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思虑良久,看着谷大用轻声说:“大用,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能不能让合乎朕心意的秀女进入选三”?
谷大用跟着朱厚照身边日久,瞬间明了朱厚照的意思,他笑着说:“陛下安心,一切奴婢会安排妥当的。不过需要林姑娘的配合,走走过场”。
朱厚照红着脸,低着头说:“朕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谷大用心里说了一句:人都在宫中了,还怕她不同意吗?脸上却不敢表露任何异色,他端正的说:“要不让奴婢去试探下林姑娘的口风?或者让...太康殿下去问问”?
“别别别,秀荣那张碎嘴,几下就全部捅出来了,不能让她去,还是你得空去试探一下吧,若是....若是她不愿意,也不要强求”,朱厚照慌忙拒绝。
谷大用会心一笑,他拱拱手说:“请陛下放心”。
等谷大用走后,朱厚照心乱如麻,从心底上说,他也是个男人,他承认第一次看见林雅倩的绝世容颜就让他心动不已,甚至那么一瞬间有着愿为林雅倩放弃江山的想法。所以他希望林雅倩能成为自己的皇后,但林雅倩的身份又让他担忧,他害怕别人知道林雅倩的身份后会带着有色眼镜。
呼,朱厚照长舒一口气,摊开纸张,信笔写下:候鸟南飞,回春无望,冷雪百千层;寒冬未过,乍暖还寒,心如千千结。骤眼凝望,佳人白衣胜雪,容颜绝世而独立;回眸顾盼,独留香味犹存,身影何处觅。
林雅倩回到雍肃殿时,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头压在膝盖上,一头柔顺的头发顺帖在衣服上。林雅倩回忆着刚才的对话,这呆子不会是为了哄骗自己而故意这么说的吧?他真的愿意解放女性?真的认为女子需要读书,需要有才才能有德?
林雅倩又想起了朱厚照说的江山与美人的理论,不禁想起了父母。在自己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是悲哀的,父亲身为白莲教的教主,一直都在为造反事业奔波,极少时间陪伴家人。
或许是出于保护,父亲把他们母女安顿在一个偏远的村镇里,自小林雅倩就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而最可悲的是母亲至死都不知道父亲的真正身份,还一直以为父亲在外求学。
林雅倩八岁的时候,母亲死于一场急病,母亲的丧礼很简单,今天去世,夜里就被附近的村民随便找了块地埋了,母亲去世以后一年,林雅倩都是靠着自己生活,直到父亲来了以后,听闻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一丝的悲痛,然后就把林雅倩接走了,都没去母亲坟上看一眼。
林雅倩是痛恨父亲的,认为父亲很冷血。当知道父亲是白莲教教主后,林雅倩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白莲教代表什么,她曾经质问父亲,为何抛下她们母子不理不问。
当时父亲怅然一声,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倩儿,很多事情为父也是身不由己”。
林雅倩一直没明白父亲的话,但自从被父亲接到身边后,和父亲接触多了,才明白父亲也是疼爱自己的,每逢外出归来都会带些小孩子的玩意送给自己,得闲的时候教林雅倩读书认字,林雅倩能切身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可林雅倩因为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仍然耿耿于怀。
等到林雅倩十三岁时,林雅倩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疑问,叱问父亲为何如此薄凉,母亲去世都不去上坟。父亲呆立了很久,欲言又止,表情很痛苦,最终抛下一句:我没脸见她。
江山与美人谁更重要?林雅倩今天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多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一意孤行的造反,百姓安居乐业不是好事吗?本来按照命运的安排,林雅倩大概率会嫁给白莲教里某个护法的儿子,或是嫁给已经被白莲教收买的朝廷命官。
这些事情本来林雅倩是不知晓的,但某一天父亲与白莲教的护法们议事时偷听到了,不止林雅倩,还有一些女子也被挑选出来用作贿赂明朝的朝廷命官,送给他们作妾。当时林雅倩听了后立即慌了神,她在门后定定的看着父亲,看父亲如何抉择。
父亲听了护法的建言后沉默了很久说:“倩儿年纪还小,且未经历世事洗礼,不适宜细作,先让她跟着我在江湖上跑两年再说吧”。
林雅倩这一年跟在父亲身边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知道白莲教是专门从事造反的,对于造反,林雅倩始终没有好感,认为造反纯粹就是劳民伤财、草菅人命,一年中她去了不少地方,那些百姓根本不像教众说的那样过的凄苦,相反很多百姓安居乐业,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但她无力去改变什么,她也害怕某一天自己会被送到别人家里作妾。
与平常百姓的交流中,百姓也没有对朝廷和官府怨天载地,相反很多百姓对于弘治帝感恩戴德,而明朝这几年每逢大灾,朝廷赈灾救济的动作也很快,往往白莲教得知哪个地区发生灾情时,想赶赴过去拉拢民心,却发现官府已经开始了救灾工作,让白莲教徒劳无功而返。
这些事情林雅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比白莲教,林雅倩打心底认为白莲教无法成功,对于白莲教的行动也就不那么配合了。正逢父亲出了事,朱厚照提出换人的提议,恰好这段时间林雅倩对于白莲教的所作所为也有些倦了,于是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林雅倩入宫也抱着其他想法的,若是让她发现朱厚照是个昏庸无道的昏君,那么林雅倩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刺杀朱厚照。可是和朱厚照次数有限的几次接触中,让她对于白莲教更是失望,朱厚照根本不像昏君。
想起朱厚照侃侃而谈的样子,林雅倩脸上又是不自觉的笑了笑,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不知不觉夜幕垂降,外面响起了宫女的声音:“林姑娘,用膳了”。
林雅倩醒神过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发现落日至剩下点点余晖,她拍了拍小脸,整理一番衣裳后走出来,赫然发现还有一人站在门口,林雅倩定睛一看,竟然是朱厚照身边的随侍太监谷大用。这个谷大用她常常听那些宫女和小太监说起,是个大人物,在这皇宫中权力很大。
那几个宫女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林雅倩压下心中疑问,走上前盈盈一福,吓得谷大用慌忙避开,开什么玩笑,这位可是陛下钦定的皇后。谷大用尴尬的笑了笑说:“林姑娘,您是陛下的贵宾,不用多礼”。
“不知道大总管来这里有何事情”?林雅倩心中泛起嘀咕,自从自己住进了雍肃殿,可从没见过这位大总管来雍肃殿,今天过来是有别的事情吗?难道是要放自己走吗?
谷大用冲着那四位宫女挥了挥手,四位宫女赶紧行礼退了出去,谷大用指了指椅子说:“林姑娘,坐下说话可好”?
林雅倩带着疑问坐了下来,谷大用走到她的身旁轻声说:“林姑娘,冒昧一问,林姑娘可有婚约在身”?
林雅倩瞪大双眼,随即反应过来,又迅速低下了头,脸红的像苹果,已经烧到耳根子,她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谷大用见她摇头,心下一喜,没有婚约那就一切好办,在古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有了婚约,即使是皇帝选秀也不能强抢,所以在明朝,民间听闻皇宫选秀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千方百计要逃避采选。
一些符合条件的漂亮女孩连门都不敢出,生怕遇到选美的官员。于是大家纷纷在家扮丑,什么脸上抹灰,穿着破烂衣服,“名家盛族子女,多败衣瘁貌,以避之”。一些没有婚约的女子父母更是害怕夜长梦多,干脆在短时间内为女儿寻觅一户人家匆忙嫁过去。
谷大用看了看门外,细声问道:“陛下钟情于您,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林姑娘心跳的厉害,犹如一只小兔子在乱撞,这呆子怎么会派人来问这等羞耻之事,自己改如何回答是好?拒绝吗?但似乎不是那么情愿。答应吗?好似显得自己很轻浮,良久,林雅倩才用密不可闻的声音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
言下之意就是让朱厚照去和自己的父亲相商,只要父亲点头答应自己是没问题的,谷大用也听懂了林雅倩的潜意思,他笑了笑说:“那林姑娘先用膳吧,放心,一切事情奴婢都会安排好的,不会让林姑娘为难,只是选秀需要过过场,到时候林姑娘配合奴婢就行”。
呵呵,都还没当上皇后,谷大用却已经用上了奴婢这个词,这真的够势力的,林雅倩不懂选秀的流程,自然是不知道选秀有多麻烦,她还一直以为只要朱厚照乐意,随便点一女子即可。
谷大用走后,林雅倩也没了心思吃饭,心里反倒在埋怨朱厚照,怎么就这么唐突,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有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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