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翌日天才蒙蒙亮, 村里就热闹了起来，只不过跟春天那回不一样，这次大部分人都是挑着桶去河边, 开始新一天的挑水浇地，往村口走的少。

李秀云跟李桂香几人在村口将要卖的菜连同陆水生跟陆柏生一同交给沈迁和陆久，比起家里长辈们的不放心，第一回肩负重任的兄弟二人显得有些兴奋，陆水生十分自信地道：“我肯定不会算错钱的。”

陆柏生也道：“要是有人不给钱或者少给我们铜板，我们就找沈叔叔跟陆叔叔。”

长辈们即便担忧, 听到他们这么说，也觉得既骄傲又欢喜，笑着将两人抱上牛车, 跟装菜的筐子一起安置好，看向沈迁和陆久，“他们俩就麻烦你们了。”

“我会看好他们的，”沈迁笑着道, “而且学了这么久，是要看看能不能学以致用了。”

村里人这回去赶集的人是少, 但不是没有, 之前大家以为李秀云跟李桂香是把家里的鸡蛋跟菜托付给沈迁一家帮忙卖，孩子是跟着去玩的, 听了一耳朵后, 发现居然是让几岁的孩子去卖菜, 有人打趣道：“你们也是心大, 他俩这么小，能算明白钱吗？”

“怎么算不明白？”李桂香道，“我们家柏生跟水生算得快得很。”

搭话的人摆了摆手, “行行行，到时候我就将摊子摆旁边，看看你们家的小孩有多会做买卖。”

陆水生跟陆柏生这个年纪，已经能分得清别人是否善意，兄弟二人都是气鼓鼓的。

沈迁走到牛车前面，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坐稳了，我们现在出发。”

牛车驶出一段距离，附近没了刚才那人的身影，沈迁才问：“刚才那人觉得你们年纪小，瞧不起你们，你们认为怎么样才能让他刮目相看？”

陆水生跟陆柏生对视了一眼，这几个月沈叔叔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跟算术，还给他们讲过不少的典故，有好几个典故里的主人公，一开始被人看不起，但没有一个是因为跟别人吵架吵赢了才让对方刮目相看。

两人小大人似的道：“沈叔叔，我们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沈迁问。

陆水生道：“我们会认真卖菜。”

陆柏生接道：“让他知道看走了眼。”

沈迁摸了摸两人的脑袋，笑着道：“真是好孩子，等会儿到了集市，一人奖励你们一个馅饼。”

“谢谢沈叔叔、陆叔叔、宋奶奶。”陆水生跟陆柏生将沈迁家三个人都谢了一遍，宋奶奶烙的馅饼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但是由于最近太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到了集市，沈迁挑了棵大树的西面作为摆摊的地方，这样即便等会儿太阳升起来了，也晒不到他们。

牛就拴在身后的树干上，放了捆从家里带来的干草给它吃着。

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起忙活，带来的东西很快就摆好，沈迁他们的煎饼摊子跟桃子摆在中间门，陆水生跟陆柏生各占一边，方便他们三个大人照看。

陆久又去买了做馅饼要用的肉，沈迁则去附近河里提了桶水回来备用，一切都准备妥当，集市上的人才渐渐多起来。

有挎着菜篮子的妇人看到乖巧坐在摊子后面的陆水生跟陆柏生，讶异道：“你们家的小孩儿这么小就能来帮忙看摊子了？”

若是城里，家里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小孩儿从小跟着耳濡目染，七八岁会算账并不稀奇，但是村里的小孩，大家更倾向于他们会干农活。

“不是我们家小孩，”沈迁含笑道，“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邻居家小孩。”

妇人更加惊讶，在陆柏生面前蹲下，问：“小孩儿，你这些菜怎么卖？”

陆柏生昨晚被家里人和沈迁陆久问过好几回一模一样的问题，回答起来十分流利，“鸡蛋跟鸭蛋一文钱一个，豆角三文钱一把，一把是一斤，茄子同样是三文钱一斤。”

妇人有心试他，道：“鸡蛋跟鸭蛋给我各拿十个，豆角要三把，茄子两斤。”

陆柏生将她要的蛋跟豆角都拿出来放在一边，又挑了两斤茄子，然后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道：“一共是三十五文，您买得多，我再送您一个鸡蛋。”

妇人满脸欢喜地给了钱，在对面看着陆柏生将三十五个铜板一个一个地数了一遍，然后装进腰间门的小布包里。

她是好奇心重的人，看到旁边有相熟的人挎着篮子也要买菜，就将人拖到陆水生的摊子前面，“你问问这家的菜？”

被拉来的哥儿见摊子后面是个小孩，明白了她的想法，但他跟妇人不同，他买菜不看人，只看菜好不好，实不实惠，扫了一眼摊子上的菜后，他才问：“都怎么卖？”

陆水生也是将每样东西的价格都说了一遍，同样十分流利。

但是哥儿却不如之前的妇人爽快，皱眉挑剔道：“我上回来赶集的时候，豆角跟茄子还是两文钱一斤。”

陆水生愣住了，昨天家里长辈跟沈叔叔他们装作客人的时候，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而且半个月前赶集，他们家的豆角跟茄子就已经卖三文钱一斤了，他下意识去看沈迁，然而沈迁正在后面洗桃子，他抿了抿唇，突然想起有一回奶奶跟娘聊天时说的话，于是他抬起头，道：“最近天干，地里的菜都不怎么长，您要是买来晒干菜的话，可以等下了雨了，后面栽的那些菜长出来了再买。”

哥儿在集市里转了一圈，哪能不知道现在茄子跟豆角都是三文钱一斤了，不过是看陆水生年纪小，想着若是回答不了他的问题，说不定能买到两文钱一斤的菜。

听了陆水生的回答，便知道讲不下价了，撇了撇嘴道：“我要十斤豆角，两斤茄子，你别少我的称。”至于陆水生说的等后面的菜长出来再晒干菜，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鬼天气，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雨，要是一直不落雨，新鲜菜只会越来越贵，又不可能不晒菜干。

陆水生送走这个有些难缠的客人后，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盯着他称菜和数钱的大人，实在是有些吓人。

因着两个七八岁的孩童摆摊卖菜实在新鲜，加之两人的菜又确实不错，开了张后，兄弟二人摊子前面的客人就没见少过。

好在就卖这几样菜，钱算起来不算麻烦，后面买菜的人也没有故意为难他们，兄弟二人还算应付得过来。

沈迁那边也一直没停过，他们每次赶集都会来卖馅饼，已经有了一批固定的客人。

第一锅馅饼才烙出来，就有熟悉的客人上前，买了馅饼后看向旁边筐里鲜亮水灵的桃子，“这就是你们上回说的桃子。”

沈迁已经洗好几个在旁边放着，闻言快速削了一个，切成块放在白瓷碗里，插上竹签，递给摊子前的客人道：“大家尝尝看味道如何。”

这么早赶过来买馅饼的大多是老客，大家也没跟他客气，你一小块我一小块地迅速分完一个桃子，一时间门，空气里都是桃子的香甜味。

“确实还行。”

沈迁道：“今年雨水少，桃子特别甜，这几天又是口感最好的时候，桃肉刚刚脱骨，又还保持着清脆的口感。”顿了一下，他又道：“要是喜欢吃软的，可以买回去放几日再吃。”

“我家里人都喜欢吃桃子，我得多买一些。”

“我自己来挑。”

沈迁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宋兰在锅前烙馅饼，一直就没抬过头，这会儿虽然还是早上，但是气温已经上来了，没多久，她就头上脸上全是汗。

陆久给客人挑桃子，过称，收桃子的前。

沈迁给客人拿馅饼，收馅饼的钱，还要抽时间门切桃子给客人尝。

三人还要时不时看一眼两边的陆水生跟陆柏生，已经栓在后面的牛。

忙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巳时才过半，馅饼就已经卖完了，带来的三大筐桃子就只剩下几个被虫咬过，就算低价也卖不出去的。

那边陆水生跟陆柏生也将带来的菜都卖完了，兄弟两人抱着钱袋子，警惕地躲在沈迁跟陆久的身后。

沈迁也不放心他们兄弟二人抱着卖菜的钱去集市里挤，收拾好东西后，让宋兰在牛车边守着，他跟陆久亲自带着兄弟二人去买了肉。

买肉回来，四人遇到在村口打趣陆水生跟陆柏生的人，陆水生特意提着肉从那人的摊子前经过，看了眼摊子上还剩下的鸡蛋跟茄子，笑着道：“文叔，我们的菜卖完了。”

兄弟二人本来以为文叔会跟沈叔讲的典故里的人一样，羞愧或者是气急败坏。

结果文叔连多的眼神都没给他们，而是热切地看着沈迁，问：“你还收学生吗？我家也有个小子，就比水生小一岁。”

“呃……”沈迁想了想道，“我要考虑一下。”

“行行，”陆文脸上堆满了笑，“你好好考虑。”

几人回到村，还在村口，陆大柱跟栓子几人就挑着水桶迎了上来，明显是看到了牛车，直接从地里过来的。

牛车停稳，陆水生跟陆柏生就直接跳下来，抱着钱袋子跑向家里人，同时道：“这是我卖菜的钱。”

两家人接过钱袋子后，谁都没有急着数，而是蹲下来问两个小孩，“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没有。”

“我们都知道怎么回答。”

陆大柱跟陆叶直接将板车跟牛带了回去，也不要沈迁跟陆久去送了。

沈迁三人回到家，坐下歇了会儿凉，宋兰起身准备淘米煮饭，想起什么，道：“你们摘篮子桃子送去那边吧。”

树上品相好的桃子今天都带去集市上卖了，剩下的大概还能摘个一筐半，他们一家三口吃不完，肯定会送一些给关系好的人，虽然已经分家，但是如果家里有吃的，送给关系好的村里人，却不送长辈，容易引人非议。

反正剩下的桃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一篮子给那边吃，宋兰心里也不至于难受。

沈迁跟陆久没说什么，起身去摘桃子，出门时又道：“娘，送完桃子，我们要去田里转一圈，可能会晚些回来。”

“那顺便摘把小白菜回来，我中午煮个小白菜肉丸汤。”宋兰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

沈迁跟陆久去送桃子，沈家除了老太太跟沈禾，其余人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尤其是沈庆平，看到篮子里的桃子后，冷哼道：“你们树上就结的这样的桃子？”他可是听好几个人村里人说，陆久院子里的桃子树，今年结了一树的好桃子。

沈迁面无表情地道：“好的都拿去集市上卖了，这些你要是不想要，可以倒了。”

说完他没有多留，拉着陆久直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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