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赶到东帽儿胡同的时候,睿亲王府的人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除了秦黛心以外,就只留下了一个叫做玲子的侍候丫头。
长公主边走边气,数落着管家高泽道:“你手下的人就这么没用,一个也没有跑出去?若是有人能去公主府给我报个信儿,今儿没准儿就能……”她虽然在气头上,可理智还在,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高泽苦着一张脸,“公主,是小人的不是,可您没见着,睿亲王来势汹汹,带来的人全是莽夫,咱们院里这些小厮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丢了魂,吓得脚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就睿亲王那气势,就一个眼神,连我都不敢动地方,更何况是他们。”
长公主不胜其烦,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别没完没了的提这个。”太阳好大,她顺着抄手游廊往雅叙阁走,而管家高泽则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是是是,小人不在提了。”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也不怪这些下人胆小怕事儿,实在是睿亲王的气焰太盛,几次交锋中,连自己都在对方身上讨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败下阵来,更何况是他们?
高泽说得没错,睿亲王的眼神很吓人。
长公主眼眸一沉,他自小在军营历练了一身铁胆,十七岁便立了军功,一双手早就沾满了敌人的血,看惯了支离破碎的尸体,对生死离别也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样的一个人除了心还能跳动以外,只怕连血都是冷冰的,他的眼神里习惯装着杀意,这种想藏也藏不住锋芒又岂是几个下人能受得住的。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雅叙阁。
下人们进进出出,每个人似乎都很忙碌。
见长公主来了。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给公主请安。
雅叙阁的管事妈妈被长公主叫了出来,意思是要单独问话。
高泽忙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人在哪里,身体如何。”
雅叙阁的管事妈妈是一位丰满白净的妇人,她道:“回公主,人很精神,比走时好多了,看样子是大好了,现在正在屋里呢!哦,对了。还跟着来了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
“是,丫鬟打扮,像是睿亲王挑的人。”管事妈妈一提到睿亲王。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长公主皱了皱眉,她堂堂一位公主,难不成还找不出侍候她的人来?他这是要打自己的脸吗?还是根本就不信任自己呢?
话说回来了,那丫头到底是他的谁,他怎么会如此关心?
一切答案即将揭晓。
长公主气定神闲的挥了挥手。对付一个丫头而已,何必把自己弄的这么紧张。
“高泽下去,你随我进去看看。”
叫高泽的那位管家,正是先前拜见慕容景的那一位。
秦黛心猜得不错,他的确是慕容景安排在东帽儿胡同郑府的人。
“是。”高泽对着长公主施了一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而那位管事妈妈则是跟着长公主进了雅叙阁的正房。
秦黛心耳聪目名,早知道公主要来。
原来正在研究慕容景给他的那几张物品清单,得知公主要进来时。她便悄悄的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改和玲子聊天打发时间。
“玲子,你都去过哪里?”玲子的口音很杂,不知道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
“奴婢……”玲子刚要回答,就被人打断了。
“姑娘快来看看。公主千岁来探望你了。”
秦黛心从容起身,快步到门口迎接。铃子也跟在她的身后。
“民女拜见公主。公主千岁。”秦黛心要跪,即使她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她在这里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民女。
她为千岁,自己是民女,怎么能不跪?
秦黛心的身子刚刚蹲下,长公主便抻手扶住了她。
“好孩子,快起来。”
秦黛心抬头看向公主,轻声道:“公主,礼不可废。”
长公主摇了摇头,扶起秦黛心道:“你救了我一命,难道不该有此特例?”
“民女受宠若惊。”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再坚持下去就是不识好歹了,秦黛心没有那么笨,也没有那么傻。
长公主瞥了一眼跪得规规矩矩的玲子,心想这丫头便是睿亲王安排的人吧!“你也起来吧!”
玲子忙伏了伏身子,“谢公主。”然后起身站到一旁去了。
“看着眼生,从哪里调过来的?”长公主装模作样的询问管事妈妈。
那管事妈妈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样答才好。
秦黛心上前一步道:“回长公主,这丫头是跟着我来的。”语罢便不在言语,丝毫未提她与睿亲王府的关联。
长公主很随意的点点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她亲热的拉着秦黛心的手,一路来到临窗的大炕上,“可好利索了?”
长公主坐在炕桌旁,而秦黛心则是站在她对面。
阶级关系本就不平等,这样倒是能让彼此都舒服一些。
“已经没事了,多谢公主挂念。”秦黛心浅浅一笑,看起来很无害。
有小丫头奉茶来。
长公主端了茶,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身姿摇曳,脸色如花。
相当标致的美人。
特别是她那双眼睛,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因为智慧而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她不能轻敌。
长公主轻呷了一口茶,随后把茶杯轻轻的放在了黄花梨的炕桌上。
“看气色,确实是好多了。唉,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你,你为救我而受伤,我费劲心力却救不了你,多亏了睿亲王。如果没有他,你这孩子的命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长公主脸上一片真诚实意的感动之色。
试探!这是赤裸裸的试探。
秦黛心点了点头,“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公主。”
长公主神色间似有愧疚,“我什么也忙也没帮上,差点害了你。”
苦肉计。
秦黛心继续装傻,轻声安慰着,“公主莫要难过,您看我这不是全好了吗?如果为了我的事情而让公主伤心,那真是民女的罪过。”
长公主点了点头,“在睿王府的这些天。你还好吧!”
终于到正题了,长公主费劲心思的想要打动自己,无非是要打听睿王府的事儿。
只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秦黛心脸上换上一片茫然之色。然后似有苦衷的低下了头。
长公主心里一喜,这孩子还是偏向着自己的,即使是有可能被睿亲王府的人再三告诫,也很可能会说出一些她在睿亲王府里的所见所闻。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又或是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我给你作主。”
“不是,公主您误会了。只是您问我在睿亲王府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深浅,难免得被人利用。如果不是因为事关重大。她还真不忍心这么对待她,
“你如实说就是了。”
秦黛心松了一口气,“我这些天一直在睡觉,几乎没有醒过,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长公主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当下道:“怎么会这样?”
秦黛心道:“我受了伤,王爷让大夫给我寻来了一种药。听说人吃了便会昏睡不醒,并且在睡梦中自我恢复,我就是睡了一觉,身体便好了,这还要多谢公主。”
长公主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就猛的听到秦黛心谢她。
“谢我做什么?”
秦黛心理所当然的道:“我与睿亲王素不相识,若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高高在上的睿亲王怎么会救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呢!”
素不相识?
她说她与睿亲王素不相识?
这,怎么可能?
长公主彻底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如今自己竟被人将了一军。
这丫头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按道理来说,这丫头出身商人家庭,应该没有什么机会会遇上睿亲王,台州与京城千里之遥,虽然不是南北之隔,但她一个深闺的姑娘家,也不可能跑到京城来,即使是来了京城,她又怎么会遇到睿亲王呢?
睿亲王呢?最近几年可曾去过台州?印象中好像没有。不过他一向是深藏不露的,也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呢?
那又怎么会遇到这丫头,什么人在中间牵的线呢?
长公主皱了皱眉,心里也没有了章程。
此事暂且放下,稍后再提。
长公主笑笑,“好了,你先住下,好好将养身体,等过一段时间身体养好了,我在让人送你回去,你住在公主府里怕是不方便,这里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我派人带你四处走走,也好玩一玩。”
秦黛心脸上有了笑意,“多谢公主,我还是头一次来京城呢!”
长公主点点头,“公主府还有很多事,我就回去了,改日让人接了你去公主府玩。”话说得很亲密,如同她们是亲眷一般。
秦黛心忙道:“多谢公主。”
长公主匆匆的离开了雅叙阁。
待长公主离开了东帽儿胡同,秦黛心才一脸正色的把收起来的清单拿出为,挑出一张仔细看过去。
上面写着:
素色无纹无花锦缎两匹。
布制人偶十二只。
镶玉金娃娃一对。
石雕九曲小桥一座。
她叹了口气,又抽出一张清单,上面写着:
……
……
……
滴水穿石玉雕一座。
芳香玉露膏两盒。
附子养心丸三瓶,
玛瑙结枝盆景一个。
秦黛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素不相识,提防驸马。
慕容景啊慕容景,你是想毁了老娘的米虫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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