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我要追你
像是小石子被丢进巨大的湖面, 响声很小,水花几?乎没有。但激起的阵阵涟漪从湖心向外扩散,整个水面都为此暗暗荡漾。
魏闻声说了?这话, 其实自己都在惊讶。他的心思自己才刚刚想明白, 尚未做好?剖白的准备。
他和白许言重?逢不久, 分开五年,对彼此经历了?什么并不清楚, 也没有亲密到可以抛下过往一切芥蒂的程度。
再者说来, 这话说的太仓促, 既没有氛围情调, 也没有表白示好时该有的表示。突然就来这么一下,显得很没有诚意。
无论如何, 这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可话已出口了?。
魏闻声在这片刻的静默中反刍自己的冲动。
如果白许言过得很好?,他的喜欢或许可以化作一种互不打扰的尊重?与?远观, 也不是一定非要有个什么结果。yst
但白许言过得很显然,至少?没有五年前那么好?。他的性格一如既往, 行事作风也没有发生什么很大的变化, 可身上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苍白疲惫无论如何都遮掩不掉。
未能顺利完成?的学业, 没有预期中满意的夹缝里的工作, 不复以往健康的身体,同家人的隔阂——在魏闻声的认知中,以上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不应当跟白许言联系在一起的。
可偏偏却在对方?身上凑齐了?。
在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 这个结果首先就令他感到憋闷。
他想,说了?就说了?吧,他的加入总之也不会令白许言的生活境况变得更加糟糕。
这点自信他总还是有的。
况且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从来想要什么都要主动出击,绝不会等着别?人自己送上门来。
十年之前是他主动追求白许言成?功, 十年之后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微微低着头,看白许言的反应。
白许言脸上不辨悲喜,心里头却乱糟糟的。
魏闻声立在他跟前挡住了?去路,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突然被迫要面对一堵墙,要么翻过去,要么将他击碎,没有掉头折返的第二种选择。
对方?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应,很平静地看着他,但眼里似乎有种抑制不住的殷切。
那目光中的热度让他难以直面,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
魏闻声的心思?他早就隐约猜到,但实在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当口说出来。
他有点无奈,本以为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他们的合作关系结束,再找借口慢慢把联系淡掉。
结果现在不得不要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白许言试图挑选些温和的词句,又担心话说得太含糊,无法断绝魏闻声的心思?:“我?现在没有要和别?人交往的想法。”
“没关系,”魏闻声像是早就想到他会这样说:“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要求你答应我?,这是我?单方?面的表态,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我?送你回家,只是因?为昨天你喝醉了?,我?们正好?遇上了?。我?认为我?们只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白许言说。
“我?没有多想,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问题,是我?单方?面希望,我?们会有不仅限于甲方?乙方?的关系。”
魏闻声的语气平淡温和,但有种无从反驳的坚定,白许言几?乎是跟着他跑了?:“如果你真的希望有什么工作之外的关系,我?们可以是朋友。”
他说出这句话,立刻意识到这样下去会彻底跑偏,因?为魏闻声微微挑了?挑眉毛,似喜非喜地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仿佛在说:感觉有戏。
还是最好?不要让他觉得有戏才好?——白许言一阵头大。
建立在不伤害对方?感情和自尊的前提下,他所能够找出来用于拒绝的理由都生硬而?心虚。
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像魏闻声这样的男人,如果他是真心实意要追求什么人,对方?是很难拒绝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结论,是因?为他自己就不知道?怎么拒绝。
虽然五年前因?为争吵而?分手,但就从重?逢之间的情况来看,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年对方?主动去找他求复合,或者时光倒流回他还没患病的时候,魏闻声提出要在一起,哪怕他觉得兴许他们还要再度分手,自己都大概率会答应。
应该说,一旦魏闻声这样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他都不太能轻易提出拒绝。
但他非拒绝不可,而?且还不能将理由和盘托出。
对于他的病情,白许言一直保持着三缄其口的处理方?式。不要说没有告诉魏闻声,甚至连他的父母家人都不知道?他患病。
在蔚城,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医生、飞灵的老板和包括安滢在内的几?个病友。
当年在美国?忽然因?为慢粒爆发入院之后,他经历过一段极其混乱的时光,最终的结果是带着一比不多不少?的钱退学回国?。
即便是他这种某种程度上称得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脾气的人,被这么着折腾也变得身心俱疲,刚回国?时一度身体情况差到极点。
换了?两种药,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终于靠着格列卫将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他曾经思?考过要怎么跟家里交代这件事。
后来还是决定放弃——医院是一个能见证太多人间百态的地方?,况且他住院的科室是血液科,能住到这里的人基本上每一位背后都藏着一个破碎的家庭。
在那里待的时间不长,却已经足够让他看见耗尽父母全?部心力的幼儿、忽然倒塌的家庭支柱、逐渐枯萎的妙龄花朵和被放弃的老人。
他是这些人里面的最轻症,慢粒虽然一时治不好?,但进展缓慢,有药可用,总之暂且还没有性命之虞。
只是在这样的病房里待久了?,也难免不去思?考自己的终局。
他就是在那里忽然意识到,离别?虽然痛苦,但最折磨人的并不是离别?。
亲情与?爱情都会在一日日的绝望与?疲惫中被摩擦的鲜血淋漓,如果链接的够深,彼此都会痛苦,如果链接的不够,会有人经历最深刻的失望。
他这人其实很怕麻烦,觉得事实已经注定了?,无论是让自己经历第二次挫折,还是让别?人跟他一块痛苦,好?像都是一件带来加倍烦恼的事情。
最艰难的时光也都这么稀里糊涂的度过了?,能维持住暂时平静的话,选择隐瞒似乎是最为便捷的一种方?式。
谎话要越贴近真相才越不容易被揭穿,他没有信心伪装自己在美国?顺利完成?学业,索性对父母坦白说自己去了?美国?就一直生病,学业进展的很不顺利,和导师关系也相处的不好?,最后没有通过第二年的考核,失去了?奖学金名额,自觉没有继续在当地高?额自费消耗时间的必要,已经先斩后奏退学回蔚城找了?分工作。
——他当时对能找到飞灵的这份工作其实非常心满意足,患病的事实无法隐瞒,他又确实很需要医保来承担部分高?昂的药费。或许是虚弱之际某种落叶归根的情节作祟,也坚持要留在蔚城本地,可选择的范围变得有限。
被十几?家公司拒绝之后,遇上飞灵老板亲自面试,对方?意外地看中他的业务能力,不仅聘用他做研发主管,还答应替白许言在公司保密他是个病人的情况。
虽然工资不算高?,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了?。
但消息传回家里,还是炸了?锅。
蔚城一带自古有极其看重?学业的社会风气,他虽然不太爱说话,和人交际上总有些欠缺,在这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地方?从小到大都在重?点班名列前茅,大学里一路拿国?奖保研,研究生毕业找份薪资体面的工作可以接受,但念书念到一半因?为考核不过而?退学就非常大逆不道?。
更何况他硕士毕业那年拿到的offer,无论从平台职位还是薪水上都比他现在在飞灵的工作更优秀。家里的天之骄子忽然自我?降级到这种程度,一般的家长都是无法接受的。
倒也不是吵架,只是那种来自父母的失望无孔不入的渗透进他的生活,三番五次的暗示和谈话,无一不昭示着家中人的不满。
之所以魏闻声轻描淡写?的“出柜”会带给他巨大的震撼,正是因?为在相似家庭中成?长的他,在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很清楚对方?所要实际面对的可能是什么。
几?个月后他决定搬出去,契机是一位病友忽然去世。
对方?比他大近十岁,在跟他差不多的年纪患病,但情况没有他这么游余,即便是格列卫已经进了?医保,还是选择用更廉价的羟基脲维持,后来进展到急变期,在换药也没有太大的效果,他甚至没有机会和对方?再见一面,只是在朋友圈里刷到了?讣告。
那是他第一次见证一位慢粒患者的去世,在此之前,无论是医生病友还是他自己,都一直在用这病的生存率很高?来安慰自己。
但如果死神真的要来到,就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他决定从无休止的压抑光阴里部分的解脱出来,以上班方?便离公司近为理由搬了?出去。
本来是要租房,他在老街区里逛了?很久,听中介随口说一楼某栋要出售,不知怎么动了?心思?。
他工资中有一部分要拿来买药,另一部分被用作以防父母黑发人送白发人而?提前为他们留下的养老储蓄,手头实在谈不上宽裕。
但从美国?退学时他拿到了?一笔赔偿,打算如果有朝一日病情生变可以应急,刚刚好?够那栋小房子的首付。
安滢劝过他,说身体不好?工作也别?太拼,手里留点钱心里更踏实,背上房贷压力就太大。再说万一哪天真要应急,房子虽然可以卖,终究不如现钱来得快。
白许言深知对方?所说皆为事实,最后还是交了?首付。给安滢的理由是,万一哪天真有什么意外,死过人的房子房东要觉得晦气。
安滢被他这句话噎得眼泪汪汪再没说什么,他自己心里却知道?只是托词。真要死八成?也是死在医院里,碍不着人家的房子。
他只是,虽然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却迫切的希望能够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归所”,来满足对于安全?感的强烈渴望。
但后来发现一栋空荡荡的小房子能带来的安全?感还是比较有限——这是后话。
搬出来让他发现了?一个此前没有想过的好?处。
人如果天天见面,就算是总吵架总伤心,彼此之间的连接也会十分浓厚。一旦分开见得少?了?,好?的坏的都变淡。
淡了?好?,白许言想,倘若说不定哪天就会面临分别?,关系淡了?,断裂时的痛苦就也会跟着淡。
三年了?,他成?功把病情跟家里隐瞒得很好?,并逐渐感觉到距离带来的疏远。
在现在这个阶段,淡漠反而?给他一种安全?感。
他希望自己跟魏闻声也是这样。
但现在对方?不依不饶,他似乎非得说出点什么伤人的话才行。
“魏总,”白许言试图用这个称呼让他们回到两周前的生分,“从合同条款的角度而?言,我?赞同司明是比赫斯更好?的选择。”
这是显然的,司明给的钱多。就连赫斯自己也没有自信要把司明完全?挤出去,只是想拉大家一起下水。
魏闻声没急着说话,听白许言的下文。
“所以——”白许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就算仅仅从公司的角度,我?会支持促成?和司明的合作,你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通过和我?发展私人关系来促进商业合作。
他本打算这么说,终究没说出口,这话太伤人了?,像是一种魏闻声试图利用他们感情给自己搞钱的指控。
白许言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这样的想的。
他只是非得找个理由绝了?对方?的心思?。
然而?被魏闻声深黑的瞳仁注视着,他嗓子发紧,到底没把话说完。
他这辈子前二十几?年就正儿八经的喜欢过魏闻声这么一个人,大概率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喜欢别?人。
假使真的某天离开人世,给对方?留下的最后印象如果是揣度他想打感情牌签合同的话,也实在是太不美好?了?。
人活着,总不能一点私心也没有。
所以他把嘴闭上了?,静候魏闻声的愤怒。
空气凝固了?大概三秒钟,魏闻声忽然笑了?。
“你都是哪儿学的——”他笑得说不下去,伸手想要揽住白许言的肩头,又觉得还是有点冒犯了?,改成?叉着自己的腰。
看着对方?脸上纠结犹豫里混着点毅然决然,抿着嘴显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越看越觉得白许言这人怎么就愣得这么可爱。
“白许言,白工,”他强敛了?笑意,忍住那种要戳他酒窝的冲动,语气里依然透着些无可奈何的温柔:“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拒绝我?,不用找这些说辞为难自己。”
白许言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我?——”
魏闻声把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微弓着身子,。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里都只能映入彼此:“我?再说一次,不是要你答应我?,我?是要追你。我?之后不管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拒绝,和你最终是不是决定要答应我?没有关系。”
他们俩的脸一下子挨得很近,魏闻声的眉眼中含了?柔情,那股天生自带的冷意都跟着变得柔软。
白许言这辈子,连同他上一次答应和魏闻声在一起的时候,都还没被人这样打过直球,清早起来供血不足的脑袋有点没办法处理这种复杂的场面。
甚至想要不掉头跑了?吧。
然而?魏闻声手还搭在他肩膀上,就算是真的要跑,也退无可退。心绪浮动,血都不知道?涌到哪里,他站了?一会儿,居然真的开始觉得有点头晕。
“我?能坐下吗?”他问。
如果真的晕在魏闻声面前,对方?可能会以为是他被表白吓晕过去,那也实在太尴尬了?。
魏闻声看到他喘气有点急,只当是被他的突然袭击搞蒙了?,因?为深知白许言的性格,也不求着他立刻对这件事表态。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并没松开另一只搭在白许言肩上的手,就这样搭着他来到沙发上坐下。
身体有了?依靠,白许言顿时松下劲儿,把自己陷在沙发里。
魏闻声跟着下陷的沙发被弹了?一下,为这种对方?在他面前下意识地不设防感到满意,觉得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半开玩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搞职场骚扰也不至于半夜尾随你回家,但你总不能禁止我?追你吧。还是说,白工要借用职务之便,联合张总把我?们司明挤下去。”
“不是。”白许言说,“我?更希望这个项目能和司明一起完成?。”
于公,司明给出的条件更优厚。
于私,他也希望魏闻声工作顺利。
白许言把话题带到这里,魏闻声就忍不住开始遐想——其实他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产品背后的主要研发者的那一刻就曾经想过:未来市面上真的有可能出现一款产品,同时打上属于他和白许言的烙印吗?
哪怕无人知晓,他自己会知道?。任何新事物?的诞生都会沾染上背后之人的痕迹,产品会更新换代,人也会经历各种变动,但一切曾经在世界上存在过,被人所使用的东西,都必然会在一部分人的心中留下记忆。
就算白许言最后真的有了?更好?的归宿,一个新产品的面世,将会成?为他们共同存在的痕迹。
一个十分巨大的诱惑。
他放弃在感情问题上继续对白许言穷追猛打,话锋一转:“是吧,张东流仗着自己是老板亲戚,在飞灵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什么名堂,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谁知道?他是希望飞灵能顺利度过难关呢,还是想要趁乱捞最后一笔跑路呢。”
白许言听到张东流这个名字,那天在西餐厅很不愉快的经历浮现在脑海中,在眩晕中甚至开始有点反胃,往沙发上更缩了?缩。
沙发很软,他一动,魏闻声那边也跟着动,不自觉又靠得更近了?些,黑得浓郁的眼睛盯着他,好?像能看到人心里似的。
“但是你呢?白许言。我?猜你要的不仅仅是钱,我?们聊过,你是最了?解进度和前景的人,没有人比你对那个产品倾注的心血更多,你难道?不希望能亲手送它问世?”
“希望,”白许言承认了?,“从我?个人而?言,赫斯目前的条件太苛刻了?。”
“我?们合作吧。”魏闻声说,“绕过张东流。”他像买保险一样自我?推销:“我?来解决大部分的麻烦,你只需要以技术主管的身份,表现出对于司明的倾向性,顺便帮我?观察一下飞灵内部的态度。”
“我?不确定能提供多大的帮助,除了?技术研发,我?在飞灵什么都不管。”
他这样说,就相当于是默许了?,魏闻声心情大好?:“你放心,我?不能保证这件事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但只要司明还能在这个项目里有发言权,我?会尽我?所能让技术负责人是你。”
白许言想,工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前一秒他还在研究逃跑,一眨眼他们俩就统一了?战线。
能够亲手将一个完全?由自己的负责的产品推广面世的诱惑实在太大,这种东西研发周期起码三五年,对其他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可能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他来说不一样。
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这辈子到底能有几?个五年。
在魏闻声清明而?灼热的目光里,白许言最终点头了?。
“好?。”
对方?伸出手来:“击掌为誓,要拉钩吗?”
白许言离开魏闻声家,天很晴,上午十点钟的太阳晒得他背上出汗。
魏闻声要送他回家,他执意不肯。念在刚刚提出过白许言可以拒绝他一切单方?面的示好?,对方?还是妥协了?。
白天不下雨的时候,白许言才发现这小区其实也没有很大,从魏闻声家的单元楼走到门口的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可能是天气太热,他没走几?步,一身是汗,等到出了?小区等出租车,头重?脚轻腿发软,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冒冷汗。
等车的一会儿功夫他不得不蹲在地上,司机来的时候见他脸色太差,有些担心的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他告诉对方?,“只是有点低血糖,不是心脏病什么的。”
他从随身的双肩包里翻出根棒棒糖含进嘴里,也不知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心理安慰,终于觉得心跳没那么重?了?。
人还是应该心平气和的活着,一惊一乍不适合他。
早起更不适合。
回家的路很长,他昨晚没睡足,今天早上又遇上了?这么刺激的场面。这个点路上车少?,一路都走得很平稳,晃着晃着就困了?。
睡也睡不踏实,他还能记得自己坐在车上,同时断断续续的做梦。梦境不断被打断,拼接的乱七八糟。
先是暴雨中车内的片刻温存,魏闻声躺在他腿上,脑袋沉甸甸的。他怕对方?滑下去,伸手扶了?一下,对方?却拉住他的手。
来不及挣脱那火烫,一转眼他又觉得自己躺在沙发上,魏闻声一张脸凑得很近,鼻尖上的汗水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关于五年前的一个梦,魏闻声以前做那事的时候总喜欢用手撑着床,凑在这个距离上看他。
白许言问过他在看什么,他说离得这么近,不戴眼镜也看得清楚,然后每每喜欢吻他鼻尖上的那颗小痣。
对方?的脸凑近,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而?半天没有吻落下来,再睁眼是魏闻声坐在地上怒斥扫地机器人。
白许言意识到自己想偏了?,在梦里也跟着害羞起来,想要换个话题搪塞过去。魏闻声却忽然翻出了?他装着药的袋子,举着格列卫的瓶子问他这是什么。
冷汗涌上来,他感觉身体在下坠,跌进医院病房的床上,在夜里开着小灯,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连绵不绝令人烦躁。
隔壁床的年轻男孩问他:“小白,你吃不吃黄桃罐头,我?们东北人生病都要吃黄桃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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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声谢,接过来。罐头刚拿在手里,隔壁床突然空了?。年轻男孩消失不见,有个年纪不大却满脸沧桑的女人流着泪,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
手一滑摔碎了?罐头,甜腻的糖水洒了?一地,在地上留下脏兮兮黏糊糊的黑脚印。
魏闻声踩着满地黑脚印出现在床上,沉默而?忧伤地看着他。
白许言从梦里惊醒过来,心跳很快,手心发麻,浑身都是冷汗,有一瞬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
口袋里的手机执着地震动着,隔几?秒钟一下,震了?那么五六七八次,终于让白许言回神。
他在衣服擦了?两把,把冷汗都蹭干净才拿得起手机,只是手指还凉得要命,操作起来都很笨拙。
废了?半天劲儿,才把手机解锁。
安滢找他,快乐小狗的头像底下消息一个劲儿跳出来,干巴巴的语气也变得可爱。
问他国?庆有没有空见面,哪天都行。
白许言心里让那个梦扰得乱糟糟的,可能是昨天魏闻声家的双层蚕丝被太舒服,他忽然很不想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家里。
“现在也可以。”他表现出异于平日的主动:“你现在有空吗?”
还是熟悉的咖啡厅,还是熟悉的咪咪。
安滢给他点了?热可可,很有些忧虑地看着他:“小白,你脸色不好?。”
他难得讲个笑话,冷得要命:“我?脸色已经三年没好?过了?。”
安滢叹口气,实在笑不出来,从包里翻出张红色请柬:“喜帖。”
白许言从热可可里抬头,惊喜里混着惊讶:“你决定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道?声恭喜,上次同安滢见面时听她谈起过犹豫与?顾虑,现在看来,对方?的神情不像是把问题全?部想通的样子。
结婚毕竟不是小事,带着疑问的决定未必是好?的决定。
安滢笑,笑得有点无奈:“我?说了?你可别?笑我?,先摆酒,再领证,我?的决定。”
“为什么?”白许言实打实的疑惑,他不重?形式而?重?规则。在他眼中,取得一份法律意义?上的联结比一场婚礼仪式要重?要的多。
“我?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我?想试试看,或许我?们只要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在一起,我?就会拥有我?期待的那种生活,或许不能。”她翻开喜帖,给他看对方?的照片:“其实我?很感谢他,可以答应我?这种要求。”
白许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别?扭,但婚姻于他是一个从未涉及也大概率这辈子不会涉及的复杂话题,最后也只是说:“祝贺你,婚礼我?会去的。”
安滢却又摸出第二张喜帖:“这个也给你,名字是空的,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自己填上名字把人带来。”
白许言这才想起安滢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已经知道?存在这么一个人。自己也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思?,居然没有拒绝喜帖。
一边连同自己的那一份装进包里,一边解释:“大概不会来的。”
安滢却想,真要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就不会收了?。
怕白许言害羞,只是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人挺好?的。”白许言想了?半天,还是只能给出这种极度模糊的词语。
其实能用来形容魏闻声的描述大概有很多,但他总觉得放在对方?身上,又显得苍白而?干瘪。
说来说去,唯独“挺好?”这个词还算贴切。
安滢就笑:“那和你很配,你也是个挺好?的人。”
白许言只是摇头:“世界上挺好?的人太多了?,不必一定要是我?。”
话到此处,他看着安滢,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你移植有两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第一年确实不太稳定,现在虽然还是很小心,但是从我?自己的角度看,基本可以说是一切正常。”
“正常……是指像得病之前那么正常吗?”白许言追问。
安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托着腮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些异样的端倪:“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我?记得之前我?们聊过,你是很抗拒移植的。”
慢粒和急性白血病不一样,轻易还走不到非移植不可的地步。很多人包括白许言在内,都觉得药物?还能维持正常生活的情况下,远不到考虑移植的时候。
移植需要冒险,不单单是配型化疗中所要经历的痛苦,接踵而?来的排异反应可能会在后续的某一次爆发中夺去人的生命。
当然也有概率是,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过上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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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低头看着可可,热气把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水汽,他的表情随之模糊不清。
“之前确实觉得没有必要,但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他沉吟片刻,寻找能够正确表达心情的措辞。
“就像你说的,未来总有很多不确定的事情。人也是会变的。”
第26章看上他了
社畜的?长假, 不是旅游就在摆烂睡觉。
白许言选择了睡觉。
俗话说的?好,晚起会毁掉一上午,而?早起会毁掉一天, 在魏闻声家里偶然的早起需要白许言牺牲两天的?假期来治愈。
和安滢分别之后他先去提了车, 4S店国庆还在值班的小哥居然没有什么加班的?怨气, 在他答应顺便洗个车之后很殷勤地一个劲儿邀请他品尝据说“大朋友小朋友都无法拒绝的?超好吃的?免费焦糖饼干”,并配以咖啡红茶橙汁等多种贴心选择。
白许言盛情?难却, 每样都尝了一点, 刚刚在魏闻声家里喝过八百块钱一斤的?正?山小种, 4S店里的?廉价锡兰红茶当然满足不了舌头。
但焦糖饼干真的?很好吃, 白许言早饭没吃多少?,出租车上又因为低血糖出了一身汗, 和安滢干喝饮料聊天坐了半天,一吃点心居然就停不下来。
那小哥推销成功, 成就感非凡,像有什么KPI似的?一个接一个往他手里塞饼干, 顺便附带着?进行脱口秀开放麦水准的?保养办卡推销。
白许言不知不觉被喂了一肚子饼干, 口干舌燥的?回到?家中又喝了很多水, 撑得午饭晚饭都没吃。
夜里十二点, 不好好吃饭的?报应又找上门来。
他半睡半醒,被胃痛扰得精神了。这次和上次痉挛不同,腐蚀性的?酸性液体?像是?什么有棱有角的?硬物, 在空荡荡的?胃腔里肆意?搅动,摩擦着?溃破的?黏膜带来一阵灼烧。
他把枕头压在身前扛了一会儿,一口胃酸呛上来, 还是?不得不坐直身体?,一边找药一边自我检讨。
以他的?身体?状况, 实在是?一顿也?不该落下。他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很把健康当一回事,只是?体?质变差之后,有些明知道该做的?事情?也?成为一种负担。
正?逢换季,几场雨后突然就降温了。飞灵卖项目找投资忙得焦头烂额,让他不得不卷入这些很不擅长的?人际关系问题。
白许言想莫非胃真是?个情?绪器官,在他还没有真切的?意?识到?自己正?置身于压力当中时,已经很久不曾造反的?溃疡先一步进入活动期。
翻出达喜,记不起来药是?多久之前买的?,过期了没有。但胃里烧得受不了,还是?扔进嚼了两片。
吃这东西的?口感就像在咀嚼牙膏味道的?墙皮,白许言嚼着?满嘴干涩的?沫子,最严重的?刺痛稍微平复了一点,但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也?难怪,谁让他不吃饭。
家里没剩下什么东西,他在厨房翻找了半天,只翻出几瓶罐头。
是?上次他生病时魏闻声买的?,估计是?随手找个柜子塞进去了,到?今天为止他一直没发现。
那天他实在病得晕晕乎乎,对方怎么照顾他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了。
像是?时隔多日?忽然触碰到?了魏闻声的?心意?,白许言摸摸微凉的?玻璃罐子,撬开一瓶,金属密封盖子“啵”的?一声脆响,满瓶金灿灿的?黄桃果肉在糖水里晃荡。yst
水果罐头有点凉,他倒在锅里加热一下,甜腻腻的?果香混着?微酸,暖融融地浸了满室。
魏闻声其?实很喜欢煮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说对方是?一个能从做饭中获得快乐的?人。
白许言还记得他们同居的?第?一年,那时候他的?身体?还好的?喜欢在冬天穿羽绒服套短袖。赶上秋冬交际,忽然和魏闻声双双得了流感。
准确来说,是?魏闻声把他传染了,等他病,魏闻声基本上已经痊愈。
他是?个不太会照顾人的?,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天天把自己照顾到?不记得吃饭。
魏闻声病了,他只知道睡到?半夜摸着?对方身上太烫,连拖带背也?要把人拉到?医院挂急诊验血。接下来也?无非是?夜里醒几个给他测测体?温换换冷毛巾,定闹钟提醒对方吃药。
等到?他完成任务不幸中彩,其?实烧得并没有那么严重。魏闻声却听他夜里总是?咳嗽,特意?煮金桔汁给他。
那会儿他烧都退了,魏闻声连带着?自己生病已经请了几天的?假,不得不回去上班。
早上醒来,他本已经做好了独自面对空房间的?准备,睁开眼却看见魏闻声站在床头望着?他,手里举着?保温杯。
“吵醒你了?”魏闻声身上系了围裙,衣服已经换成了上班穿得衬衫。围裙的?防护面积有限,浅色衣服的?领口可能被飞溅上了果汁。上面留下了小团的?水渍,像是?急匆匆洗过,没能彻底洗净。
他看上去经历过一早上的?兵荒马乱,额头上微微渗着?点汗,感冒没好全,声音也?发闷。
但神情?从容平静,没露出半点着?急忙慌要赶去上班的?意?思?。
把保温杯塞到?白许言手里:“我要走了,本来想放在床头的?,正?好醒了就尝一口,对嗓子好。”
白许言鼻塞得厉害,味觉和嗅觉都失去灵敏,金桔汁冰糖蜂蜜放得不多,他品不出细微的?清甜,第?一口只觉得酸。
魏闻声来不及等他的?评价,转过身去反手解围裙:“我得走了,你再睡会儿,早饭在桌子上,锅里还有金桔汁,难受得厉害记得给我打电话。”
火还没关,他往厨房走,沸腾的?汤汁咕嘟咕嘟的?声音像白噪音一样,白许言觉得自己又困了。
再喝一口,混着?果香的?甜味终于缓缓爬上舌尖味蕾。
魏闻声反身回来,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早安。”
然后直起身笑笑:“看来烧退了。”
白许言手上痛了一下,猛然回神。
热着?罐头的?小锅煮沸了,糖水在高温下迸出两滴来落在他手上。
他把火关掉,开冷水冲洗,一瞬间从清晨的?出租屋回到?自己半夜三更的?厨房。
边把罐头倒在碗里,边感叹在那五年里,企恶峮五儿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来虽然常有他迁就对方的?时刻,但魏闻声照顾他生活上的?事情?细致体?贴,绝对比他能想到?的?多得多。
正?因为如此,当年对方提分手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怀着?歉意?的?。
不然不会消失的?那么迅速。
多年情?分与尚未消磨殆尽的?爱意?,绵延到?今日?,的?确叫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白许言往嘴里塞被加热过的?罐头,工业流水线制品糖给得很足,甜得发齁,跟想象中加了滤镜的?味道不太一样。他没什么爱吃不爱吃,很机械地把一整碗填进肚子里。
重新?回到?床上,胃里不再空得发慌,但总觉得床好像太大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有些冷。
白许言翻来覆去地用身体?去温暖被窝,天气转凉,总有半边热不起来。
折腾了一个钟头,又爬起来翻出个热水袋灌上,抱在怀里。
再温暖的?男人,终究还是?比不上热水袋。
他抱着?唯一的?热源,终于勉强睡过去了。
魏闻声对着?认真研读菜单的?陈行深深叹气,不耐烦地转着?笔。
陈行这人,堪称整顿职场95后,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喝水我刹车那种。
也?就是?整理?文件打下手认真仔细从不出错,做报表写材料也?都一教就会。
否则就冲这个劲儿,很难想象怎么干到?今天的?。
但他是?良心领导,尽管如此也?不是?很好意?思?在难得的?长假里占用下属私人时间来忙活他的?私事。
架不住陈行比他更积极。
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白许言入职飞灵的?确切时间,对方趁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将白许言入职至今具体?晋升情?况,负责过哪些项目,曾经在什么人手下任职,整理?了一份长达八页的?PDF文件发给他。
魏闻声对着?PDF给他发了一串问号,最后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把文档点开从头到?尾阅读了八遍。
对不起,原来他是?真的?需要。
他试图从白纸黑字字里行间解读出白许言在这三年里的?生活轨迹,然而?冰冷严肃干瘪的?文字无法勾勒出对方生动鲜活的?面容,看来看去只能得到?两个结论。yst
1、飞灵人员变动真的?很频繁,看起来员工幸福感不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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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许言真的?很爱工作。
他叹气,还是?把文档传到?电脑上找了个文件夹藏起来。
问陈行:“辛苦了,送你两盒月饼?”
对方迫不及待地问:“老大,我来你家还是?你给我送来?”
……弄来弄去,最后居然又变成他要顺便请陈行吃饭。
魏闻声觉得自己就像个冤种。
白许言比他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可爱这么多呢。
火锅店热气袅袅,牛油混着?花椒,呛得魏闻声咳嗽起来。
他是?为了吃饭,陈行不仅要点菜,还要八卦。
“老大,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看他这几年负责过挺多项目,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没问题。”就是?太热爱工作了。
“那你查他干嘛?”陈行往自己嘴里塞沾满麻酱的?毛肚,看得魏闻声退避三舍,有种酱汁会甩到?自己身上的?危机感。
“我看他是?你校友啊,你难道对自己母校的?教学质量很不放心?”
“……放心。”魏闻声喝一口酸梅汤:“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我也?没说是?因为对他不放心才要查的?。”
“那你关心人家学历干嘛?”陈行嘟囔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随口说:“不过我听说,这个人不是?通过正?常的?校招录取的?,好像是?在一个什么展会上,直接被飞灵的?老板看中了,没走正?常的?笔试面试渠道就直接录用了。”
陈行无心说之,魏闻声却皱起眉头。
白许言实在是?一个非常不爱攀关系的?人,做什么都喜欢走程序,他能找到?飞灵老板这件事本来就挺奇怪的?。
和飞灵老板有私交,这是?白许言至今不肯离开飞灵的?实际原因吗?
陈行只顾着?往嘴里填肉,喝了两口啤酒,稍微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过这哥们长得真是?帅,老大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扑——”
魏闻声让酸梅汤呛了一口,喷得满桌都是?。
第27章像这样吗
陈行正在埋头苦吃, 猝不及防受到了酸梅汤攻击。火锅店以服务周到闻名,递热毛巾擦桌子收拾残局。
没耽误陈行继续吃饭。
魏闻声穿了围裙,衣服没弄脏, 但觉得很丢人, 从桌子底下用脚踢陈行。
对方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老大我就开个玩笑,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呢,司明才是你一生所爱。”
……这下越听魏闻声越头大:“我看起来像很不会谈恋爱吗?”
陈行被他突然?正色的冷脸惊了一跳, 咽下口中的毛肚, 忽然?犹豫:“那倒也不是……”他仔细端详魏闻声的脸五秒钟:“你在学校的时候应该也挺受欢迎的吧?”
魏闻声脸色缓和了一点, 冷哼一声:“自然?。”
凭他这张脸和到哪里都?很显眼的做派, 自然?曾经也有?受欢迎的时候。但首先他就不喜欢女生,摆脱暧昧干脆果决, 对男人,他又心高气傲, 看身边大部分男同胞其实都?很嫌弃,除非遇到十足心动的, 否则不会主动出击。
陈行开始八卦:“那你到底谈没谈过恋爱?”
照往常他肯定踢一脚把陈行这话怼回去, 但刚和白许言表白, 洋溢的春心混着追人的忐忑搅合成一团, 连火锅都?不香了。yst
鬼使神?差地,他清清嗓子:“有?那么一个。”
让他十足心动的人只有?一个白许言。
显而易见的,白许言的初恋是他。而难以置信的, 白许言也是他的初恋。
陈行恨不得把眼珠子蹦他脸上,魏闻声皱眉:“看什么?”
“就是……”对方憋不住笑了:“感觉很难想象你谈恋爱。”
魏闻声瞪一眼,自带冷漠buff的五官发挥作用, 陈行立刻闭嘴了。他低头烫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
淡淡的脂肪奶香在口中溢开,火锅水汽氤氲, 恍惚间让人觉得来到冬天。
笑话,要说看起来不像,白许言看着可比他不会谈恋爱多了。
但白许言还真的挺会谈恋爱的。
小电动车载着两个高瘦的男人穿过人流,早八课之前,学生都?急匆匆从食堂宿舍往教学楼涌,只有?他俩逆流穿梭。
小粉车走走停停骑不快,反而格外的不稳当,魏闻声在后座上摇摇晃晃,时不时被什么人的书包撞一下,下意识地攀住了白许言羽绒服下摆。
穿得厚,动作也不灵便,但白许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他:“你要是害怕,就搂着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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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男人不能害怕骑电动车,魏闻声颔首:“只是有?点晃。”
他本?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将?包袱维持到底。然?而车在人流里走走停停,他俩挨得近,难免碰一下身体碰一下腿。
白许言羽绒服底下穿着短袖,看上去裹得很厚,里面几乎是中空的,细瘦的腰杆在蓬松的衣服底下晃。
魏闻声碰着碰着,鬼使神?差地搂上去。
搂得很紧。
小粉车车头一偏,立刻被扶正,白许言载着他穿过人海,停在梅园。
学校里竟还藏着这样的地方,雪里红梅分外艳,红本?妖娆,梅骨傲然?,枯瘦枝条上压了积雪,更显花中君子气节。
白许言深吸一口气:“有?点香。”
“是吗?”魏闻声怪新鲜的:“我来了几次,没发现。”
白许言便把脸凑到梅枝旁,微仰着头又嗅了嗅:“梅花没有?腊梅香,仔细闻才能发现。”他冲魏闻声招手:“你来。”
魏闻声走过去,又觉得这样很傻,还是忍不住嗅了一口。他个子更高,枝条刚好递到鼻端,用不着抻着脖子。
第?一口只有?凛冽冬风寒气,呼出去之后,才觉得隐隐约约清淡幽香转瞬而逝,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尖上轻搔。
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和白许言无意之间已凑得很近,鼻尖贴着鼻尖。那一点痒,不知是梅花冷香,还是迅速在空气中冷却的对方的呼气。
酥麻麻的,有?点凉。
对方偏头,他俩的鼻尖真的蹭了一下,白许言后退一步,脚步不稳,被他拉住肩头。
隔着冻出来的红痕,魏闻声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更多血色,红到鼻尖。
他没松开扶着对方肩膀的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
魏闻声问:“别人坐电瓶车,也搂你的腰吗?”
白许言眨眨眼,有?点疑惑他怎么忽然?把话题转到了电瓶车上:“没载过别人。”
“真的?”魏闻声微微挑眉,某种?窃喜快要掩盖不住,“你总用车载着我,我以为你也常载别人呢?比如……你那个室友,叫什么来着?”
“徐佳明。”他答了这个问题,从对方的表情中意识到魏闻声好像也不是真的关?心他到底叫什么,“徐佳明有?自行车,电动车是小姨才给?我的,没载过别人,就载过你。”
白许言急切的解释点着魏闻声心里一团火,他低下头,另一手也揽住白许言的肩,几乎是将?他禁锢在怀里。
白许言问他:“你不想让我载别人?”
魏闻声却又转了话题:“白许言,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他照实说,“谈恋爱和电瓶车后座有?关?系吗?”
“有?,”魏闻声说,“如果你跟别人谈恋爱,我就不好意思坐你的后座了。”
“那没关?系,我不谈恋爱。”距离太近,突破了安全的社交关?系,白许言有?点想退,魏闻声不轻不重的环着他。
他不用力,就退不开,最后也没有?退开。
魏闻声轻声问:“那如果是跟我呢?”
“什么?”
“谈恋爱,”魏闻声嗓子发紧,原来人有?了得失心,就难免失去从容:“我觉得我喜欢你。”
时间好像暂停几秒钟,也好像只是走得很慢。白许言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清晰,魏闻声看到他缓慢地眨眼,缓慢地抿嘴,缓慢地堆起嘴角的两个梨涡。
然?后听到运动手环报警,嗡嗡地震动。
静息心率过速,130次每分钟。
魏闻声擒过他的手腕,翻过来看他的手环屏幕,问白许言:“你是不是紧张?”
原来白许言这样的人,也会紧张。
白许言抿着嘴,很专注的迟疑:“我没谈过恋爱,如果和你恋爱,要做什么?”
魏闻声觉得心卡在嗓子眼,只是庆幸自己?幸亏没有?手环来揭短,还能维持面子上的从容淡定:“恋爱嘛,就是一起吃饭、出门、泡图书馆,过日子的事情,不必特别做什么。然?后时间久了,就拥抱、接吻、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跟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
说完又想,坏了,白许言是不是不看电视剧。
对方丰润的嘴唇微张,翕动,像是要说点什么,魏闻声闭上眼睛,等待宣判。
他什么也没听见,只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在自己?唇角。
魏闻声睁开眼睛,意识到那是白许言轻轻的、微凉的一个吻。
白许言问:“像这样吗?”
心里像是有?根弦啪得绷断了,魏闻声用手托住他的后脑,俯身吻下去。
唇齿交融,留兰薄荷牙膏比冬风更凉,唯有?游鱼一样的舌头是火烫的。
他们吻着吻着便退了几步,脊背贴在树枝上,枝头摇曳,绯红花瓣飘落满身,树枝上的积雪也一并滑落,有?那么几粒顺着领口钻进去。yst
温热的身体,和冰冷的雪水。
暗香涌动中,天地仿佛变小了。
雪又开始下,梅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雪花落地都?仿佛有?声音。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只是凭着热血上头,本?能地横冲直撞。
长长短短的气息交换,吻到白许言因为缺氧而头晕腿软站立不稳,魏闻声环着他,重心就一起失衡。
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滚着一团。
魏闻声扶着白许言坐起来,互相拍着对方身上的雪。
南方雪柔,湿漉漉的粘在身上,睫毛上也挂了水珠。
魏闻声吻上去,像吻一只振翅的鸟。
他想,梅花确实是有?香味的。
陈行一边往嘴里炫肉,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领导。
酸梅汤真有?这么好喝吗,为什么看酸梅汤看得……深情款款一脸春色?
他问:“自助的,要不再给?你要一壶?”
魏闻声回过神?来,掩饰般往嘴里猛灌了一口:“不用。”
他放下杯子,转着手腕,忽然?就觉得手上空落落的。
白许言送个他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运动手环。
他自己?手上戴的那款是二?百出头的功能最基本?的手环,送给?魏闻声,却选了当时被抢到断货的新款。
魏闻声曾问他:“这是要看我心动了没有??”
白许言不说话,只是往他手上戴。
白许言从来就没说过情话,但是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魏闻声从来没怀疑过他爱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那次会闹到分手的原因之一。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腕,当年白许言的送他的手环用了四年,搭扣逐渐松脱,在某次爬山时不慎滑落了。
白许言听说之后没什么反应,但魏闻声曾在他的淘宝购物车里看到过几个品牌的新款手环。
一个月之后是他的生日。
但他最终没等到,分手来得突然?,那年生日,是他五年来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
后来也没有?再买,他本?来就没有?戴表的习惯。
而白许言……他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对方的手腕上也空了。
问陈行:“最近是不是有?新款智能手表开售了?”
他们都?关?注这些东西的动向,陈行自己?甚至是个业余测评博主。
立刻翻出两张图给?他看:“一款是上个月的,一款这个月刚出来,我都?买过,各有?千秋。”
魏闻声看了一眼:“你帮我挑个白色的送朋友,价格无所谓,要功能齐全轻便的。节后给?我,到时候拿发票我给?你报销。”
陈行很乐意做这事,魏闻声人大方,每次派他跑腿都?在标价之上还有?额外的跑腿费。
刚点头,对方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用你去。”
没等他露出失望的表情,魏闻声摸着手腕轻笑:“国?庆放假,我自己?去挑挑看。”
第28章中秋快乐
今年中?秋恰好在国庆假期中间, 把七天长假拦腰折断。
蔚城多?雨,夏秋尤甚。夏天的雨驱不散四十度的热意,到了九十月份, 倒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了。
白许言提着盒月饼回家住了两天, 头一天帮忙打?扫卫生, 又陪母亲出门买了双新?鞋,姑且相安无事。第二天是中秋当日, 几?家亲戚凑在一起撺了个饭局。
觥筹交错, 多喝几杯酒就难免逃不过这么几?个话题, 老一辈要攀比, 比得无非是孩子的工作婚恋情况。
白许言置身?局中?难以幸免于难,格外尴尬。他从小就不太爱说话, 但小时候成绩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他长得又很乖巧, 在这?种场合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代表人物。
但自从三年前在美国肄业,局面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二叔家的儿子去年年底结婚, 今年又在体制内升迁, 中?秋节也不得安闲, 还在单位值班。人没到, 当父亲的嘴上虽然?嫌弃,话里话外都是炫耀的意思?,说来说去又拐到白许言头上。
说小白, 这?工作和?念书不一样,你人得活络,跟你堂哥学学。
白许言和?他这?位堂哥关系不错, 知道对方?也为这?么个显摆招摇的父亲头大,顶着亲戚的面子并没多?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应声。
哪知道对方?得寸进尺,把话题延伸到他快三十岁的人连酒都不会喝,在职场上容易吃亏。
说罢,就硬要往他杯子里添点白酒,练练他的酒量。
白许言以前和?魏闻声谈恋爱时也不是一点酒都不喝,但自从患病开始服药就滴酒不沾。看对方?喝得半醉,便用手虚掩了杯口,本想找个借口打?岔推脱过去。
一直坐在他身?边沉默着的父亲却突然?清清嗓子:“许言,你也学着点吧。”
他扣住杯口的手指猛地一僵,二叔已将杯子夺过来,酒后手不稳当,其?实倒得根本不少。
白许言接过来,抵在唇边,澄清透明的液体带着辛辣的气味如同涓涓细流般划过喉咙,从舌尖到胃底都烫起来,呛得他的咳嗽了两声。
作父亲的看到儿子苍白的脸上顺着脖子根泛起红晕,也觉得有点过了:“让你尝尝,没让你——你这?孩子也真是……”
白许言不喝酒,这?他是知道的。
人有的时候,就会忽然?把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面子看得很重。
白酒度数很高,几?乎落进胃里的瞬间,酒劲儿就涌上来了。白许言没说话,掩着嘴低低地咳嗽,在座椅里卸了力气。
一瞬间的晕眩中?,他的目光越过满桌带着毛边的亲戚,投向正对着的窗外。
下雨天,屋里很亮,屋外的天空就格外的黑。
白许言寻找满月失败,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失落。
他想,此时此刻,魏闻声在干嘛呢?
魏闻声在中?秋这?天睡了个好觉。
他们这?种人,逢年过节第一要务就是送礼。前几?天名?义上是放假,其?实是换了一种工作的方?式,每天都载着大包小包满蔚城的跑。
送到中?秋下午,终于该回家过节的都回家过节了,他一个人在家里难得不健康一回,点了披萨外卖配可乐。
本想着要正经享受长假,然?而打?两局游戏也觉得无聊,运动也懒洋洋提不起劲儿来,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翻到十个台有八个在放广告。
实在无趣,瘫在沙发上发呆。向下一靠,忽然?想起白许言那天就缩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像个受惊的刺猬。
当然?白许言不是受惊,他只是胃痛。
想到这?儿他就免不了要担忧,以前好端端的,现在怎么风也吹不得雨也淋不得,一个人在家,能把自己照顾好吗?
哦,忘了,白许言现在应该就在家,白许言和?他不一样,白许言在蔚城有家。
他支起身?子,不大的房子,空落落的冷清。对方?只在他这?里住了一晚上,他却像是已经习惯房子里应该有两个人。
亦或者?,在他给房子做装修的时候,下意识还是觉得家里应该有两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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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上该送的礼都送完了,也该为了自己的私事跑跑腿。
明天,去给白许言挑手环吧。
但挑礼物是一回事,买礼物被?正主撞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魏闻声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看到白许言。
他要挑就要挑个最满意的,然?而新?品很多?,看来看去哪个都不够满意。
一旦想到这?段硅胶带子要挂在白许言凸出着一小块骨头的手腕上,总觉得这?也配不上,那也不合适。
嫌这?款表盘太大影响活动,又摸着那块硅胶不够细腻柔软舒适度不够。买智能穿戴的就那么几?家,他从头逛到尾又从尾逛到头,逛得销售开始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一抬头,就看到隔着玻璃的对面商铺里有一个很有辨识度的屁股。
之所?以是屁股,的因为那人背对着他弯腰捡东西,一眼望去只看到翘着屁股。
之所?以很有辨识度,是因为他不知道这?种丑裤子除了白许言到底还有谁会穿。
他匆匆放下手里的手表追过去,隔着玻璃喊一声白许言,对方?果然?转过头来看他。
不知怎么地,一脸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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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
魏闻声心道我出现在商场比你出现在商场正常多?了,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挑什么东西:“给客户送礼,逛逛。”
他看看白许言所?在的店面,很有些疑惑:“你在买什么?”
这?居然?是个女装店。
对方?抿着嘴唇迟疑片刻,忽然?一脸严肃地向他发问:“女人结婚需要什么?”
魏闻声第一反应是惊讶,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已经过完了八百场狗血大戏,从破镜重圆带球跑到隔壁老王喜当爹。
还好,他发散思?维虽然?强了一点,但成年人的理智不会轻易掉链子。
问白许言:“你有朋友要结婚?”
白许言点点头,很苦恼:“红包是送给夫妻两个人,我想单独给她本人送一件礼物。”
魏闻声笑:“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话,但你这?样说,我可能会吃醋。”
这?种程度的玩笑放在他们俩之间还不至于太越界,但白许言没有笑,很认真地跟他解释:“对她来说,结婚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我想给她一点祝福。”
他说这?话时微微皱着眉头,不知为什么,眼睛里沁着点血丝,唇色也很黯淡,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在魏闻声眼中?本不该属于白许言的忧郁。
他忽然?好像被?刺痛了一下,刹那间有种手足无措的茫然?,好在很快找回自己的节奏:“送衣服太私人了,每个人审美不同,送不到点上反倒会给人造成负担,既然?要结婚,不如送点更实用的东西?”
没好意思?说:你挑的衣服估计别人也不会喜欢。
白许言点点头,若有所?思?。魏闻声问:“怎么样,我也帮你看看?”
对方?下意识地要拒绝,但犹豫片刻,很快放弃挣扎:“我不太懂,麻烦你了。”
魏闻声见他还肯应,确认白许言至少不至于因为那天的表白选择躲着他走,更有些十拿九稳的自信。但很有分寸地仅仅把注意力放在挑选礼物上:“彩妆也很挑人,手表的话,一般的价格有些拿不出手。”
白许言摇摇头:“她不戴手表。”
魏闻声嚯了一声:“这?么了解?难得你有很熟的朋友。”
白许言在心里小小的叹气: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他还确实是和?安滢在同一个房间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血液科的病房。
魏闻声也只是调侃一下,且不论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过去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些飞醋也是关起门来偷着吃不会舞到对方?面前的。yst
不过白许言是一根善良的木头,平等对所?有人都善心大发且不熟,基本上也没怎么给过他吃醋的机会。
倒是他自己经常有些需要和?人刻意保持距离的机会,只是白许言从不怎么在意。后来,这?份坦荡宽容在分手之际,也在他脑子里被?划成了白许言并不在意自己的罪证之一。
现在想想真是年轻气盛闲得发慌。
逛来逛去,还在附近打?转,魏闻声忽然?问:“你觉得……Alice怎么样?”
看到白许言抬眸,忙解释道:“首先,我不是在默认她婚后要承担家务——”
这?白许言其?实还真没想到,他的心思?远没有细腻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说:“你觉得很好用?”
好用……前提是不踩到也不被?骂是狗的时候。
魏闻声说:“这?东西挺神奇的,我一直觉得和?AI说话会很蠢,但家里有个东西,哪怕是个会说话的扫地机,就不会觉得很寂寞。”
白许言顿了一下,问他:“本来会觉得很寂寞吗?”
魏闻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先他一步跨进了赫斯的门店,Alice作为已经有些过气的畅销品,安静地被?摆在角落里。
“我只是觉得,每一件产品身?上都有人类的灵魂与心血,Alice背后有个很有意思?的负责人。你说走近婚姻对那位朋友而言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如果有些话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至少还可以和?扫地机器人聊聊。”
白许言眼前浮现出李灵杰的脸,虽然?有关她的回忆全是半生不熟的牛排,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Alice或许会是个好礼物。
他点点头,叫店员帮他包一下开单子。
在这?个瞬间,魏闻声凑近他的耳畔:“白许言,我也很期待你的灵魂会变成什么样的产品。”
白许言抖了一下,猛然?回头,耳侧几?乎碰在魏闻声的嘴唇上。
但魏闻声已经从容地退开到礼貌的距离,在过亮的灯光底下,冲他微笑。
白许言脸上隐约渗出热意,像是昨晚的酒又从身?体内部?泛出来,头也跟着有些晕了。
恍惚中?,他对魏闻声说:“对了,忘了祝你中?秋快乐。”
高大的男人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样子:“我不快乐,我没吃到月饼。”
他凑过来:“怎么样,我帮你选礼物,你请我吃月饼吧?”
第29章得意忘形
魏闻声离白许言耳边不远不近, 呼出的气像是?有形的羽毛,在?空气中冷却之后?落在?他耳畔,激得耳朵上一层绒毛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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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许言没有回头, 仍在?看着店员精心打包礼物, 甚至补了一句:“可以用宝蓝色的丝带吗?”
宝蓝色不是?适合婚礼的颜色, 但过去住院时,安滢曾经送过他一本书打发时间, 包装就用的是?宝蓝色的彩纸。
安滢说, 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等到魏闻声几乎以为?他打算装聋作哑混过去时, 对方忽然说:“商场里有卖月饼的地方吗?”
他很少逛商场, 今天摸到这里也是?直接挑了蔚城最热闹的地方。
下地铁都不知道东西南北往哪儿?走?的那种热闹。
魏闻声笑:“我也不知道,你陪我找找呗。”
其实他经常给人送礼, 要么就是?请客吃饭,白许言不了解这个地界, 他对于几楼有哪家店都快刻在?脑子里。
买点心的商铺虽然多,但也都只集中在?两个地方, 正巧是?一头一尾, 要么在?负一要么在?八楼。
这就意味着, 他装傻不说的话, 白许言就得陪他从负一逛到八楼。
当然,如果运气好,他们也可能在?负一的第一家面?包甜品店就找到了月饼。
哪儿?那么容易!魏闻声知道他这个要求提得有些离谱, 他前几天到处给人送东西的时候还让陈行帮忙在?人气高?的店铺里排过队。像月饼这种时效性奇高?的产品,知名品牌礼盒往往在?中秋当日之前就售罄,而店内现烤的因?为?正经蛋糕房不肯买隔夜货, 也基本不会卖到第二天。
简单的说,现在?想找月饼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是?在?一个档次不低的商场里。
至于虽然有点宅但并非没有生活常识的白许言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魏闻声不敢细想。
怕一想就要得意忘形。
他先一步,抢在?白许言面?前拿起店员包好的礼物,冲对方偏偏头:“先把东西送回你车上?”
白许言没拒绝。
放礼物时魏闻声顺便得见白许言半个月前就据传送去4S店的爱车,并在?心里默默感?谢那天它出毛病的很是?时候。
魏闻声趁对方往后?座上放东西的功夫抱臂端详他的车。绿牌照,国产新能源,车不贵,电更便宜。蔚城的冬天冷得不久,续航问题不用太担心。
很符合白许言一贯经济实惠的生活方式。
看着还挺新的。
他问:“之前除了什么问题,修了挺久的。”
白许言把车锁上:“车灯碎了,等配件等了几天。”
魏闻声奇道:“谁怎么撞得你?”
按照白许言多年前每天带着他在?校园里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架势,他下意识以为?是?别人碰了他的车。
白许言摁车锁的动作迟疑了一秒,疑似心虚,别开目光:“下班路上碰了路灯杆。”
魏闻声差点没忍住惊讶:“你撞了路灯杆?”
白许言越过他朝电梯厅走?去,没说话,脑海里浮现起那天的场景。
这事乍一听实在?丢人,但他那天是?真的没看见。
加班晚了,饭也没顾得上吃,那条街不是?很热闹,到了深夜来往的车都很少。
心慌来得毫无?防备,他有意识地要把车停在?路边歇歇,或者叫个代驾,迎面?却有辆车猛地窜出来,他方向?盘一拨就拨过了头。
违规的那辆车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总之安全气囊还不至于弹出来,安全带却在?惯性下把他拽了一下,白许言独自趴在?方向?盘上,意识到车可能撞得有点严重,但没力气下车去看,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跳。
然后?就该电话报警报警,该调监控调监控,最后?判他是?为?了错车迫不得已,找对方索赔去了。
那人是?酒驾,这头刑拘那头痛快的跟他道歉赔了修车的钱,但车其实早就修好了,他拖了快一周才去提。
那天晚上,他确信是?自己没有看到路灯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试图淡化疾病的影响,但总有那么几个时刻让他意识到,身?体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人会变得很容易犯错。
也是?从那以后?,白许言开始记得在?包里放一把糖。
至于第一次派上用场是?拿来打发魏闻声,倒还确实没想到。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叹口气,即便是?出了这一桩事,他的生活里还是?不能失去这项方便的代步工具。
依他的身?体状况,挤地铁更痛苦一些。
他以为?魏闻声非笑不可,稍微有点不是?很想面?对这种温和的指责。对方却匆匆赶上他的脚步,从背后?扶住他的肩,稍微有点用力地迫使他侧过身?子。yst
“你当时受伤了没有!”
白许言一愣,他紧接着就问:“你腰上青了一块,是?不是?那时候碰的?”
那倒还真不是?。
腰上的青痕是?检查留下的,当时只是?被安全带勒了一下。
魏闻声见他摇头,犹是?再三确认。
白许言道:“出事的第二天,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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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议室看见魏闻声的那一瞬间,他简直觉得运气是?守恒的。
尽管重逢之后?,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他的掌控,让他没办法没心没肺的开心下去。
但白许言骗不了自己的是?,至少就在?那一刹那,他还是?开心的。
为?见到魏闻声而开心。
魏闻声说:“你得流感?,该不会是?撞车了吓的吧?”
白许言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可能是?你冲我打喷嚏了……”
魏闻声立刻拉下脸来噤声:“咳,找月饼去。”
月饼哪儿?那么好找。
负一层一半是?彩妆,一半是?各种食物这商场一楼卖的是?些需要配货的牌子,能开在?这里的点心小吃店铺也不会是?什么章鱼小丸子长?沙臭豆腐。
都是?些网红店铺,本来就不怎么卖月饼。
还在?放假,人多得要命,偏个头的功夫就会淹没人海。魏闻声借口怕走?丢,名正言顺地牵住了白许言双肩包垂下来的调节带。
白许言没反抗,由着他牵。然而目光却跟随着某位被小天才电话手表牵在?家长?手腕上的幼儿?园小男孩追了一阵,而后?拐个弯回到了魏闻声身?上。
一米八几梳着背头的男人一手抄这口袋,一手牵着他的背包,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得意洋洋地穿越人海。
一路走?,白许言还记得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每逢遇到面?包点心店,都不忘张嘴打听。
魏闻声简直就像是?专程出来被他遛的,持续保持落后?一步的姿势跟在?白许言身?后?。
不开口,就在?旁边看着。
商场实在?太大,人又很多,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半个钟头。
他们走?得很慢,白许言看店铺,魏闻声只看他。
这个角度其实也看不见什么,只有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脸都看不见。
白许言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色素不足般的白,瞳色也浅,发色也浅。
在?商场过于明亮的灯光底下,他的头发被照射出一种棕色的光泽,随着身?体的晃动,在?后?颈上来回摩擦。
那一截白皙的皮肤,随着头发的摆动时隐时现,魏闻声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像动物追着自己的影子那样,饶有兴趣地盯着看。
他曾经无?数次抚摸白许言的头发,或者在?水乳交融时,将?手指插入发间托住对方的后?脑。
因?此,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深棕色的短发有着什么样的手感?。漂亮的光泽会让白许言的头发生出一种有些坚硬的错觉,摸上去才知道,他的头发是?柔软的,就像小动物紧贴着身?体那一层的绒毛。
他的头发长?了,魏闻声想。
他就这样追着,直到白许言转过一张苍白而汗津津的脸:“我好像有点头晕。”
低血糖总在?没有准备的时候发作。
但是?今天有一半是?他自己作的。
白许言昨天喝了酒,那杯白酒近五十度,滑进胃里就像是?一团火。他既然吞了火,就再吃不进什么东西。满桌子鱼虾肉蟹,看了只觉得想吐。
本来胃里就不太安生,喝了酒就更不对。宿醉的延迟反应蔓延到今早,他实在?不想在?家里待下去,早饭吃了一点面?条,匆匆和父母道别,出门买了药。
或许是?胃药太有效了,吃完药又像全好了似的,一时之间又不急着回家。
什么原因?说不清楚,忽然很想去人多的地方。
思来想去,不如顺便给安滢挑一份礼物。
遇到魏闻声是?意外,但真遇上了,注意力全都跟着对方跑,彻底忘了自己没怎么吃饭这件事。
人多,空气本就不流通,他走?了一会儿?,仿佛脚步越来越沉,忽然就晕得难以忍受。
转过身?来,几乎是?扑跌在?魏闻声身?上。这会儿?完全控制不住身?体,靠着他的力气才勉强没摔下去。
“能找个地方坐一会吗?”白许言合着眼睛,额头上的冷汗印在?魏闻声身?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子。
他没留意,顾不上留意,在?魏闻声怀里抬起头,眼前已经白光一片,对方的脸忽远忽近。
下一秒,就真的近了。
魏闻声一把将?他抱起来,脚步匆匆。
第30章鸡汤米线
头?晕心慌随着体位的变化加重, 胃里马上有一股灼热的液体涌到喉头。
白?许言没吐出来,只是感觉整个食道都燃烧起来,又辣又涩。
整个人软绵绵地将脑袋靠在魏闻声肩头?, 不敢睁开?眼?睛, 昏昏沉沉地被他搬运。
魏闻声抱着他走?得很急, 在人群里穿梭时,小心地用手臂护着白许言别被人挤到, 将抱着的人牢牢锁在怀里。
低血糖导致的轻微耳鸣和过快的心跳震动着白?许言的鼓膜, 在那之外, 魏闻声因为负重疾走?而加快的心跳声, 稳定而有力地在他耳畔响起。
莫名一阵心安。yst
魏闻声抱着白?许言,随便挑了附近一家看上去最空的店铺进去, 径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一手扶着白?许言的腰,一手托着他后颈, 把人放在沙发上,头?枕在他大腿上, 半躺着。
冷汗发了满身, 白?许言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魏闻声摸到满手冰凉滑腻的汗水, 顾不上擦手, 忙从桌子上抽几张餐巾纸,蘸他头?上的汗水。
店员围过来查看情况,魏闻声头?也不抬:“不好意思?, 他不太舒服,我先点一杯热橙汁,别太烫, 帮我多放点糖谢谢。”
不等橙汁端上来,白?许言枕在他腿上, 小声嗳气。
“你想吐吗?”魏闻声托着他的脑袋支起来一点,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
白?许言喉头?滚动了几下?,只是?恶心,然而胃里很空,吐不出什么,轻轻摇头?。
一晃脑袋,晕得更厉害。魏闻声感?觉自己托着白?许言的手掌一沉,对方支持不住似的尽数卸力。忙把他的头?又放回自己腿上,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好好好,我不动,你躺好。”
今天?休假,他难得没穿西装配衬衫,圆领套头?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冲锋衣。盖在白?许言身上,把他整个儿裹严实?了。
白?许言合眼?躺着,无法分辨到底是?因为冷还是?身体里难以描述的痛苦,抖得不可自抑。
顺带着有点懊恼,他犯低血糖的次数不多,但?日?常身上都带着糖。只有今天?因为从父母家里匆匆出来,没顾得上。
恰好就赶上了——月饼还没买到呢。
从重逢开?始,似乎他每一次想还魏闻声的人情,最后都给对方添了麻烦。
越欠越多,越纠缠不清。
冲锋衣并不厚,但?魏闻声隔着衣服将手贴在他的背心,缓慢地滑动着。掌心的温度很高,熨烫着他的身体。
一股淡淡的,在他的记忆深处尚未完全褪去的木质调香水味,缓缓涌入鼻端,干燥而温暖。
他本能地,贪恋着这份温暖。yst
一共过了没有几分钟,橙汁端上桌,店员很贴心地递上一根吸管:“应该不会很烫。”
魏闻声还是?用自己的手背再三试过,又端到嘴边轻抿了一口,确认温度适宜,小心翼翼把白?许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拎着吸管送到他嘴里。
胃里还在犯恶心,白?许言吃不下?什么,凭着理智强迫自己咽了几口。橙汁里放了很多糖,质地都仿佛变得粘稠,齁甜齁甜,他喝了两口就咳嗽起来。
魏闻声没拿杯子的那只手暖着他藏在冲锋衣底下?的右手,轻轻捏了一下?:“再喝两口。”
白?许言摇摇头?,觉得胃里在泛酸,不敢挑战极限。
距离他上一次吐在魏闻声身上,也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魏闻声却只当他是?嫌橙汁太甜了不好喝,皱着眉头?叹气:“那你闭上眼?睛歇一会儿。”
纯液体很好吸收,大约过去五分钟,心慌的感?觉渐渐平复,白?许言睁眼?眼?睛,意识到自己正枕在魏闻声胸膛上,对方用两只手环着他,像哄小孩那样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白?许言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靠着沙发靠背直起身子。
“好点了?”魏闻声问。
“好多了,”他点点头?,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倚在沙发上。
他一旦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又回到不太超出正常社交的程度。
魏闻声对此没有感?到什么不快,递两张餐巾纸过去给白?许言:“擦擦汗。”
白?许言去接,手指还在细细的颤抖,魏闻声看在眼?里,看看时间。
现在是?一点半,他们见面差不多在一点。
问白?许言:“中午没吃饭?”
对方犹豫一下?,点点头?。
他一阵头?大,没忍住说了句不太好听的话:“我真要以为你在美国练辟谷了。”
快三十岁的人,天?天?把自己弄得饥一顿饱一顿的,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白?许言用纸巾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的擦着额头?,手把脸挡住大半,看不清表情。
沉默一阵才说:“早上胃不太舒服,吃不下?。”
魏闻声严肃起来:“你最近是?不是?总胃痛,去医院看过没有。”
白?许言一如即地试图把他的谎言隐藏在看起来很真诚的坦白?里:“有点炎症。”
但?魏闻声不依不饶:“什么时候看的?趁着国庆不忙,你去约个胃镜吧。”
白?许言说:“我有点饿了。”
话题转得很生硬。
但?魏闻声还就吃这一套。
他抬起头?环顾一下?,翻开?菜单才意识到这是?一家卖米线的店,把菜单推到白?许言面前:“你想吃什么?”
大部分情况下?,以预制菜为主的商场餐厅,米线都是?快餐中的快餐。yst
这家店是?刚刚魏闻声为了方便,特意挑了人最少?不排队的走?进来,想必不会太好吃。
打开?菜单一看,意外得很有些?讲究。不是?那种一锅煮好端上来的快餐,是?砂锅里滚开?的汤,生肉片和配菜单独码在盘子里,上桌之后像烫火锅那样当场涮下?去。
图片拍的非常精美诱人,还贴心附上一行字。
居然不是?“图片仅供参考”,而是?“所见即所得”。
难怪买到将近一百块钱一小锅。
魏闻声第一反应却是?皱眉:“这能烫熟吗?”
他担心食物半生不熟,给白?许言本就脆弱的肠胃增加负担。
店员说:“先生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煮好了端上来。推荐鸡汤米线,汤都是?十个小时煲出来的高汤,对身体很好。”
这话算是?说到魏闻声心坎里,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白?许言。
白?许言其实?依旧吃不下?什么,只是?不想让魏闻声再追问他的身体,也没有挑剔的意思?,点点头?。
魏闻声说:“要一份,拿两个碗。”问白?许言:“我吃过了,跟着你蹭一口可以吧?”
白?许言想:可能是?我跟着蹭一口。
鸡汤很快端上来,在砂锅里蒸腾着热气,离沸腾仅隔一线,乳白?色微黄,呈现出加热后的全脂牛奶般的质地。
顶层的油脂撇去了,虽然很浓郁,但?一丝油花都看不见。
肥牛肉片是?煮好的,还配了鹌鹑蛋和各色的蔬菜。魏闻声一样一样的把这些?配菜涮进锅里,用勺子搅合两下?。洁白?的米线在汤里翻滚,同五颜六色的配菜织在一起。
魏闻声把这锅米线拌得很完美,然后先给白?许言盛了一碗汤。
笑的温和且无奈:“我知道你吃不下?,喝两口汤开?开?胃。”
白?许言忽然心虚,接过碗来,用喝汤当做他不说话的正当理由。
鸡汤很鲜,沾到舌头?上时像是?把味蕾全都唤醒。低血糖和反流在口中留下?的苦涩被鸡汤冲淡,他把脸埋进碗里,水汽迷蒙了眼?镜片。
隔着白?雾,白?许言看见魏闻声从碗里捞出点米线和配菜来。
他本来下?意识地认为那只碗是?魏闻声给自己要的,但?对方却没有把食物往自己嘴里塞,而是?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撩着米线。
热气很快散了,魏闻声把那只碗推到他面前:“别勉强,能吃得下?就多少?吃一点。”
可能是?鸡汤的水汽太烫,白?许言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
他默不作声地,把魏闻声盛出来的一整碗汤,连同被晾得刚好能入口的米线一口不落的全吞进肚子里,意外的倒也没什么不舒服感?觉。
魏闻声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盛第二碗,最后还是?只把小锅里的牛肉捞出来:“你该补充点蛋白?质。”
白?许言这次拒绝了:“我吃饱了,我们去找月饼吧。”
魏闻声长出一口气:“不找了,我送你回家。”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冲锋衣往白?许言怀里一扔,自己去结账。
走?到地下?停车场,拍拍白?许言驾驶室的车门:“开?锁。”
白?许言往四周看看:“你怎么来的?”
“打车。”魏闻声说,“开?到你家,我再打车回去。”
对方裹着他的冲锋衣犹豫一下?,妥协了,钻进副驾驶。
魏闻声右手摸摸口袋里的车钥匙,心说把车停在下?一层是?个挺明智的选择。
新能源车操纵起来和他的SUV略有不同,魏闻声故意把车开?得很慢,一路偷偷用余光瞄着身边的白?许言。
对方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领口,宽松的高领掩住他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微微眯着眼?睛,呼吸深而缓。
白?许言在嗅他的香水,魏闻声想。
过去每当他们拥抱时,白?许言都喜欢把头?埋在他喷过香水的领口,微眯着眼?睛嗅他身上的木头?香气。
就这这个瞬间,魏闻声心里禁不住要问:事已?至此,白?许言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
莫非是?当年的表白?太轻易,让他潜意识里认为白?许言就应该很容易的回应他的情感?。但?他身体的种种反应作不得假,让魏闻声不得不生出一种疑惑。
白?许言不是?那种口是?心非故作矜持的人,他心里但?凡想通了,嘴上是?不该拒绝的。
如果白?许言还喜欢他,真正阻碍他们复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五年前的那次争吵,给对方带来了如此巨大的不安感?,至于对他失去了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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