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战场寂静了至少有三秒。

“我记得我们的任务不是来当电灯泡的对吧？”

一位拿着狼牙棒的冰霜巨人自觉小声的对身旁的同伴说，随后收获了脑袋上的一个包。

“等等，”洛基看着呆滞的众人难得手足无措，“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天上有东西掉下来下，应该不会有人不会试图去接住的吧？”

索尔转了转手中的妙尔尼尔，适时说道：“你不会，弟弟。”

“所以，”一直乖乖巧巧呆在小王子怀里的妖精忽然开口道，“您是不是能将我放下来了，我的小王子？”

他眨了眨眼，散落的银发瀑布一般垂下，在地上蜿蜒出几道美丽的辉迹：“虽然您的怀抱十分舒适，不过，我想这并不是适合亲密接触的时刻。”

接下来的一分钟，索尔确信，洛基的表情简直是这五百年里最精彩的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手忙脚乱，连耳根都红了一小片。

劳菲看到这一幕深觉手中的远古冬棺都不足以压住他心里升腾的怒火，他转头对身旁的巨兽咬牙切齿：“所以他们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克赛里？”

然而克赛里并没有理他。

巨兽有些烦躁的踢踢踏踏，犹豫着摇了摇尾巴，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像是一只被主人松了缰绳的哈士奇一般狂奔了出去。

“克赛里！”

“小心！”

雷神手中的锤子都还没挥出去，之间那只体型庞大的生物在妖精面前表演了一个精湛的急刹车……

并顺势翻滚露出了肚皮。

纳撒尼尔的银发被巨兽带起的风吹起又落下，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正在面前撒娇的大东西。

先祖在上，怪不得他看着这么眼熟，那不是当初被那个闯进来的冰霜巨人小孩带走的那只小穿山甲吗？！

它是怎么在短短几千年就长成这个鬼样子的？！

纳撒尼尔敷衍的拍了拍克赛里的肚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眼为首的冰霜巨人。

劳菲悄悄绷紧了下颌：“许久不见，纳撒尼尔老师。”

剧情发展的太快，令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索尔缓缓放下了举着锤子的手：“纳撒尼尔……”

“老师？”

妖精摸了摸鼻尖，拍了拍身边小王子的肩，示意他放松：“几千年前的事了。”

冰霜巨人简直要僵直成一长条蓝色木棍了：“是的，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千年前，老师。”

“我至今仍然铭记您在我幼时那慷慨的帮助与无私的教导。”

纳撒尼尔领着已经翻过身来的克赛里走上前，语调温和：“说起来，劳菲，我认为千年前你与阿斯加德的那一场战役已经让你吃到了苦头。”

妖精漫不经心似的瞥了一眼藏在后面的黑发小王子：“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再来一遍呢？”

“老师……”

“我不想听你的辩解，劳菲。”纳撒尼尔打断了他的话。

他巡视着衣着简陋的冰霜巨人：“这是你们仅剩的青壮年了吧。”

“……”

纳撒尼尔叹息着说：“看来你分毫没有记住我当初对你说的话。”

当年，劳菲离开的那天，纳撒尼尔特意给了他一包特制的种子，那包种子经过长时间的培育已经能够适应极寒的环境，是约顿海姆在合适不过的食物来源。

很可惜，这个他调教了许久的孩子依旧没能改变他满脑子野心的单线思维。

“我不强求你在短时间内改变你的野心，劳菲，”妖精将手中牵着的巨兽还了回去，“但是，至少为你仅剩的族人想想。”

因为少时的经历，劳菲对纳撒尼尔抱有近乎虔诚的笃信，虽然这种情感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略有消减，但他依旧愿意听从老师的建议。

看着冰霜巨人们离开的背影，纳撒尼尔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去，看着身后一片亮晶晶的眼神感觉一阵窒息。

先祖在上，他和劳菲已经有几千年没见了，刚刚他那副教导似得语气肯定就像中二期的叛逆宣言一样尴尬的要命。

“哦，我的朋友，”索尔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简直太棒了！我敢肯定就连奥丁都没见过刚才那一幕！”

“我敢肯定，这次事件绝对是可以载入阿斯加德名书《十万个不可思议》之中的！”

好吧，能被索尔看进去的书除了《武器概论》与《简单魔法》这两本童年读物，也就只有那些千奇百怪的杂书能入他的眼。

妖精与洛基对视一眼，随意向主座的奥丁施了个清醒咒。

“好了，各位，”已经“清醒”过来的众神之主拍了拍手，微笑道，“典礼再次开始！”

————————

纳撒尼尔站在露台边沿，看着阿斯加德主城灯火通明，似乎一点也没受今天的“意外”影响。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风景的？”

妖精转身顺势与身后的小王子碰了个杯：“你认为呢？”

洛基耸了耸肩：“我以为你是来教训我的。”

毕竟他这次做的实在是有些过，先不提欺骗那两个守门士兵的事，只说把远古冬棺从宝库里偷出来还给了劳菲，甚至私自开起了彩虹桥将冰霜巨人放入城内这两点就足够处刑他一百次了。

“教训你这件事有奥丁在就够了，我的小王子，”纳撒尼尔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还有，你以为你的小恶作剧没人知道吗？”

也是，不管是轻易离开的海姆达尔还是无比潦草的偷渡行动，这次的恶作剧顺利到诡异。

还有最后甚至变得更加顺畅的庆典。

既帮助了索尔解决了妙尔尼尔的问题，有让他心生警惕收敛锋芒，还顺便改善了冰霜巨人和阿萨神之间的关系。

这简直就是一箭三雕的绝佳计策。

不过很可惜，当时的洛基大抵已经被心中的不忿冲昏了头脑，甚至没能注意到这些原本应该注意到的细节。

纳撒尼尔盯着小王子漂亮的绿色眼睛，轻声道：“洛基，你要知道，那个座位不是那么好座的。”

“成为王，就代表着你不仅仅只是‘你’，子民的生命和生活，王国的荣耀与时代的传承将皆系你身。”

“洛基，你很聪明，但是心思太杂，如果在某一天，你明白了‘责任’这个词的要领却依旧想要登上那个位置的话……”

“我会帮你，因为我知道，比起索尔，明白了这些道理的你会更适合王位。”

看着妖精金色的温柔的眼睛，小王子难得茫然。

“……我不明白。”

在他的意识中，王座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而权利和地位又可以带来财富。

弗丽嘉不参与王位的争端，而奥丁又从来只喜欢让他们自己理解这些道理，至于他的哥哥索尔……不说也罢。

从未有人像纳撒尼尔这样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过这些他从未理解过的道理。

“看来劳菲说的没错，”小王子故作轻松道，“我果然是冰霜巨人的孩子，”

“自私自利，傲慢狡猾……奥丁啊，或许当初他们根本不应该把我带回来。”

纳撒尼尔歪头看向依旧热闹的主街，做了个手势示意洛基安静。

在夜晚浓黑的天空下，视力逐渐失去优势，听力便越发敏锐。

“赞美奥丁！王太子实在是太帅了！”

“我更喜欢洛基先生，他真的好聪明。”

“你们听说了吗，传闻说洛基先生不是阿萨神族！”

“哈，这个传闻都过时500年了吧！如果洛基不是阿萨神族，那他这五百年为阿斯加德做的又算啥？”

“再说了，即使洛基先生不是阿萨神族，他也是我们的小王子！”

“你听到了吗？”妖精微笑着，“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呢。”

“……虚伪的喜欢。”洛基嘴硬道。

纳撒尼尔用酒杯遮住半张脸，笑道：“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今晚没有月亮，阿斯加德便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那一个个闪烁的小光点随着时间缓慢地移动着，组合成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图案。

“或许，”洛基轻声道，“你愿意跟我讲讲有关你的故事？”

妖精顿了一下，抬眼向天空中那唯一没有星星的角落看去。

“罅隙妖精，”他说，“我应该跟你介绍过，之诞生于世界的残骸中的奇异生物，他们一生都居住在世界的罅隙中，在越来越拥挤的世界中苟延残喘。”

“我们拥有近乎无穷的寿命——只要还有世界毁灭，我们便永远都不缺魔力的来源。”

“所以？”小王子插话道，“你说过你的族群只剩下你一个妖精了。”

奥丁啊，这话可不符合他的作风，这样太失礼了，洛基想。

他们好像已经隐隐有了越过那条代表“陌生”的边界线的前奏。

纳撒尼尔随手将手中的杯子用漂浮咒飘回了桌子上，缓缓开口道：“是的，我最后一个亲族已经在一万年前去世了，现在我的确是族群中的最后一个，并且也是最小的一个。”虽然他已经活了大几十万岁了。

“看来你们族群消失的时间跟奥丁成年的时间差不多，”小王子思考了一会，接着提问道，“为什么我们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你们的族群？”

妖精稍稍犹豫了一秒：“……好吧，这其实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事。”

他将手放在洛基礼服肩甲的边沿轻轻一划——

金色的血液在小王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涌了出来，在光滑的青金石地面上迅速继承了一小滩。

“你看，”纳撒尼尔装死无奈地说，“我们罅隙妖精在外界时没有任何自愈以及防御能力，只要被近身，随便一个小孩，即使是用最基础的工具也能轻易把我杀死。”

“同时，母海生产的世界也越来越多，世界之间的缝隙也就越来越小，甚至发生了不少世界之间剧烈碰撞结果发生了大爆炸这样的蠢事。”

居住地越来越狭小，又因为自身原因无法轻易移居到世界之中生存，于是他们的数量变越来越少……

最终只剩下了纳撒尼尔一个。

这样的种族，简直可以说是“被遗弃的种族”。

忽然，洛基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为了……”

“参加宴会——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纳撒尼尔微微一笑，露出些许狡黠的神情，“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你们的那支能够锚定空间的神枪，冈格尼尔。”

“好吧，”洛基撇了下嘴，“我替索尔伤心一秒钟。”

“……你确定索尔会伤心？”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半分钟。

“Well，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是我干的？”

\”emm……\”妖精沉吟了一会，下定了决心似得说道，“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我想不会有人不知道。”

纳撒尼尔摊了摊手：“罅隙妖精作为世界的遗产，天生拥有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别多想，我们罅隙妖精可没有未来视。”

“只是平行世界行进的轨迹不同罢了，就按剧情来比喻，有的剧情发展的快而有的就慢腾腾的几代人都写不完一个剧情。”

“同样的，他们所产生的知识也各不相同，就比如311号世界，他们就崇尚科技，于是魔法侧的知识便几乎是一片空白。”

小王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今晚与你交谈的十分愉快，纳撒尼尔先生。”

纳撒尼尔也同样笑了起来：“我也一样。”

诡计之神端着已经空掉的酒杯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始终灿烂。

用一点点示弱来换取如此多重要的情报，简直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洛基下意识忽略了那一丝隐隐的悸动，自觉从来没有踏过那条线。

“嘿，我亲爱的兄弟，你肩膀上的是什么？”索尔凑过来揽住兄弟的肩膀好奇道。

“什么？”

洛基扭头看向自己的肩甲，上面粘染着星星点点的金色血液，肩甲的尖刺上还缠绕着一丝银色的长发。

“需要你亲爱的哥哥帮你拿下来吗？”

“不，不用，”洛基下意识反驳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于是索尔就看见他亲爱的弟弟用银质的小刀轻轻将那些金色液体刮了下来，同那根银色的长发一起放入一个特制的玻璃管中——他记得那是弗丽嘉在洛基100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里面施加了时间静止的魔法。

他一直以为洛基已经把它丢掉了。

金发大块头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所以你收集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黑发小王子口中随意答道。

他只是在准备施法的必要道具而已，血液和毛发是诅咒最常用的介质——这点事个法师都知道。

只是上一层保险而已，他可不像某些人那样思想龌龊。

边想着，诡计之神将那根玻璃管小心地放进怀里。

嗯，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

躺在弗丽嘉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豪华房间里，纳撒尼尔一边撸着手旁的小果冻，一边美滋滋的看着眼前的水镜。

“小王子真的太可爱了，你觉得呢？”妖精笑眯眯的说，身旁的小果冻发出赞同的“噗叽”声。

毕竟……

“不到最后一步，怎么能知道是才是猎手，谁才是猎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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