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折腾,等朱楩让人把悬崖边上被明军刺死的人带去掩埋起来,免得发生瘟疫之后,天边早已天光大亮。
“也不知道沐晟那小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朱楩张罗一声,率领王福木邱,以及一万人赶往山脚。
等他们下来时,就看到岸边上瑟瑟发抖的站着一堆人,周围还有明军手握长枪管控着。
显然这些人就是幸运儿,不但在掉落山崖的过程中活了下来,还没被深潭淹死。
可他们在爬上岸边时,还是被明军抓了起来。
附近也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那些都是不服明军,竟然还不投降,想要负隅顽抗。
沐晟也没惯着,按照朱楩的命令,直接就给杀死了。
他们本就跟随着各自寨主造反了,朱楩难得法外开恩,想饶他们一命,竟然还敢反抗?
像这种抵抗情绪激烈的,是绝对不能留的。
朱楩可没心思去玩什么七擒七纵慢慢熬炼,熬鹰呢?
只见龙潭沟的深潭上,遍布着许多尸体随着水流缓慢往下游飘去。
这还是少数,大多数已经在昨夜飘走了。
因为是淹死的,很多尸体都被灌了一肚子水,甚至浑身臃肿的漂浮了起来。
乍一看,简直犹如人间地狱般景象。
朱楩也叹了口气,招呼道:“让人把尸体尽量打捞出来,万一泡烂了,在水里成了感染源,下游用水的人都得生病,甚至形成瘟疫不可。”
“可是殿下,反正下游也都是许多不服管教的土人,不若来一场瘟疫把他们都灭族算了,”沐晟有些年轻气盛,恨不能把这些造反的土人全都灭族算了。
他们沐家本就是来镇守云南的,和所有土人都没啥好关系,毕竟他们就是来镇压这些土人的。
其实朱楩之前的想法也是这样,反正杀了人还能赚取武力值,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此时朱楩笑骂一声:“屁话,这些年陆续从中原迁徙了百万中原百姓,可云南太大了,还是顾不过来。若是把土人都杀到灭族灭种了,你给我种地去?还是让土地都荒废了?”
“百姓愚钝,而且是朝廷给了土司官特权,所以才会盲从,其实大家都是好百姓,只要不造反就都是好人嘛。”
“还是那句话,只要今后他们读汉家书,讲汉家话,用汉家字,生活习俗与汉家百姓一般无二,他们就也是我大明百姓。”
“难道我堂堂大明泱泱大国,还容纳不了其他民族?”
不然今后打东南亚各国,还能一路搞种族灭绝的杀过去?
可惜中原大地也才刚刚平定战乱,加上蒙元杀戮了太多中原百姓,汉家百姓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现在朱楩有十四亿人口可以用,你再看看是什么态度?
那可就完全是不同的想法了。
可惜没有,不但没有十四亿,连四亿都没有。
据说在万历二十八年,全国汉族人口可能达到了一点五亿。
至于现在,前后相差了足有一百多年,已经有三四代人的间隔,恐怕最多也就只有八千万人,甚至还不到。
因为据明实录记载,在洪武十四年间,人口总数为五千万接近六千万人。
现在是洪武二十六年,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
因为人口太少,所以人才是国之根本。
包括云南也是如此,朱楩前后已经杀了几十万人,昨夜的十二万人也基本上都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少数。
他是杀的痛快了,武力值又赚取了足足十一万,等于说活下来的不足一万人。
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壮丁活下来了,等到来年春耕时,得有多大压力?
不过朱楩也没有一味儿的妇人之仁,像造反这种事,必须武力镇压,以战止战。
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得把维摩州彻底改革,趁着十一寨寨主全部阵亡,正好把这里也给改革了。
等沐晟让人,尤其是让那些维摩州的人去把水上飘着的尸体都打捞起来,然后再在附近就地掩埋之后。
朱楩趁着天色尚早,直接让大军开拔,再次来到了丘北县的城下。
城上还有一百多号守军,惊恐着,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兵临城下的明军。
昨天他们十一位寨主可是率领十二万大军去追杀这支明军的,而且这支明军不过三万人。
可为何是他们回来了,十一位寨主呢?十二万大军呢?
按照那思任发的说法,明军寥寥,只需十一位寨主率大军掩杀冲阵一番,就能轻松取胜。
可是你们人呢?
“还不开城门等待受降?难道要本王攻破城门之后屠城吗?”朱楩大喝一声,虽然没用扩音喇叭,却仍然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让城上的守军打了个冷战。
有一个守军甚至站立不稳,竟然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眼那个倒霉蛋,然后又一起看向朱楩,敌我双方都在沉默。
朱楩也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时候,城墙上有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站了出来,问道:“敢问明朝大王,我们寨主怎么样了?”
“哼,”朱楩冷哼一声,这样称呼自己,说明是没把身份立场搞清楚,他们果然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大明子民啊。
不过无关紧要,朱楩让人把那接近一万人的俘虏带了过来,让他们以他们的土家话对城上守军,以及城内百姓们说明昨夜战况。
当得知十二万大军以及十一位寨主,还有思伦发竟然在一夜之间全被歼灭,城内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城墙上的守军们也被吓得脸色惨白。
寨主们竟然全都死了?十二万大军也只剩下不足一万?
怎么会是这样?
就在城上与城内的土人们还在惊疑不定时,朱楩微眯双眼,冷笑一声说道:“真是给脸不要脸,本王本来还想发发仁慈,既然伱们想要负隅顽抗。来人啊,攻破城门,屠戮全城。”
就说以战方可止战,既然这些人想要抵抗到底,那就成全他们,正好可以化为朱楩的武力值。
至于丘北县鸡犬不留之后怎么安置,也很容易,大不了迁徙中原百姓来这里生活就是,直接把土地和钱粮,乃至现成的城市作为基础,相信不出十年,丘北县将会再次富有生机。
“等等,大明王爷,我们降了。”
守军哪还敢有一丝犹豫。
城上只有一百多号人,城内全是老弱妇孺,因为壮丁都被征走了。
一旦城破,明军长驱直入,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一面倒的屠杀。
终于,随着丘北县的城门被缓缓打开,朱楩的平叛之战打开了一个关键性的局面。
丘北县虽然不属于十一寨的任何寨主,可丘北县却是十一寨的门面,这里既是十一寨的中枢,也是十一寨最大的屏障。
一旦丘北县被攻破,朱楩就能直接掌控十一寨,他可以随心所欲对十一寨发兵了。
可其实都不用朱楩再派大军发兵,因为十一寨的壮丁也都基本死绝了。
维摩州经此一役,虽然不是十室九空,可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披麻戴孝。
所以当明军入城时,面对的百姓脸上都写满了仇恨情绪。
他们的男人或者儿子,在昨天都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却都死了,正是这些明军所杀,他们是屠夫,是刽子手。
但是这支明军乃是铁血之师,区区百姓的敌意,根本不足挂齿。
朱楩更是骑着马走在头一个,根本不怕城内有埋伏,也不怕被冲动的百姓袭击。
“阿邱,”忽然,朱楩把木邱叫了过来,还拿出扩音喇叭递了过去,说道:“给我翻译。”
前面说过了,虽然云南有各种民族,每个民族也都有着自己的文化传承和风俗特色。
但是因为毕竟常年生活在一个地方,所以彼此说的话也都能大概了解。
于是木邱成了朱楩的翻译官,替他把汉语翻译过来传达出去。
“你们死了家人,但是活该,谁让你们盲目跟随着你们的寨主想要造反?我大明得了天下,却没有像蒙元那样欺压尔等民族,我大明可没把你们当做劣等民,反而给你们地种,让你们可以继续悠哉悠哉的生活。”
“可是你们呢?好日子不过,竟然想要造反?既然你们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别过了。别说杀了十一万,你们若是不服,我给你们继续造反的机会,你们回家扛起锄头和镰刀出来,看我敢不敢屠城。”
“真是给脸不要脸。也不想想,就算真的造反成功了,那也是你们的寨主继续在云南作威作福,又和你们有何关系?”
“而且我听说土司官位高权重,平日里可没少欺压百姓。你们一边被剥削压迫,一边还给他们卖命,图什么?图他们把你们不当人当牲口一样对待吗?”
“本王这次来,不但要平叛,还要消灭那十一寨的家族,今后还会把土地重新丈量以后,按家按户的重新分配给你们,还要削减税收,让你们可以有更多存粮,让你们过上真正属于人的生活。”
“本王再问一次,你们是要当本王的人,还是继续给寨主当狗?你们是要臣服,还是想继续反抗?你们给本王一个答复。”
朱楩让明军排开阵势,堵住了城门,且虎视眈眈的望着城内百姓们。
他自己更是抱着胳膊,一脸淡然的看着百姓们,等待他们的答复。
百姓们一开始确实是满脸仇恨,但是等朱楩一番话下来之后,却又一脸茫然了。
所以他们到底该仇视谁?他们的仇人又是谁?
朱楩吗?明军吗?大明朝廷吗?
可朱楩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明得了天下,并未苛待刁难少数民族,反而继续让他们以原来的方式生活。
反倒是那些土司官,仗着地位而欺压百姓,这次也是十一位寨主被思任发所鼓动,这才一起造反的。
是他们造反在先,然后明军才来镇压,接着他们的家人才死掉的。
而他们的家人,不都是被寨主们强行征集的吗?
甚至朱楩并未夸张,许多土司官对百姓的压榨,确实犹如牲畜农奴。
许多人种着很多田地,可累了一年下来,却没有多少存粮,都被土司家族得去了。
所以他们到底在图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给压榨自己的人卖命呢?
说白了,朱楩知道古代百姓基本上都是文盲,愚民政策嘛。
结果导致百姓们就跟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在地里干活,一年到头却得不到什么。
而朱楩就要把矛盾对立的因素挑破,让他们清楚的认知到,到底是谁在压迫他们,谁才是他们的敌人。
虽然他们的家人确实是明军所杀。
可你们不造反,又怎么会死呢?
因果关系要搞清楚,你们造的反,那当然是死罪,哪怕土民也都知道造反是死罪。
于是百姓们从一开始的群情激奋,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我可怜的娃啊。”
突然,城内响起一声哭喊。
紧接着,全城都开始哭诉起来,恸哭之声,仿佛要响彻这片天地一般。
而且这还只是丘北县,其他还有整整十一个寨子,也会是这般摸样。
毕竟死了十一万人呢,还都是壮丁,都是许多家庭的顶梁柱啊。
要知道在古代,如果家里没有一个壮年男人,那将是很难生存的。
朱楩看向木邱。
木邱心领神会的,立即用喇叭传遍全城的宣布道:“滇王殿下仁义,知道你们都是盲从那十一位寨主的命令,所以不会继续追究。而且还会把土地真正分给你们,且不会再设置新的寨主继续欺压你们。之后等殿下清点那些寨主压迫你们的财物后,还会开仓放粮,把本该属于你们的粮食发放给你们。”
“今后只要大家好好效忠殿下,殿下一定会让大家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活人总要继续生活。你们还有孩子要养,还有父母要赡养,好好想想吧,谁才是明主。”
哭声小了许多,虽然人们都还是泪流满面,可木邱说的没错,人死不能复生,可活人还得继续生存。
朱楩再看一眼周围百姓,继续率领军队往城内府衙走去。
这次就再无人敢阻拦了,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看着明军占领府衙,以及迅速把控了城防和一切事务。
朱楩本来还想清点一下丘北县府衙里的库存,比如粮仓有多少粮食等等。
结果朱楩却发现,丘北县因为不属于十一寨的任何一寨,但是又同属于维摩州十一寨各寨,于是丘北县在今年秋收之后,除了留下部分粮食,基本上全都被分别运送到十一寨各寨去了。
好家伙,这是被集中薅羊毛了?
朱楩就算想开仓放粮尽快安抚百姓收买人心,那也做不到了。
但是不要紧,朱楩把那一万多俘虏集合了起来,开始训话。
因为有木邱当翻译官,所以不存在语言不通的问题。
“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要放你们回家的,”朱楩一开口,下面的人就骚动起来了。
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他们吗?
“但是,”朱楩又说道:“你们毕竟造反作乱了,虽然我说不再追究,可也不能一点事也没有。接下来我要你们回去以后,把你们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你们各自村寨的人听清楚听明白。”
“本王是杀了不少人,可真正害死那些人的,是你们的寨主。本王今日到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彻底消灭那些作威作福的寨主和他们的家族,还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本王也会派部队跟你们一起回去,到时候会开仓放粮,每个人都能得到应有的粮食。”
“你们好自为之吧,本王已经不想再提起屠刀了,本王也不想彻底把你们灭族。”
其实朱楩是想用这些人的嘴来传播自己的想法,简单来说就是转移矛盾,让他们真切的想清楚,是那些寨主土司官在压榨他们,他们应该仇视那些寨主的家族,而不是自己。
虽然自己才是屠夫,可事情的因果关系也要讲清楚。
这也是朱楩一直以来的做法和行事方针,他也不止一次用这种办法,把本该仇视自己的矛盾转移了出去。
开玩笑,他要的是民心所向,要是民心向背,那还搞个屁。
可别他白白的发着善心,自己还在这里妇人之仁呢,结果全云南的人都在仇视自己,只等有朝一日再次造反推翻自己。
那就没意思了。
于是朱楩还是把这些俘虏放走了,同时还派出了一万多部队分散成十一支小队,每队一千人,跟这些俘虏一起去他们的寨子。
朱楩还给这些部队下达命令,如果那些寨子有剧烈的反抗情绪,那就直接开杀。
说是村寨,可既然能征集一万人的壮丁,说明每一寨都还有几万人。
朱楩可不想损失自己的这些宝贝精兵,宁杀错也不放过。
当然了,更主要的还是那些寨主的家族,是必须铲除的,不然怎么拿出他们欺压百姓积累的钱粮收买人心呢?
朱楩已经把矛盾转移了,接下来只要安抚民心,就能顺利过度到改土归流的章程。
如此一来,就能潜移默化的,把人心收拢过来。
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再创建学府,把土人百姓和他们的孩子纳入学堂,教他们识数认字,到那时他们自己就会明辨是非,知道谁才是明主。
“愚民政策?本王可不需要愚民。何况愚民最容易受到蛊惑,本王将来是要登基坐殿做大事的,哪有时间天天去收买人心。万一别人利用愚民怎么办?”
“所以愚民政策是万万不可取的。否则真正受利的其实不是朝廷,而是那些地主乡绅。”
朱楩显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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