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宋宛儿从吏部衙署回府,想着林家兄妹定是心焦如焚,想去林府探望,但思及林府此时处于风口浪尖,鉴于自己公主身份,公开去林府拜访亦不合适,于是她派霍念去林府传递消息,只说林老将军的事情尚无定论,驸马亦会秉公查办,请他们放宽心。
后面几日,赵奉安新任吏部尚书,每日被公事缠身,十分忙碌,早出晚归。
而宋宛儿手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她不愿入宫让父皇母后看到平白担心,又不方便像原来那样去找景珠谈心,索性就在府中养伤。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用过早膳,宋宛儿懒懒地歪在书房的美人榻上,拿着话本,有一搭无一搭地看,没滋没味地看了半晌,又嫌书房中憋闷,便扶着锦寒去后花园里散步。
此时秋意已十分明显,锦寒拿了件披风披在公主肩头,随她缓缓踱步到后花园,在永乐亭的长凳上坐下。
盛夏时的满池荷叶如今落败成了残枝,在秋风下愈发显得萧瑟。
锦寒见公主伏在栏杆上,看着池水似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劝慰道:“公主,自您知道林家出事后,总是有心事似的。依奴婢看,您无须这样担心,是非公道总能查清楚的,难不成您还信不过驸马?”
宋宛儿下巴搭在手臂上,闷闷地开口:“我当然信他,只是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我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锦寒笑着说:“这段时间驸马对公主是越来越亲近了,公主您还有什么不踏实的?”
宋宛儿自嘲笑笑,就是因为越来越亲近,才越来越看不懂他,才会越来越发觉他在隐藏着什么。
这时,霍念突然出现在亭外,躬身行礼:“公主。”
宋宛儿依旧慵懒趴在栏杆上,眼波流转过去,“何事?”
“昨日半夜,秦应在诏狱暴毙了。”霍念低声禀告。
“秦应死了?”宋宛儿立刻坐直了身体,惊讶问道:“怎么死的?”
“说是畏罪自杀,用腰带挂在窗棱上吊身亡。他留了封信,认了私养刺客之事,并承认了派人刺杀驸马。”
“他之前不是一直拒不承认吗?为何突然认了罪?”宋宛儿追问。
“卑职探听到,昨日下午,驸马去诏狱和秦应单独谈了一会儿,驸马离开之后,秦应当夜便自尽身亡。”
宋宛儿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又问:“驸马遇刺一事,大理寺查得如何?”
“大理寺和卑职查得情况差不多,秦应养的那几个刺客已经被遣散离开盛阳,定然不会是那日刺杀驸马之人。另外,那日驸马是临时决定去宫中接公主,走的又是平日不常走的路,才会经过那条无人的巷子,那个刺客不可能是提前埋伏,线索就断在这里。”霍念语气没有丝毫情绪,只是阐述事实。
宋宛儿静默片刻,开口说话,一字一句在秋风中很清晰,却也似带着些凉意:“好啊,既然秦应认了罪,此事便可盖棺定论。不过,霍念,我要再你去查,驸马和秦应之前有什么过往,要秘密地查。”
“是。”霍念答应,无声退下。
那日,赵奉安直到深夜才回到公主府。
宋宛儿已经就寝,正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微微睁眼,呢喃叫道:“奉安?”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捏着她的下颌吻上来,急切热烈,带着浓重情绪。
赵奉安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在他热切的唇舌中尝到浓烈酒味,她有一丝丝诧异,赵奉安很少饮酒,更从未饮醉过,今日竟喝了这么多酒。
她微微避开他的吻,轻喘着问了句:“你喝酒了?”
赵奉安动作未停,只是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便又追上来撕扯她的唇,模糊间似乎说了句:“我想要你。”
宋宛儿还想问什么,却猛地被赵奉安狠狠按着腰占有,她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窗外秋风呼啸而过,屋内床帏内却火热异常。
赵奉安在床事上一向强势,今日估计是醉了的缘故,霸道依旧,却似乎更加放纵,抵死缠绵时在她耳边不断叫着“宛儿”,温柔的,狠戾的,呢喃的……
宋宛儿如何能招架得住?早就化成一滩水,任他胡作非为,直到窗外泛白,才被畅快尽了兴的赵奉安放开。
第二日清晨,宋宛儿浑身酸痛着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而赵奉安竟还沉沉地睡在她身边。
宋宛儿思及昨夜他的疯狂,无论她怎么求都不放过她,就觉得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十分可恨,张口便咬上了他的肩头。
赵奉安“唔”了一声,微微睁开眼,初醒时尚迷茫,宋宛儿清楚在他眼中看到全然放松后的疲惫和依恋,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和收敛。
赵奉安揽着宋宛儿的腰坐了起来,偏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头捏着自己的额角,嗓音沙哑着说了句:“这么晚了。”
宋宛儿全身无力地趴在他肩头,嗔怪着说:“是啊,谁能想到一向沉稳自律的赵大人,竟然也会有醉酒乱性的时候。”
赵奉安动作微微一顿,他偏头看她,似乎在回忆昨夜的情景。
前日下午,他去诏狱见了秦应。
二十年前,他四岁,隔着窗子亲眼看着这个人杀了自己父皇。
一把雪亮的匕首,染着父皇的血,滴滴答答。身材魁梧的秦应握着那匕首,狞笑着一刀刀扎在逐渐失去气息的父皇身上。
他惊慌失措,转身想跑,却不小心发出声音,秦应猛地抬头,杀红了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了身量尚小的他。
二十年后,这个人神色萎顿,如猪狗般蜷缩在诏狱牢房中,而赵奉安一身青色长衫,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立于秦应面前。
赵奉安神色鄙夷,冷冷看着秦应的狼狈,说道:“秦应,你的家人已经被流放,包括你三岁的儿子。你知道的,这一路上颠沛流离,难免会遇上什么要命的事情……”
“他才三岁,你简直不是人!”秦应梗着脖子叫。
赵奉安蹲下身,和秦应平视着,眼神阴冷邪魅,嘴角甚至勾着笑意,仿佛毒蛇般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二十年前,杀了赵王和他四岁的儿子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
秦应血红的眼睛盯着他,渐渐露出恐怖神色,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手指着他,“你是……?怎么可能?明明……”
眼看秦应脸色一寸寸灰败下去,赵奉安直起身,声线冷酷:“你该庆幸,我不是你,不会赶尽杀绝。所以,你承认行刺,自我了断,我保你儿子一条命。”说完,赵奉安没再看秦应一眼,离开这个肮脏的牢房。
秦应当夜自尽。
昨日上午,赵奉安在吏部衙署听闻了秦应之事,都是在他掌控之中的事,他不觉得心中有何波澜,面上也丝毫不显,照常处理公事。
晚上散值后,从衙署离开回府,车行至一个偏僻巷子里,温铮却勒停了马车。
温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坛酒和两个酒杯,给赵奉安倒了一杯,红着眼眶说道:“公子,您别怪卑职自作主张,卑职今日心中真的高兴,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您不容易,卑职斗胆备了酒,敬您一杯。”
不过一杯酒而已,赵奉安想着,无所谓地接过来,仰头喝了下去。
热辣辣的酒一路流入腹中,却仿佛燃起一把火,将他冰封多年的外壳融化出一条缝隙。
汹涌的情绪自那缝隙涌出,这么多年的压抑,沉重,仇恨,隐忍……
这火还不够大,这缝隙需要更大的缺口。
于是就在那个寂静的巷子里,赵奉安靠坐在车厢中,独自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所有冰封都被融化殆尽,所有情绪挥发散尽后,虚空中只剩下一张明媚灵动的笑颜。
他心中空得厉害,想她想得心都疼,扔下酒杯,他让温铮继续驾车回府,越快越好。
昨夜一整晚,他只想把她揉进骨血,汲取她的柔软和温暖填满自己空荡荡的心。
“奉安,昨夜你怎么会喝醉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耳边娇媚声音让赵奉安回过神,他低头看着软绵绵卧在自己怀中的宋宛儿,面容娇艳,神态慵懒,赵奉安眸色渐深,手指摩挲着她雪白细腻的肩头,声音低沉:“无事,不过和温铮喝了一杯。”
“哦。”宋宛儿似是不在意的应了声,又说:“我倒是听说秦应前天夜里自尽了,还以为跟这件事有关系呢。”
赵奉安沉默片刻,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又是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宋宛儿缓缓垂眸。
红纱床幔依然阖着,窗外天光隐隐透进来,将床帏内渲染得朦胧。
宋宛儿依旧在他怀中,亲密无间的拥抱,可她却清楚感受到,二人之间的旖旎已经消散殆尽,只余戒备和沉闷。
“没什么,我随便乱说的。”宋宛儿笑了笑,从他怀中起来,抬臂将床幔扯开,明亮光线涌入。
赵奉安睡在床榻外面,宋宛儿想从他身上爬过去到床沿,边问:“你今日不去上值了吗?”
她已经越过大半,却突然被赵奉安却按住了腰,将她重新按回他怀中。赵奉安将脸埋入她肩窝,嗅着她身上的暖香,模糊又坚定说道:“反正晚了,再陪我一会儿。”
说着,赵奉安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在她颈侧吸吮着,双手亦不老实的动作起来。
宋宛儿手忙脚乱地推着身上沉重的身躯,小声求饶:“不行不行,我身上还疼着呢……”
宋宛儿的拒绝却仿佛刺激到了赵奉安,他动作顿时狠戾,一只手将宋宛儿双手固定住,另一只手扯下刚刚被拉起的床幔,床上重新昏暗下来。
其实刚刚两个人对话时氛围的变化,赵奉安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而让他心慌的,并不是宋宛儿问起秦应的事,而是她竟然不再像之前那般直白坦诚。
最后她轻飘飘的敷衍又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在赵奉安心中点了一把闷火,焦灼地同时,还有种失去了控制的恐慌。
她也会对自己虚与委蛇了吗?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证明她还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又怎么能容忍她丝毫的拒绝?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宋宛儿最终受不住,只能任赵奉安予取予求,而她柔顺乖巧的样子亦安抚了赵奉安的焦躁。
当一切平复后,宋宛儿真的恼了,冷着小脸不搭理赵奉安。
赵奉安心情却明显好转,他吩咐人提了温水进来,想抱着宋宛儿去洗漱,又被她嗔怪地拍开了手。
赵奉安也不以为意,看着宋宛儿自己慢慢挪到床边,在站起身时“嘶”一声就要软下去,他早有准备,不顾她抱怨挣扎,上前一步拦腰抱起她,一起迈入浴桶。
温热的水漫过胸口,赵奉安让宋宛儿靠在自己怀里,带着薄茧的大掌轻轻按揉着宋宛儿柔软细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宛儿,还有半月左右,我家在赵国的祖宅就修葺好了,我送你去住一段时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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