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御书房。
大内总管刘谨跪在地上,双手托举着一份折子。
“陛下,这是潮州递来的折子,梁王殿下已于日前平定了海寇。”
原本昏昏欲睡的夏皇眼前一亮。
“哦?没想到还真让老九给完成了,朕还以他会向朕求援呢,起来吧,具体说说他是如何成功的?”
“谢陛下!”
刘谨躬身而起,把折子放在书桌上。
夏皇慢条斯理地翻阅起折子,刘谨则在一旁徐徐口述。
“陛下,梁王之所以能平定这困扰大夏数十年的海寇,乃是依仗了火炮之利。”
夏皇点了点头:“这个,朕自然清楚,这老九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儿后路。但火炮再厉害,终究需要人手,朕记得他南下琼州,不过带了三千人马,还在那通州地界覆灭袁家时折了一千多人。”
刘谨微微颔首:“陛下所言正是,不过梁王殿下在接收琼州后曾大刀阔斧地改革,将琼州官场以及大世家基本是都肃清了一遍。”
夏皇轻笑一声:“到底是年轻人,若杀人能解决问题,朕早就将那些望族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世道终究不是一家一姓可以维系的,没有那滚滚臣工,没有那世家大族的帮衬,朝廷何以为朝廷?”
“你以前不是替某些人试探过朕的口风,为什么不立秦云为太子吗?”
“朕现在就告诉你,他作为开拓之君足矣,但他杀性太足,想要治理好大夏江山,难,难……”
“老奴惶恐!”
刘谨吓得跪伏在地,自从陛下上次昏迷再醒后,却是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了。
这个时候他要是站出来为秦云说话,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能递这个折子,已经是天大人情了。
夏皇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谨,也不恼,只是淡淡的说道。
“最近朝中可有人反对征儿?”
刘谨急忙回:“除了徐江等一干落川官员,都是支持秦征殿下。”
夏皇笑了笑:“杨安这老狐狸藏得太深,他不发话谁敢乱动?还有慈宁宫那位,恐怕也有想法,否则也不会将钱妙音嫁给老三。”
刘谨心头一沉,看似夏皇在问他,但刘谨清楚,陛下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消息渠道,这天下想要瞒住他耳目的事情,恐怕少之又少。
刘谨道:“三皇子如今正在与北齐对峙,到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倒是派人给秦征殿下送来北地特产,似有靠拢之意。”
夏皇笑道:“老三是聪明人!”
“老五还没有消息吗?”
刘谨顿了顿:“五皇子应该是出海了,之前在吴国曾有露面。”
夏皇继续翻着折子:“老七呢?”
刘谨额间冒汗:“陛下,还是翻到最后一页吧!”
夏皇轻哼一声:“怎么,还给朕卖起关子来了?”
夏皇翻到折子的后面,突然瞳孔一缩,只因这折子最后一页并非用墨色所写,而是用了寻常折子不能用的朱砂血红所写。
“七皇子,秦山,勾结倭寇,屠潮州十万妇孺,今受倭封潮州王!”
“孽子,孽子!朕怎会生出此等逆子!”
夏皇大发雷霆。
这已经不是家丑了,这是国丑,是大夏之耻!
是他哪怕合眼都不敢去面对列祖列宗的事情。
夏皇努力平复心情,他目光微冷:“此事有多少人知道?”
刘谨沉声道:“此事乃是梁王殿下曝出来的,朝廷先前怀疑且通缉了独眼联盟,秦云在讨伐海寇的过程中,发现独眼联盟并未参与此事,反倒是七皇子所在的琉球岛派人横加阻挠,试图将梁王殿下一网打尽。”
夏皇目光冷冽:“混账,此等家丑,这九子为何扬了出去?来人下令,封锁消息。另外,就说秦山死在了潮州屠城之时。”
“潮州王妃不是韩家的女子,让他上京自证。”
刘谨顿了顿:“这……陛下,梁王还有一奏,梁王请陛下允许原潮州王妃韩江雪与七皇子和离。”
“折子上有写明,在倒数第二页!”
夏皇顺眼望去。
“韩江雪于此次平寇立有大功,她与秦山之婚约不过是形式罢了,秦山所为遗臭万年,请父皇还韩江雪清白,另请将韩江雪许配给儿臣!”
“混账,逆子!他这是故意和朕在作对,他这是恨朕!”
“咳咳……”
夏皇气得吐出一口脓血。
刘谨急忙上前:“陛下,息怒,息怒!”
夏皇:“你让朕如何不怒?身为皇子屠杀子民,身为皇弟,谋皇兄之妻,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他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刘谨心里面默默吐槽了一句,您也不是把沈月许配给了秦征吗?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事实上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秦征,刘谨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他眼里,那秦征怕是连四皇子都不如……
可是陛下偏爱,他这个当奴才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夏皇发完火,消了气,刘谨接着说道:“陛下,那这折子朝廷需要回吗?”
夏皇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他要开国让他开吧,他要什么就给他,唯独韩江雪不能许配给他!”
“告诉他,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试探朕的底线。”
“除非……他想造反?”
夏皇目光一凝,浑浊的双眼中闪烁一道精光。
“诺!”
……
翌日,朝会。
众臣迈入大殿,山呼万岁,秦征站在龙椅左下方,位列三公之前。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夏皇冷眸扫了过去:“你有何事?”
秦征笑道:“父皇,儿臣听说九弟在琼州打了胜仗,理应宣旨意让他班师回朝,接受嘉奖。”
此言一出,徐江面色一变,沈万三也是意味深长地看向秦征。
丞相杨安踏前一步:“臣觉得秦征殿下所言极是,梁王平定西南海寇,实应嘉奖,正好也让梁王殿下前来参加秦征殿下的大婚。”
“臣等附议!”
群臣站了出来,夏皇面色一沉,最后他目光落向秦征,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传旨,宣秦云入京觐见!”
此时一名言官站出来说道。
“陛下,梁王手握众兵,又收编了近万海盗,他若带兵觐见对朝廷而言不得不防,臣以为应当先解除梁王的兵权,另择封地,亦或者干脆让二殿下或者四殿下的封地与梁王调换。”
秦征当即站出来怒斥:“混账,你这是在质疑我九弟的忠心?”
那官员“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日月可鉴,微臣一心为了大夏江山社稷,秦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贪念皇嫂美貌,勾结海盗屠灭潮州,又逼七皇子流落海外,此子不能留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夏皇则眯着眼看向杨安,杨安低头不语,又看了看秦征,发现他一脸平静。
夏皇冷哼一声:“妖言惑众,来人啊,将谢清远拖下去斩了!”
“陛下,大夏自古从未因言获罪,更何况,谢大人所言还有待商榷。”
“是啊,陛下不能杀啊,这有违祖制。”
“陛下,这海寇之患自大夏开国以来便持续不断,凭什么,秦云一月就能荡平海盗?据微臣所知,秦云还和那海盗结为了异姓兄弟,结拜之时,还以反王铁狼王类比海盗首领,他这是什么狼子野心啊!”
“还有,七皇子封在潮州,又有什么理由会屠杀自己的子民?这分明是秦云颠倒黑白的手段。”
“还请陛下派人彻查此事!”
“臣附议!”
此时,朝堂外一名礼部使官来报。
“扶桑使者求见陛下!”
群臣一愣,却是窃窃私语了起来,这些年扶桑一直在和大夏争夺东郡七国属国权,甚至原本的琉球属国也被扶桑占了去,两国关系并不好,甚至还有世仇。
夏皇:“肃静!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这倭人要干什么?”
“诺!”
不多时,扶桑使者踩着木屐“啪嗒,啪嗒”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对着夏皇躬了躬身。
“扶桑外相小泉井一参见夏皇陛下!”
夏皇目光微冷:“免礼,尔来所谓何事?”
小泉井一递上国书:“贵国七皇子,遭琼州岛上梁王所逐,被扶桑九公主所救,公主与七皇子日久情深,特向夏皇请求,准许二人成婚,吾皇愿以琉球作为嫁妆赠予贵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唯独一众位高权重的老臣充满戒备地看向那扶桑使者。
夏皇目光一冷:“你刚才说,老七在你们那儿?”
“是的,秦山殿下逃难而已,被我国公主所救!”
此时谢清远也站了出来:“陛下,事情经过已经清楚,此事正是秦云自导自演,他不满足琼州那贫瘠封地,是故想要进军潮州。”
“如此狼子野心,不得不防,陛下别忘了,在北境和西域还有人支持他!”
“陛下,臣以死鉴,请陛下彻查秦云,还秦山殿下一个公道。”
“臣等附议!”
夏皇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很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那谢清远说的也不无道理。
身为皇帝,最不缺的就是疑心病?万一,刘谨那折子里的全是假的呢?万一谢清远所言是真的呢?
夏皇无论如何还是不相信,秦山会无缘无故屠了潮州,比起这个他更怀疑是秦云的野心。
毕竟将心比心,如果他自己当年,也会这么做,准确地说,他也做过!
夏皇目光扫过三公,扫过秦征,扫过二皇子和四皇子,最后落在大内统领身上。
“洪浩轩!”
“卑职在。”
“朕特命你为钦差特使,测查此事!”
“至于扶桑使者所提,朕考虑三日,三日后给你答复。”
小泉井一笑道:“静候陛下佳音!”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夏皇又冷着脸看向一旁的沈万三。
“沈爱卿,伤势恢复得如何?”
沈万三心中咯噔一下,这老东西不会让他去调查秦云吧?
“臣已无大碍,只是……”
夏皇打断,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那就好,你跟着洪浩轩走一趟!”
沈万三憋着嘴:“诺。”
群臣大感意外,毕竟沈万三作为朝廷大臣,而洪浩轩只是个大内统领,按理说前者为钦差才合理才对。
反倒是秦征若有所思,他知道这是父皇对沈万三的试探,至于秦云,不管他立了多大的功勋,名声臭了,还想夺嫡,简直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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