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驱邪时,白语初在刘府布下阵法,虽然邪祟一时没捉住,但肯定在府内。
关狄枫的意思是分两路搜寻邪祟。
闻容絮和霁一怜一路,他俩一路,为了不让府内的人碍事,让他们聚在一块,待在新设的阵法里。
邪祟要么附身在人身上,要么就藏匿在府中。
关狄枫与白语初去搜查府邸,闻容絮与霁一怜隐在暗处观察阵法里的人。
“在打坏主意?”霁一怜的声音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含混,渐渐运转滚出低笑,他完全没有要捉邪祟的打算,注意力徘徊于闻容絮。
那双狭长凤眸氤氲的浓雾,即便是正好的日头,也照映不清,犹如深不可测的深渊,孤高冷桀地审视着闻容絮。
“你想什么呢?”闻容絮确实琢磨如何棒打鸳鸯,但没必要说出来,不然还要找借口解释他哪来的消息渠道,“我在思考目前一系列的事,邪祟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就像是有人故意等着玄华宗的人到来,放出早就准备好的邪祟交差。”闻容絮徐徐道,“藏在府中的魑魅魍魉,以邪祟作怪了结。”
“按最大受益者来看,是张氏。”
可张氏只是位普通人,她哪来的能耐驱使邪祟?
闻容絮倾向于张氏背后站着位帮助她行事的幕后黑手,不仅给了诞龙丸的方子,还助张氏把谋害亲生女儿和发现异常的人的事推给邪祟作祟。
霁一怜没说话,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游离模样,唯独在面对闻容絮时,多了点真。
闻容絮还记得对方提出的黄雀在后,如今看来,变美的药和诞龙丸如出一辙的阴毒,且都愿意与凡人为伍,黄雀极大概率就是幕后黑手。
黄雀这么费力护着张氏,绝对有所图谋,总不可能仅仅看一出母食子后灭门的惨剧。
闻容絮瞧着霁一怜一路表现得皆在掌控的冷静,甚至透出一丝戏耍猎物的玩味:“霁一怜,你是不是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
“略有所疑。”霁一怜没有打马虎眼,承认了。
闻容絮暗中指指点点:你果然知道。
霁一怜回忆着前世,前世的他不关心外界的事,勉强拼凑出一点答案:“他们属于冥月阁,专爱骗人生孩子。”
“???”
闻容絮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霁一怜这次没有故意逗人玩:“冥月阁的人爱在凡间活动,有那些想要孩子却苦无得的男女,就会被他们找上,服用了冥月阁的药确实能获得喜脉,诞孕孩子。”
“生下的孩子大多会被冥月阁带走。”霁一怜脑海中闪过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
青年极爱笑,却不热烈得灼人,像晨间熹微,温暖澄净。
残垣断壁,硝烟滔天。
霁一怜满身狼狈地撑着脏污的石壁,鲜血从他身上一点一滴汇聚于坑洼的地面。
青年的剑抵在他的心脏处,新鲜的血逐渐浸透衣衫。
他的手抓住剑身,可在看到面容扭曲、伤痕累累的青年,缓缓松开了手。
那剑便再无阻力,又进一寸。
带着燃尽天下气势的玄灵火蔓延,烧得周遭的残壁开始融化。
青年一掌拍飞了他,独自留在火舌里,化成盈盈灰烬。
他赌赢了,青年最终仍对他残留着幼年的情谊,没拖着他去死。
闻容絮察觉到霁一怜突然的停顿,然而对方的表情做得无懈可击,他无法从中捕捉到丝毫痕迹:“不想说可以不说,反正我们又不是救世主,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霁一怜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戳了戳面前的人脸颊。
青年和闻容絮似乎很像,笑容都一样的温暖,可他们其实完全不同。
青年——归辞秋,不会这么天真,也不会这么体贴,他的内里和他一般,坏了。
归辞秋是冥月阁哄骗着凡人孕育出的孩子,却没被带走,又在几年后出现,想要带走他,同时屠戮干净他的亲人。
被恰巧路过的修士救下,修士遭遇冥月阁追杀,拼死将归辞秋送到安全地方,让他得以无忧地顺利长大。
那个安全地方就是霁一怜生长的小村子,相近的年龄让他与对方成了好友,又在长大后分道扬镳。
霁一怜是在归辞秋要杀自己时,才了解到他这个童年好友所背负的过往,而他与对方的某个仇人交往过深,让人起了杀心。
霁一怜实不明白自己前世和谁的交情能让归辞秋觉得碍眼,他对谁都没有交心,一时也找不出哪个是归辞秋的仇人。
如今惹到冥月阁,日子或许会变得有趣了些。
虽然起初,他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然后就差不多分别了,现在让闻容絮卷了进来,他也并没有多少愧疚。
按他过往的做法,他不会因此被束住脚步,该走就走,至于后续可能产生哪种后果,他都无所谓。
不知道他突然离开了,闻容絮会不会哭呢?
“出事了。”动静大得修为低微的闻容絮都能听到,他一把拽住竟然没有提前给他示警的人,冲向声音源头。
前不久还放话邪祟打不过他们的关狄枫和白语初,纷纷受伤,尤其白语初大口大口地吐血,伤到肺腑,出气多吸气少。
关狄枫抱着白语初,急得眼睛赤红,恨不得伤在自身。
闻容絮到来时,看到处处透着打斗痕迹的环境,那样的威力是面对他们,需要东躲西藏的邪祟能做到的程度吗?
“我们发现了邪祟,正要拔除。”关狄枫咬牙切齿,“没想到还有藏在暗处的人,我们没有防备,被偷袭了。”
【实话】
“师妹为了护我,受重伤,我也不敌……”
【实话】
“他往那个方向走了。”
【谎言】
关狄枫的表现滴水不漏,他握紧拳头,仿佛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一拳砸在地面,五指渗出血丝,搂着白语初的小心,犹若抱着易碎的珍宝,他这般性子骄矜的人,居然向散修的他们妥协低头了。
闻容絮:“偷袭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你看到了吗?”
“他全身笼罩在黑袍里,分辨不清胖瘦,大概这么高。”关狄枫比了比自己的脖子以下,“他蒙着面纱,不知道模样。”
【谎言】
闻容絮冷不丁道:“你认识他吗?”
关狄枫拧眉,瞪了一眼他:“我怎么会认识。”
【谎言】
“你们交手了,能察觉出是男是女吧。”闻容絮。
关狄枫垂下眼,低声道:“他出手利落,力气不小,应是男子。”
【他认出了她,在包庇她】
她?
闻容絮眼神蕴着冷嘲,装盛起抱着重伤昏迷的白语初的关狄枫:真是深情。
“我知道了。”闻容絮拉着霁一怜佯装离开。
霁一怜颇为好奇地观望着阳奉阴违的他:“不去追吗?”
闻容絮神色怪异:“你会替关狄枫报复偷袭的人?邪祟除不除,你会在乎?”
安静半响。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啊。”霁一怜感叹道。
闻容絮白了眼他:“我自己都顾不过来,没法多管闲事,目前我和你说的那什么势力也没有纠葛仇恨,并不想去探查其中内幕。”
话音微不可察地滞停,语气有些别扭:“我以己度人,不行吗?”
第二次,霁一怜心神感到悸动。
第一次,是看到穿着他衣服的闻容絮,纤长的肌体半掩在红色的布匹中,眉宇轻蹙,杏眼闪烁细微绯红,渲染到眼尾。
霁一怜敛下联翩的浮想,口吻极致理智:“你不了解冥月阁,刘府的事未做成,身处刘府的我们都会被冥月阁记恨上。”
他看着闻容絮眼中的自己的身影,好像留下来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不定,就能亲眼目睹这双湿润的杏眼一颗颗掉泪,里面的纯致一瞬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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