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想,果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像她那样聪慧,有见地的。
这个想法从李慕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思及到此,他自己也是惊了一下。
那个她,指的自然就是秦黛心。只是,从何时起,她在自己心里竟这般有地位了?
李慕微微有些不自在。
周心淼看了,只觉得他是介意自己的质疑,不由得面如赤色。
祖父曾经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机警是件好事,但若是疑心太重,只怕也会一事无成。
她悄悄的动了动,这才道:“依公子之见,我们该派谁去做这个和事老呢?万一那些人不答应,怎么办?”达达尔紧守的秘密,不就要暴露了?
李慕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眼下这种时候,他脑袋里怎么能装着别的事?
“王妃若是人信得过在下,不如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我会仔细妥当,不露半点口风的跟他们交涉,成功的机率应该很大。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以达达尔部的名义对他们驱逐,这些人若是识相,到了这一步就该整整离去,没必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消息搭上自己的性命,公然与咱们达达尔为敌。”
周心淼不是傻子,当下就听出了门道:“公子说的,‘虚无缥缈’的消息,是指什么?”
李慕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还道:“王妃没听说吗?那些赏金客是为了一笔暗花而来!听说是要找一个什么人,才会不惜干戈的冒着危险来到咱们这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周心淼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脱口而出道:“什么暗花?”
李慕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道:“这个,在下还真没打听出来。”
周心淼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就拜托给公子了。”她想了想,只道:“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是谋略过人,且虚长我几岁。日后,我便称公子为先生好了。”
这算是对自己的肯定?还是以先生之称正名。免得别人误会她?
不管怎么样,都好。
李慕点了点对。
周心淼心里装着事,无心与他敷衍,便端茶送客。让人把李慕送了出营帐。(.)
李慕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找了侍女来暗暗嘱咐了一番。
那侍女出了营帐,转身叫了可靠的守卫来,让他去寻了桑格尔来。
桑格尔正好也想找个机会见见慕容彻,就算是见不到人,打探打探他的消息也好,就十分愿意的过来了。
周心淼一见到她那张特意修饰了一番的脸,就想破口大骂,不过她是什么出身?桑格尔又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隶生养的贱种。还没这个资格。
周心淼忍住了气,不过开口的时候,口气依旧不怎么好。她质问起桑格尔关于那些神秘人的事。
“我把这件事交给你,是让你去查他们的来历,是让你去解决问题的,你倒好,让人大开杀戒,把达达尔弄得乌烟瘴气。现在瓦那人,大雍人全部因为这件事心生不满。他们把帐都算到了我的头上。”周心淼恨得不行,这个女人,除了四处招蜂引蝶,还会做什么?
桑格尔不温不火的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能让王妃这般大发雷霆,原来是这件小事。”
“小事?”周心淼见桑格尔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顿时就火了起来,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情绪立刻就又冒了出来。
“好,这种时候,搅乱人心的事儿都成了小事,我倒要讨教讨教,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大事?”周心淼冷哼一声,才道:“你口中的大事,莫不是是要考虑晚上去哪个爷们的帐子里睡?”
若是以前,这样的话周心淼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她虽然是商贾出身,可从小是被人如珠如宝捧在手里长大的,哪里说得出这种市井泼妇的是话?若不是被桑格尔气得急了,只怕根本就说不出来。
桑格尔闻言,不怒反笑,“哟,我还当王妃是那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神仙一般的人,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她自幼流离失所,跟着脱了奴籍的娘到处漂泊,生活无衣,娘俩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娘迫不得已就做起了皮肉生意,用那些脏钱养活她。
她长这么大,早就受过了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暖,看惯了人们的白眼,听惯了人们的嘲讽,比周心淼这话还要恶毒十倍的话,她听了都面不改色,妄想用这三言两语就打倒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心淼也没想到桑格尔会是这个反应,她在这些荦话上头,根本不是桑格尔的对手,人家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就忍不住先败下阵来。
周心淼虽然气桑格尔没脸没皮,可脸上却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这话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所以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我们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桑格尔出人意料的没有吭声,神情阴郁,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好像另有打算的样子。
接触了一段时间,周心淼或多或少的也了解了一些她的脾气,见她这样,知道她多半是没有死心的,便不由得头痛,带着三分无奈的口气问道:“你还想怎么样啊?”
桑格尔看了周心淼一眼,才道:“我不甘心而已。”她原本懒散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冷如寒冰:“她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呢?什么都没有了。”
周心淼沉默,显然是知道桑格尔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桑格尔的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她活到这么大,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母亲是个奴隶,虽然后来脱了籍,可却过得更加不堪,最后年纪轻轻的,还得了那种脏病死了。
她从小长到大,都被人叫做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好不容易,她找到了亲生父亲,被接回了大雍。
虽然父亲找到自己的时候,表现得很高兴的样子,可是她知道,父亲根本不高兴,自己不过是他和一个奴隶一夜胡闹的结果,他有儿有女,怎么会稀罕一个沦落成了军中玩物的女儿。
他把自己带回去,不过是打算利用自己罢了。
桑格尔不怕被人利用,她知道能被利用的人,才有活着的机会。而齐富贵自以为自己是个精明的人物,又怎么会想到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呢?
所以,她高高兴兴的回了大雍,苦练大雍话,还学礼仪,让自己进步得突飞猛进。
果然,齐富贵很高兴,也很满意。他以为自己是努力想在齐家站住脚,想做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好脱离过去的那种苦日子,却不知道,她从打生下来,就是个聪明的,学什么都快。
那些人不也正是看中了她这一点,才肯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吗?
可惜……
到最后,她还是一无所有。
连靖木,也死了。
很多次她觉得自己会一无所有的时候,她都能得到靖木那温热的怀抱,感觉到他强健的身体,火热的一切。她会觉得,那时的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还能再拥有更多,还能把失去的都找回来。
果然,她没死成。可是靖木,却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现在,桑格尔才发现,靖木在她心里的位置,早就根深蒂固,根本没有人能取代了得,可笑曾经的她,张狂到极致,根本没有发现。
桑格尔别扭的侧过头,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帐子里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桑格尔在叹息,周心淼何尝不是?
她知道桑格尔要对付的人是谁,说实在的,她也不愿意那人活着,周心淼总觉得,慕容景应该对她念念不忘才是。她离开他那么久,他不都是孑然一身吗?突然冒出来个人来,把他攥到了手心里,把自己过去的痕迹洗得干干净净,她心里能舒服才怪呢!
“你不是派人去杀她了吗?怎么,一个都没成功?这些人来这儿,不会是要杀那个人的吧?她来达达尔了,怎么谁也没收到风?”周心淼知道秦黛心一直往一瓦那这边来,她以为,秦黛心被风行的人牵制在边芜镇动弹不得了,也就放了心,一门心思的研究铁矿上的事儿,哪成想看桑格尔现在的意思,那人是在达达尔呢!
这还了得。
秦黛心是桑格尔心头的一根刺,又何尝不是周心淼眼里的一颗钉?
桑格尔若有所思的看了周心淼一眼,觉得她的话太过突兀。人来没来达达尔,与她关系不大吧!
周心淼平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的异样引起了桑格尔的怀疑,不过,她素来镇定,当下便心静气的道:“我只怕她坏了我的事儿,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要是牵扯到铁矿上头,别怪我翻脸无情。”
桑格尔这才疑虑尽消。
“他们应该是为了暗花来的。人在不在这里,我不清楚。”桑格尔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风行先后派去的人,都没能杀得了秦黛心,可见她是个棘手的人物,要想浑水摸鱼的溜在达达尔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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