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爷,今天你大喜,岳某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希望你能善待秀姑,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妻子,娶了她就好好待她,我岳某人一个人不幸就够了,别让秀姑也跟着不幸,希望你能听进去岳某的话。”岳秀才举杯一饮而尽,也算是对王锦楼和秀姑的祝福。
王锦楼仍旧是一脸的不痛快。“我答应你不让她吃苦就是了,以后纻罗绸缎,珠宝首饰,锦衣玉食任她取用,乌发白头一辈子叫她享尽荣华富贵就是了,能给她的,王某都给,给不了的,恕我无能为力。”
王锦楼喝完手里那杯酒,转头便离开了酒桌,李长生望着岳秀才,心里也生出了无限同情。
按照当地的风俗,新娘子今天就待在房里不出来,岳秀才也没有机会再见秀姑一面,他知道过了今天,秀姑就再也不是秀姑了,而是王家的少奶奶。
酒席未散,岳秀才就走了,望着岳秀才惆怅的背影,李长生也惭愧的低下了头。
后来这个岳秀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听王家的家丁和婢女们讲,曾经有人在街市上见到过岳秀才,记得那都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乡试过后,县府张榜,有人看见岳秀才火急火燎的挤进人群,丝毫没有了文人们的仪态和礼节,仿佛就像个强盗一般的来回推搡。
岳秀才挤进人群,来到那张榜的墙上一看,目光来回的扫视了好几遍,从左至右,从右至左,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斜着看一遍,正着瞧一遍,来来回回的盯着那黄纸榜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没有岳秀才的名字,以前没有,现在还是没有,对,没错,他依旧落榜了,没有考中举人。
有人看到岳秀才捂着嘴偷笑,似乎得了失心疯,一会儿吐的满地都是,一会儿屎尿横流一裤裆,披头散发赤着脚,满大街的乱跑乱跳。
许多人看了,也都唏嘘不已,这个世道,把一个好好的秀才,逼成了疯子。
秀姑知道了岳秀才的境遇以后,也没有说话,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同情,秀姑很平静,也许这就是岳秀才的命,他这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命里却什么都没有,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
秀姑吩咐身边的丫鬟,以后每日给那疯疯癫癫的岳秀才送些吃的去,别饿着他就行,到了冬天,就给他提前送些棉衣棉被,别叫他冻死在大街上。
秀姑现如今的身份,是王家少奶奶,是秦渡镇首富王家的女主人,对这个昔日的未婚夫,秀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婚宴结束,入了洞房,王锦楼揭开了秀姑的红盖头,恍惚间,王锦楼似乎看到了身穿红嫁衣的叶楚红,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却又发现眼前的女人,依旧是秀姑,是那个他根本就不动心的女人。
先前在集市上,秀姑是见过叶楚红的,她知道王锦楼对这个叶姑娘心心念念,可是男人就是这样,心里面一旦有喜欢的女人,就是把他的心挖出来,也抹不掉那个女人的名字。
王锦楼认命了,叶楚红是他这辈子也得不到的人,王锦楼羡慕李长生,叶楚红心里有他,愿意陪李长生吃糠咽菜,风雨同舟,这也是王锦楼的求而不得,相比那岳秀才,也不过是彼此彼此。
“夫君,我知道你不爱我,不过没关系,你给了我名分,只要再给我一个孩子就行了,让我给王家续了香火,以后你想要什么女人都行,我不会介意的,我既然当了这少奶奶,我就担得起这个名分,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子,想要收了房做妾,奴家也是答应的。”秀姑的一番话,令王锦楼汗颜。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王锦楼有些气愤,语气也逐渐变得重了些。
秀姑却一脸的淡然。“我要的是好的生活,只有王家能给我这样的生活,我不希望我以后为吃穿发愁,也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受这份苦,嫁到王家,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这辈子都会忠于你,哪怕你一生一世不碰我都行!我秀姑毫无怨言!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孩子,我有了孩子,我就有了生活的动力,不管你以后在外面有任何女人,我都可以不管不问!”
王锦楼越想越气。“抛弃爱情,不惜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就为了我王家的锦衣玉食,你可真是个满眼铜臭的肤浅女人!”
秀姑没有生气,但是她有些难过,红红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夫君,你错了,你不懂女人真正心里需要什么?我秀姑要的,是生活的体面,为了这份体面,我可以割舍一些重要的东西,自古以来世间事都难两全,我秀姑也不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我不可能两头都要。”
“所以,你就狠心抛下那对你真心的岳秀才,不惜一切代价的就为了嫁到我们王家来!我不知道奶奶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我娶你!今天既然你的目的达到了,那你不妨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给我奶奶下了什么药?让她对你如此看重!”王锦楼厉声质问道。
秀姑擦了擦眼泪摇着头。“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就这么看重我,其实我本身只是想给你作妾,哪怕当个通房丫鬟我也知足,可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就一定要我嫁给你,我问过老夫人,可她老人家就是不说,她说以后我一定会明白,所以我也就没有再问过。”
“胡扯!你糊弄鬼去吧!奶奶老糊涂了,我也糊涂了吗!?”王锦楼气的都摔了杯子,只听啪的一声,瓷杯炸裂一地,飞溅的到处都是。
秀姑吓了一跳,心里不免也有些害怕。“我没说谎,不信明天你可以问奶奶,我秀姑要是有一句话胡说,你就可以休了我,把我赶出去!”
见秀姑说的如此言之凿凿,也由不得王锦楼不信了,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奶奶一定非要自己娶这个女人,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理解。
夜里王锦楼撇下新娘子一个人独守空房,自己却端着酒壶喝的酩酊大醉,跑到了书房里,望着叶楚红的画像默默流泪。
苗采缇睡不着,非要拉着李长生陪她去池塘喂鱼,李长生拗不过,就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来到石桥边,两个人喂着喂着,突然听到那书房里传来一阵哭声,李长生和苗采缇都寻声而去,来到了书房门口。
推开门,看到王锦楼一个人,手里揣着酒壶,趴在书桌上流着眼泪,李长生和苗采缇面面相觑,不由得心生惭愧。
苗采缇上前一把夺过王锦楼手里的酒壶,随口指责道:“唉!你个大男人,洞房花烛之夜,不去陪着新娘子春宵一刻,跑到这里喝酒流马尿,你想干什么啊?”
说着,苗采缇回头一看,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幅叶楚红的画像上,一想起王锦楼和李长生都被这个姓叶的女人魅惑的神魂颠倒,苗采缇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伸手就扯过那幅画,一把撕了个稀碎。
“你们是不是男人啊!新娘子洞房花烛夜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空房,你却在这里看着别的女人的画像买醉!还真是出息了!我告诉你王少爷,秀姑嫁给你,是你赚了,你还在这里无病呻吟,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就觉得窝囊!人家岳秀才都能来送上祝福,你做了新郎官还不知足啊你!”苗采缇骂道。
王锦楼没有理会,夺过酒壶继续大口大口的喝着,李长生上前想要阻拦,不料却被苗采缇一把推开。
“别拦他!让他喝,喝死算了!”苗采缇气呼呼的望着王锦楼,恨不得上前抽他一嘴巴。
李长生觉得不妥,随即说道:“发脾气有什么用,王公子心情不好,喝点酒也是正常的。”
苗采缇正愁一肚子气没地方发作,李长生撞到枪口上,也算他活该,苗采缇推搡着李长生骂道:“你也一样,整天对着那个姓叶的女人念念不忘,她有什么好!你们既然情比金坚,也没见她回来找你!摆在面前的不珍惜,偏偏惦记着得不到的,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李长生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心里也憋屈,自己进来还没说什么,怎么就被这丫头调转矛头一通乱骂,李长生一脸无奈,也就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咽,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锦楼喝的酩酊大醉,朝着书桌上一趴,打起呼噜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李长生和苗采缇两人搭着肩膀,硬是把他塞回了洞房里,交给了秀姑。
秀姑也是体贴,受了奚落和委屈也不使性子,仍旧伺候昏睡的王锦楼更衣洗漱,安顿好王锦楼之后,秀姑就枕在他胸口上,也跟着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王家的宅院里清风微拂,枫叶满地,婚宴已经结束,王老夫人也了却了一桩心事,于是她找来李长生,兑现了当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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