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茂霖的女人真名叫何水香,蛟妹只是她的小名,今年才三十五岁。她是邻村老赌鬼何泰邰的女儿,读过三年小学,认得一些字。她相貌平平,身材矮小,从小就没了母亲,何泰邰就将女儿送到她外婆家寄养,是年迈的外公外婆给她养大的。
何水香嫁给郝茂霖也是一种机缘巧合,两人在结婚前并不认识。
贫穷的郝茂霖有一种手艺在手,而这种手艺是依靠走村串户为农家女孩子熔铸锡器挂件的工艺攒钱。这种手艺在当地不算是冷门,能做这种手艺的艺匠人在农村有许多。因此,这种手艺在当地并不会攒到钱,一年当中,这种手艺根本无法赚到钱,有时候连自己一张嘴也管不住。
郝茂霖人穷,个人又不是很勤快,时间一长,手艺也开始生疏了起来,生计也无法维持下去了,郝茂霖干脆就不去做这种手艺活了。
做手艺时倒还能勉强解决吃饭问题,一旦完全放弃了它,又无其他经济来源的郝茂霖日子就越来越困难起来了。于是,他就开始想到学偷,偷也并不容易,开始当然不敢去偷农家宅里的东西,他只能在黑夜里去山地里偷窃农户家的那些玉米、苞谷、红薯、高粱、青菜萝卜之类的蔬菜作物来填填肚子。
而偷窃这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时期,大伙日子都过得非常紧巴巴的。因此,老百姓对于自己行将成熟的庄稼作物都看守维护得相当严,郝茂霖即使有心,却有时也难免空手而归。
那天晚上,郝茂霖像往常一样从家里偷偷溜出来,他今夜的目的也是与平时一样,就是找准机会偷盗一些农作物回家充饥。
他已行走了许多山路,却什么也没有捞到手。这些农民,面对猖獗的盗窃行为早已深恶痛绝,不知不觉中,他们也开始学聪明起来。
这些农民早已经联合起来,他们分工明确,组织起来进行巡视活动。他们每组身边都牵着一只狗,这种阵势真有点吓人。狗在遇到生人时会不自觉地狂吠起来。
郝茂霖虽然入行不久,但他心里门清,这种事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敢造次的,这也是他偷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村里人都还没有怀疑到他头上的主要原因。郝茂霖也为此非常得意,没有人怀疑到自己是小偷,那么至少别人还会对你有所敬重。人最穷,也很在呼清白和一张脸面,也在呼别人给你的种种评论。
郝茂霖既然在今夜空手而归,那么就意味着自己又将饿着肚子度过这一天了。
他只得继续向更远处一个村庄的有庄稼地的方向摸索而去。郝茂霖想,假如在这个村域地界还偷不到东西,那么,就算自己肚子最饿,他都不会继续寻找了下去,他必须回家去睡觉。他偷东西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那就是‘适可而止’。
今夜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摸索了许多地块却什么也没有捞到手。
“算了,我得回家去了,再在外面游荡,天都发亮了,那时候遇见熟人就说不清楚了。”
郝茂霖从庄稼地里爬上路基,朝自己村子的方向往回赶。他心慌意乱地走在狭窄的高低不平的小路上,一脚高一脚低,他身上没带手电等照明的工具,他怕别人怀疑他带着手电筒赶夜路的目的是什么。郝茂霖偷庄稼地里的东西,只能是悄悄地进行着,他根本的目的就是不希望自己的活动轨迹被熟人发现和怀疑。
郝茂霖走得匆忙,没主意脚下的情况,再说,这天快近黎明时分,夜色反倒更加漆黑无光了起来。
突然,脚下被什么软体东西磕碰到了,自己身体在惯性力的作用下往前冲,立即翻滚到路旁的地块里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横挡在路中心。”他心头一下涌起一阵恐惧来。
郝茂霖赶紧从地上重新爬起来,正欲逃跑,突然听到有一种微弱的声音从前面的物体上传递出来。
郝茂霖心情紧张,根本不知道这个物体是什么东西:是受伤的猛兽,还是不会攻击人类的麋鹿?是野猪还是山羊?像又好像都不像。难道是一个大活人么?抑或是一个醉鬼?还是蚀了本的赌徒?
郝茂霖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万一这人被我一磕死了呢,那岂不就麻烦了。
郝茂霖吓得身体直冒冷汗,正想拔腿就跑,可两条腿已不听使唤了,像灌进铅一样沉重,怎么努力也移不开脚步。
他又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呼救声,这回,前面物体虽然所发出的声音很轻,但郝茂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前面物体肯定是一个人。
“难道,这是天意不成?”
郝茂霖干脆就壮起胆子大声问:“你是谁?为何倒在路上装神弄鬼吓唬人?”
没人回答他的反问,只听见前面又传过来轻微的声音:“救我,快救救我。”
郝茂霖早吓得脑袋稀里糊涂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想尽快脱离此地。
这回,天色已渐渐开始发亮了起来。透过晨雾蒙蒙的水气,郝茂霖发现倒在路上的人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衣服,这种衣服是当地女性喜欢穿戴的一种搭配。既然是一个女人,自己就没必要太害怕她了。再说自己有心逃跑,却又浑身无力,干脆再多问她一下,万一她被家人寻找回去,说不定还能在他家蹲到一碗米饭什么来填填肚子,何乐而不为呢?
天再亮一点,整个人就完全被暴露在郝茂霖面前了。
这是个年轻女人这点已经确认无误,只是现在还看不清楚这个女人的那张面孔,也就很难判断是妇女还是姑娘。
这个不必管它去了,只要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了威胁,自己就没有必要现在就逃离而去。郝茂霖心里其实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否则,他完全可以乘现在没有任何人在场之际立即离开,这样不管以后这个女人死了,还是活着,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但留在她身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会惹火上身,与自己摆脱不了关系。
天已大亮,郝茂霖已经完全可以看清这个女人的了。这个女人看上去脸色乌青,嘴唇冻得发紫,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头中心盘着一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淡色玉簪。她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发出的‘救命’的声音脆弱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了。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
郝茂霖壮着胆子走过去,对这个女人说:“姑娘,你怎么啦?为什么会倒在这里呢,你的家又是哪里的?”
姑娘毫无反应,闭着眼睛,已处于昏迷状态。郝茂霖看着心里发毛,这可怎么办,这样忍心离去,万一她死了,警察会不会找上门来。他看见她身体在微微发抖,知道她也许是冻坏了,于是,他就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这个女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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