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以为你书读万卷,学识渊博,该参透人生道义。但此刻,我才终于知道,原来你确是只见书山,心却不闻书意。”
柳尚转过头,脸上的严肃未减,声音平静反问,“你说什么?”
萧临渊站起身,淡然面对他,面若白玉,俊美非凡,端的是清冷不似人间相,说的是凉薄清醒言。
“你说世间之大,不是谁人都能成为照亮他人之光;可也许,世间人本身皆为光,又何需借他人之亮?”
柳尚瞳孔一缩,身体一顿。
姜万宁与众修士苦修大道千年,习得最深的道理便是逆流而上,与天争命。
天衍四九,人争其一。
萧临渊:“你只看到神昭大帝荣光无限,却未见其二十八功臣之光芒,亦可震烁千古!他之荣光有当时每一个为之辛劳付出之人的功劳,开疆拓土、安民居业不是他来做,是另有其人辛劳;他只是一张网、一个统率全局的人,他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他有功,但我认为,最大的功劳不在他身上,而在那些执行者身上。”
“诚然,这张网很重要。一件事如果没有主心骨,事情的结局或将功亏一篑或事倍功半;但若换个人来统率全局,你就能确定结局一定是糟的吗?”
“人们信神,可危机关头往往自救;人不敌猛兽,却亦能成万灵之长;人族生存至今,靠的从来不是借他人之光,而是自强不息。”
柳尚被问住,他震惊于萧临渊不吝将功劳归于旁人身上,而言自己轻微;他诧异于,世间怎会有人有如此与世相左的想法?
自强不息,与借他人之光归亮自身,两者到底谁正谁反?
柳尚哑口无言,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笨嘴拙舌,明明想出言反驳,却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言词来反驳对方。
他说:“若无明君,何来良臣用武之地?”
萧临渊回答:“若无良臣,何见明君?”
柳尚彻底败下阵,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消化心底的复杂。
真的,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世人从不缺英雄,世间的兴盛衰荣也自有定数。”话说完,萧临渊要走了。
身后的柳尚急忙出声,“殿下,若有一日,众星相随,长月可愿毕揽长空?”
星光璀璨,不减月辉;月皓凌盛,不掩星辰。
正如君臣相随,同心同德,汇众之光,照耀万古。
萧临渊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只道:“让曲兰颂警惕些,小心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柳尚一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萧临渊会突然提到曲兰颂。
今日的话,他并未对任何人讲过,又关曲兰颂什么事?
下午,正常为萧临渊授了课,出宫后,柳尚一回到家就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对方竟然来拜访他了?
柳尚毫无准备,心下懵然,
只觉满头雾水,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突然来客。
对方时间拾的很准??[,正好是柳尚到家前一刻钟到的。
柳夫人在收到门房的禀报时,也是犹豫了好久才放对方进府。无他,只因光幕直播完自己夫君的事迹后,京中就多了许多想和柳尚结交的人。
柳尚都是能避则避,柳夫人亦如是。
但今天来的这位之所以叫她犹豫后,还是迎入府,只因来人名——谢无念。
茶室内的二人对面而坐,柳尚全神贯注,不敢对对面的年轻人有丝毫轻视,单从一个谋圣之名,对方就不可能简单!
“柳大人为十一殿下教学,辛劳了一天,晚辈本不该贸然上门叨扰,但无奈…心中实在难安呐。”
谢无念端起茶轻抿一口,面色忧愁担心,语气却熟稔,好似两人是什么多年未见的故友。
柳尚有一瞬间的尴尬,毕竟此前二人不熟。
但一想,在自己家里,他反而成了尴尬见外的那个,说出去柳尚自己都觉得汗颜。
调整好心态,柳尚顺着他的话试探问,“那敢问谢二公子此时到访,是有何事啊?”
一般上门拜访不都挑的上午嘛,鲜少有人太阳都落山了,还上人家家中做客的。
谢无念像是真不拿柳尚当外人,闻言,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之色也再不掩饰,语气也略显急躁问,“在下听闻今天宫中发生行刺,陛下震怒,敢问柳大人,十一殿下可有事?没伤到哪儿吧?”
柳尚心中冒出一个问号儿,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无事,一场虚惊,刺客行刺被十一殿下躲过去,眼下那刺客也被抓起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无事就好。”
谢无念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成功的让柳尚生出疑问,“谢公子这般在乎殿下安危?”
谢无念笑笑,语气自然的反问,“那是当然。难道柳大人不是这样吗?”
“你我,同僚。”他说着,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和柳尚的关系,最后言简意赅的压低声音暗示他,“就这,我能不关心吗?”
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动作,都无不表示着他对萧临渊的绝对关心。
柳尚豁然明了,连连点头。
是了,谢无念是谋圣,那肯定也是神昭大帝手下一号能人啊,地位指定不低,那二十八个人里定是有他一个。
有了这层关系,柳尚对谢无念的陌生感和戒备也消退许多。
所以,在谢无念后面对于今日之事的询问中,柳尚半遮半掩的将今日萧临渊遇刺的事透露了一些给他,只他与萧临渊之间的那场谈话并未吐出。
见问的差不多了,谢无念便也起身告辞。
和谢无念聊了这么久,柳尚感觉到谢无念真的是一心为萧临渊着想,连萧临渊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也提前开始了计划和安排。
这一点,连他亦有所不及。
因此,在对方提出告辞之
时,他也不再多做犹豫,想起留存在心底的那一个疑问,思索间便问起了谢无念的意见。
“对了,殿下今日还嘱咐了一件事,吾多有不解,不知谢二公子可否能参详一二?”
谢无念停住起身的动作,又重新坐了回去,身姿端正,语气温和。
“柳大人请讲。”
柳尚问说:“殿下该是想让吾帮忙带话。”
“给何人带话?”
谢无念眼眸微眯,询问。
“左相之子,曲兰颂。”柳尚一边思索,一边说:“殿下言,让曲兰颂警惕些,小心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柳尚是一整个不理解,怎么就突然提到曲兰颂了???
这个问题围绕了他一整个下午也没想明白。
但他想不明白没关系啊,这不正好有一个当世一等一的大聪明人送上门了吗?
于是他毫无负担的把这个问题抛给谢无念,等待对方的见解。
后者微垂着眼眸,先是不语,后从一脸平淡的神情转为含笑,只是那嘴角的一抹笑不知怎的,看着好似别有深意。
谢无念轻声呢喃:“是啊,是该多加小心。”
柳尚听到他的话,虽说不解但这话总是没错的,遂也点头,“没错,现下怕是不少人在盯着我等几人,行事是该谨慎些,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谢无念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柳尚不解对方这一眼的含义,问,“怎么了?”
突然看他做什么?
谢无念摇头,神情不改,“柳大人能明白这些就好。除此之外,今日殿下可还与大人说了什么?”
柳尚虽对谢无念有信任,但有些话还是没有告诉他,“……并无特别的。”
谢无念看出他有话没说,却也并不追问,“既然殿下有言,那大人便如实带话给曲公子便是,不必多想。”
柳尚就是因为想不通这背后的用意才问的谢无念啊?!!
没想最后只得了这么个回答,他感到无趣,却也没再追问。
天色不早,谢无念不再多留。
“那今日晚辈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谢二公子夜间回府,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柳尚十分有礼的亲自送谢无念出府,上了马车,然后才转身回府去。
他一步步跨入府门,直到走了有几十步的时候,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直至最后,停下。
凉风阵阵,带动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静谧之中,柳尚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忽视了什么。
他一惊,蓦然回头,看向敞开的空无一人的大门外。
他的额头慢慢溢出一层薄汗,后背也被虚汗打湿,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离萧临渊遇刺不过半日,谢无念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还能准确知道遇刺的人是萧临渊,而非旁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在出了这件事后
景德帝是一定会派人封锁消息的,不可能叫再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儿!就怕对他自个儿的名声造成影响。
那谢无念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原本就该知晓此事,因为,他就是参与者!
二、宫中有他的暗探,且地位颇高,势力扎根甚深!
那谢无念……又会是哪一种呢?
柳尚悔的捂住胸口,差点背过气去,眼前阵阵发黑,“错了啊!我怎就如此大意……”
可事情已经发生,柳尚那是愁的半宿睡不着觉,生怕自己一句话给萧临渊或是曲兰颂带来麻烦。
天一亮,这天他直接告假不上朝,实则暗中马不停蹄的跑去左相府,找曲兰颂。
他将昨日之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曲兰颂,后者皱眉不说话。
看的柳尚更心急了,这是怎么个事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曲公子,殿下这话是何意啊?还有谢家二公子,他亦知道此事,可否有妨碍??”
曲兰颂抬手示意柳尚先别说话,让他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不对劲,萧临渊为什么突然让人给他带这话?
“祥庆殿守卫森严,外出也有大把的宫人侍卫跟随,如何能叫刺客混进去?”
柳尚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看那宫女还挺面熟的,好像他从前去授课时,曾在祥庆殿内见到过,该是早就被选入祥庆殿侍候的宫人。
他解释完这些,便看到曲兰颂的脸色像是结了冰一样,冷若冰霜。
但他并未对柳尚解释什么,只是缓下语气,诚恳的对他行一礼道:“谢过大人带话前来,在下知晓了,也请殿下安心。”
柳尚颔首回礼,心下懵懵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适宜的没有多问,只提出令自己担忧的一点,“那谢二公子那处……”
曲兰颂声音平淡,“无妨。”
一句同僚可哄得柳尚放下戒心,但在他知道此事后,只会再度加深自己对谢无念的警惕。
得了他的答复,柳尚可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柳尚便走了。
但曲兰颂心里的疑问却更深了,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谢无念……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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