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子双目紧闭,指甲已有脱落的痕迹,皮肤发白微皱。
秦南乔只看了一下孩子,微微蹙眉瞧向伊曼。
伊曼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用腹语告诉她。
这孩子早没气了,是我给他续了一点阴气,他没事,我们才好脱身。
秦南乔敛下眉眼,不着痕迹地给孩子送上一张安魂符。
阴气可维持他的呼吸。
符箓可让他少受些苦痛,也可以多撑些时日。
奄奄一息的孩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向秦南乔……
突然,距离东赛最近的一个侍卫发出一声惊呼,“九殿下你怎么了?”
只见东赛身子摇摇欲坠,脸色煞白如纸。
原本还不敢靠近的尺尊氏,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儿子抢到怀中,厉喝:“来人!把九殿下送回他的府邸去,快把宁大叫回来!”
宁大?
秦南乔心头一动。
有个久远到几乎没注意过的名字,在脑子里闪过。
这个尺尊氏身边怎么也有个姓宁的?
秦大少夫人身边好像有个姓宁的嬷嬷。
东赛身边有个宁三。
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这边厢,侍卫们听到尺尊氏的命令,齐齐面露惶恐。
这些年来,九殿下对尺尊氏的好,是连他自己的母亲都只能望之嗟叹的。
他们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现在……
东赛倒是知情解意地在自己家护卫的搀扶下,虚弱起身,“父皇,请恕孩儿…咳咳……”
这一咳,竟咳出来一滩血。
松赞赞普想起云丹法师的预言,面露不忍。
尺尊氏却越加暴戾了起来,若不是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她就要跳起来扇人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啊,还不把他给本宫赶出去?”
东赛没让侍卫们为难,自己一步一摇晃的离开了。
十皇子找到了,也没人拦着秦南乔等人。
昭元宫的奢华,是九皇子府远远比不上的。
但,奢华富贵又如何?
这府邸就是个牢笼!
住在里面的人,个个都必须黑心黑肝的,才能活下去。
刚出昭元宫的大门东赛又吐了两大口血。
门卫给吓坏了。
东赛的护卫塞了一把碎银,以表歉意。
马是不能坐了。
昭元宫人仰马翻的,也没个做主的人。
东赛整个人几乎失力,被自己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架着,脸上却还在勉强地笑着。
门卫一咬牙,请示过了内监总管,给东赛派了辆马车。
时值辰时。
街上,甜茶铺子里坐满了喝甜茶、吃泡萝卜、吸溜热面的百姓。
有消息灵通的开始八卦,“听说了吗?十皇子出事了。”
有人附和,“对,说是落水了,还好发现得早,有惊无险,否则……”
大伙儿不约而同缄默了。
突然之间,街上骚动起来。
店小二快步进来,竖指封唇,“嘘!九皇子从昭元宫出来了。”
百姓齐齐噤声,尖起耳朵,放亮眼睛看热闹。
马车行驰很慢,慢到有眼尖的人透过车帘缝隙,看到了脸色青白嘴角带血的九皇子。
到了九皇子府。
东赛已经走不动了。
他趴在侍卫背上,有气无力地吩咐,“这、这车已经弄脏了,就、就留下吧,来人,拿银、银子…咳咳……”
一口气顺不上来,又是几口血。
昭元宫的车夫暗自摇头,这人是铁打的,他也经不起这么吐血啊。
车夫唏嘘不已,也只能拿了东赛买下马车的银子,自步行回去复命。
半途,顺道拐进甜茶铺用上一份早点。
还不等车夫吃完早点,就听说九皇子府去请了云丹法师。
辰时未过。
九皇子府就挂起了白幡。
于是,不过半日。
坊间开始流传一个关于九皇子救十皇子时,代替十皇子,被水魅夺走了生命的传言……
昭元宫。
主屋外间,两个藏医被割了咽喉。
血,淌了一地。
通往里间的门帘处,站着几个身穿深紫衣服的女人,脸沉如水,像没有感情的雕像似得。
内室。
沉香边悬着鲛绡宝罗帐。
青玉抱香枕上,五岁幼童唇白如纸,微微睁着的一线眼缝,似是随时都要闭上了一般。
“儿啊!”
尺尊氏发髻散乱,泪水混了脸上的胭脂水粉也不管了,伸手轻抚自己儿子的脸颊,声音颤抖。
“卓儿,不怕啊,娘在……”
幼童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看这模样,只以为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尺尊氏触手如冰,心知回天无力,又不敢大声哭,只把自己压抑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通传:“夫、夫人,大汗让扎克安来宣旨……”
听到这话,尺尊氏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双膝软倒在了绣墩之上,整个人如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好半晌,方缓缓抬起头。
“去打听一下,宣的是什么旨?”
小宦官两腿打着晃,颤着声道,“回夫人,打听过了,大、大汗说天象不吉,另行择选举行代昭庆典的吉日……”
“另行择选……”
尺尊氏失魂落魄的喃喃重复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嘲弄。
机关算尽,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大汗这是打算放弃自己了!
“好啊,很好……”
尺尊氏咬牙笑着,眼中却含着泪光。
大汗啊大汗,你既然这般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
她冷冷盯住小宦官,“去!快去把赤贞公主叫过来!”
小宦官躬身退下,匆匆忙忙去做事。
尺尊氏一屁股坐倒在了冰凉刺骨的地板上,缓缓看向床上幼童的眼神,涣散而空洞。
孩子!
我的孩子…
这时,外边进来一个紫衣妇人,附耳,低语了一句什么。
似有什么突然注入了尺尊氏的身体,她起身,在妇人搀扶下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准备接旨……
在尺尊氏又有了新计划的同时,秦南乔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独宗城。
在离开逻娑之前,秦南乔去了一趟格萨神殿。
没见到云丹法师,但,得了他一佛偈。
“修福欲灭罪,得福罪还在,心中除罪缘,性中真忏悔!”
秦南乔把此言,转述于达宁。
达宁听后,朝着格萨神殿匍匐朝拜。
回程的半道上,秦南乔借由伊曼的嘴,提醒王书妍,达宁的大富贵就在眼前,让她自己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不用说清楚,王书妍也知道。
藏人虽没有伦理观念。
但,达宁心在社稷,他的正妻必是有身份有地位、能够助他的人。
因此,在他娶正妻之前,最好是不要有什么桃色绯闻。
况且,史有前鉴,绯闻受伤害的从来都只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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