,也有节制沐英的打算,才没同意。
现在他后悔了。
朱楩不知道朱元璋内心的复杂想法,心说我当初自然是故意低调蛰伏起来的,谁会在意我一个小透明皇子啊。
不过他不能那么说,而是说道:“因为当时大哥还在,您自然注意不到我。”
朱元璋点点头,叹道:“是啊,如果标儿还在该有多好。”
朱元璋深爱太子,毫不夸张的说,自从建立大明之后,他除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以外,就是一直在给朱标铺路了。
朱元璋的后半辈子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想怎么把皇位与国家顺利的交给朱标。
哪成想,太子竟然先走一步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就不禁眼眶发红,哪怕已经过去一年,他仍然唏嘘不已。
朱楩也长叹口气:“大哥仁德,对待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照顾有加。一些兄弟们惹了您的责罚时,往往也都是大哥出面庇护我们。包括儿臣当初去就藩时,连儿臣的母妃与胞弟都没有去送,还是大哥亲自来送的。”
提起朱标,连朱楩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哥真有做大哥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一位任君,朱楩还是愿意臣服辅佐的。
至于朱允炆就算了吧,那家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是朱元璋还活着,他都曾经问过若是藩王造反该怎么处置了。
等朱元璋一死,那还不是立刻削藩,恐怕连一年都等不了。
他可不就是在建文元年削藩的,也就是上位的那一年。
哪怕你装一下呢?
“说起来,你自从回来,还没去看看你的母妃吧?”朱元璋忽然心里一动,开始回想起来,老十八的母妃是谁来着?
好家伙,朱元璋的媳妇太多了,已经记不起来朱楩的母亲是谁了。
但是朱楩自己可不能忘,说道:“儿臣最近几天太忙,没腾出时间。何况儿臣已经这么大了,再随意入后宫不好。所以正想抽空跟您请示一下。”
“对了,你母亲是谁来着?”朱元璋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好亲口询问。
“是您的周妃啊,周妃,”朱楩翻着白眼,哪怕这一世的母子关系并不亲近,也不禁为母亲感到抱屈。
周妃,具体身世已经无处考究,于洪武十二年四月生下了老十八朱楩,又在第二年五月生下老二十朱松。
朱松也就是韩王,与朱楩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个爹一个妈的那种。
但是朱楩这次回来,朱松也不说来看看这个哥哥。
既然你小子不来,那我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去看你吧?
当然朱楩也不挑剔,因为藩王之间是不能私下里随意联系走动的,这是老朱的锅,不能怪罪到弟弟头上。
只是朱楩也有不爽。
还有这一世的母妃,他也觉得亲情寡淡,毕竟也没一直在一起生活,自己去云南就藩,母妃也没说跟随自己一起,索性就这样相处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嘛。
“有空你去看看你的母妃吧,”朱元璋点点头,算是当面答允了,允许朱楩可以进出后宫。
“是,”朱楩不咸不淡的答应了一声,看不出有多高兴。
朱元璋皱了皱眉,说道:“你小子还真是薄恩寡义。”
“没办法,随爹嘛,”朱楩仍然是不咸不淡的反击了回去。
朱元璋这个气,怒斥道:“你少把脏水往咱身上泼。虽然咱把你们藩王都分封出去了,但是每年也会分批次把藩王召回相聚。倒是你小子也不说给咱送一封折子,关心关心咱的身体,就连咱召你入京也被你借着由头给推脱了。你再看看你那些哥哥。”
朱元璋说着,还翻出一些奏章给朱楩看。
朱楩拿来一看,果然都是各地藩王的请安折子,其中最寻常的,就是藩王们的日常请安了。
好家伙,近一些的地方还罢了,朱楩忍不住问道:“蜀王是怎么做到的,每日都照常请安不断的?”
蜀王也就是朱椿,封地在四川,也就是在朱楩边上。
疯了吗?隔了十万八千里,还能做到日常请安不断的?
朱元璋冷笑一声说道:“那当然是老十一心诚,所以每日都会写好奏折让人送来,也才能每日请安不断。不像某些人,明明距离相近,所作所为之事却截然不同呢。”
朱楩撇撇嘴,心说马屁精,没想到朱椿是这样的蜀王。
也怪不得他媳妇是蓝玉的女儿,结果蓝玉案闹的这么大,蜀王和他的蓝妃却跟没事人一样。
“话说二哥这是搞笑的吗?”朱楩忽然又发现了秦王的折子。
原来朱元璋是十月的生日,而现在已经是八月了。
于是秦王递来折子,询问是否允许他来给父皇祝贺生日。
而朱元璋的批复也很直接:“不准来。”
回复的折子自然是已经发回去了,这是批阅后留下的。
其中大多藩王都是给朱元璋请安,朱元璋也都会回复:“朕躬安。”
或者“朕安”。
也有禀报事情的,比如其中朱柏的奏章就很正经,每次都是有事才发折子。
在这其中,朱楩甚至还翻到了自己的折子,而且开篇就是‘父皇,儿臣苦啊’。
“咳咳咳,”朱楩这顿尴尬,如今自己看来,真是不好意思。
再看朱元璋的批文。
尤其是第一本的奏章,上面写着:“楩儿莫慌,咱还没死呢,土司再造反作乱,也不会伤到你分毫。”
“咦?父皇,儿臣可没接到您这样的回复,”朱楩顿时惊讶了。
原来这是当初朱楩烧纸玻璃时,给朱元璋上奏的折子。
朱元璋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说的那么严重,我还真以为是那思伦发按捺不住,以大部队包围你大理城了。后来才知道,你当时遇到的只是两千人不到的小土司部落。还有你那套玻璃,你把最差的给咱了,咱还没找你算账呢。”
所以本来朱元璋是准备下折子的,后来得知真相气得不行。
这个混账,原来那时候就糊弄自己了。
想到此处,朱元璋已经手痒痒了。
朱楩‘嘿嘿’干笑着,那时候年轻,天真的以为自己山高皇帝远,就能任意妄为了。
哪里知道,远在云南也有锦衣卫,甚至自己身边就有朱元璋的人,还是一明一暗两个暗哨,说的自然是王福与李贵。
除了他俩,云南也不知隐藏着多少锦衣卫。
可以说老朱的眼线遍布天下啊。
“我听说,你在云南以云龙县作为试验田,准备种植新的稻种?”朱元璋主动询问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朱楩大大方方承认道:“是,不过可惜之前的一批稻种很差,导致上半年第一季的收成全报废了。如今已经是第二季农忙之后了,相信到年底之前就能知道结果了。”
当时朱楩临走之前,已经让李叔然全权负责云龙县的事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干系甚大,绝不可轻易胡来。须知民以食为天,绝不能把老百姓饿死。”
朱楩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一向觉得百姓才是国家根本,只要咱老朱家一直是民心所向,不论是谁,也动摇不了咱们的国家。”
“不过其中的玉米和番薯土豆,倒是可以稍微推广一下了。”
(本章完)
阅读大明,本来想摆烂,结果系统来了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pangu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