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病例,都是些什么病?”
宋律闻言,神色一顿,看着宋晏容并未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等宋晏容再为这个问题补充些什么。但是没有。
宋律心知肚明的问:“问这个做什么?”
宋晏容是从哪里发现了什么?
这件事苏葭从一开始就做了选择,这是病人的隐私,她无权过问,作为相识的朋友,她劝过,但苏葭看不透自己的内心,为着那自我给予的安全感,毅然决然要把这件事隐瞒下去,她自然也没有多管的余地。
不过宋晏容亲自来问起,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和苏葭虽是妻妻,从法律上来说,苏葭是2s级的Omega有特殊隐私权,只要她不同意,任何人无权探查。
但宋晏容如果非要知道什么,以她如今的权势,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秘密,总是能通过合法渠道知道的。
一个人是否思考亦或者为难,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宋晏容进门时的坦然,如丝丝缕缕升起的浓烟,最终成为疑云遮挡在心口上。
她敛了敛神,受了初时的随性,公事公办:“你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找别的医生问问。”
宋律沉默片刻:
“有的事别人也未必给得了答案。”
宋晏容和苏葭之间早晚要有一场开诚布公,再拖下去对苏葭未必是好事,订婚宴那次已经是她帮忙的极限,如今到这个程度,她也不应该再继续插手。
也没有她插手的机会。
显然,宋晏容从来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好说话只是这个人的假象。
宋晏容揉了一下酸涩的脖子,笑一声:“所以你现在面对着我的身份应该是医生吧?既然是医生,那希望你不要偏心,不要只是在我面前是个医生。”
宋律听得很明白,宋晏容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她只是一个迟疑宋晏容就仿佛看到了这件事往后的危机,宋晏容是在提醒她——既然现在选择了当个医生什么也不说,那就把这身份贯彻到底,别现在不说,却转头却跟苏葭提醒什么,联手来对付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什么,让苏葭介意让我知晓,但无论什么我都更希望第一个告诉我的人,是苏葭自己。”宋晏容淡声道。
“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
“谢谢。”
仿佛没在意刚才冷窒下来的气氛,宋晏容平心静气说道:“我来这里,是还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姑姑病了。”
她看着宋律的眼睛,眸光闪动,是被波及的动容。
宋晏容当下便有了结论,随口道:“血缘关系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她从前对我们都很好,也是真心以待,但近来我实在抽不空来,看你有没有时间过去看一眼。听说她的状态也不太好,受了不少刺激。”
宋律的傲娇她深有体会,也懒得去听这人开口说冷话拒绝,她道:“没空就算了,我另外找个人过去照顾她也行。”
宋律手指弯曲:“随你。”
宋晏容点头:那也随你。??[”
她顿了顿:“严重吗?”
宋律不能开口的,苏葭隐瞒不肯告知的特殊病症,她不知到底是什么,她有不快难过,但担忧却无法任性不理。
宋律摇头,现在来说,算不上。
宋晏容应了声:“饭点到了,宋医生吃饭吗?”
意料之中,宋律自然是拒绝,她不再多留,起身便往外走。
出了门,宋晏容嘴角始终保留的弧度微微下压,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没入鼻息,令人不快,医院大楼外有细密的雨沾上大衣,周身被冷潮的气息包围。
她眸光沉暗,往远方望去,发现视线被雨幕遮挡,越发看不真切了。
医院办公室。
宋律站在被雨水淋湿的窗口,朦朦胧胧的,说下就下起来。就好像人这一生,跟一场梦一样,说变就变了。
“姑姑病了。”
“她的状态也不太好,受了不少刺激。”
耳边清冷的声音莫名变得嘈杂起来。
宋律闭了闭眼睛,缓解阵阵疲乏。
宋琪的病,是否亦有悔恨呢?
那时候为了英君梅为了宋家,将她抛弃,嫁与她人,从此女人的一颦一笑都从珍爱至宝成为了她这些年的午夜梦魇……
那晚在宋家别墅的晚餐,是她这些年第一次回到宋家。
也许为着宋琪三番五次发来的消息,为着浮躁的心绪,想要彻底做个了断,她回去了。
她听到宋琪的询问,她知道面前的菜是为她做的,那是她从前最喜欢吃的。
但她做不到心软,做不到面对一个对自己伤害至深的人,好言相对。
可在席间听到英君梅企图第二次为宋琪安排见面对象时,那年和这些年积攒的怨怒和火气再也无法忍耐,她砸了场子。
她没有离开,为了和宋琪彻底断裂。
她知道宋琪会去后院的水池,没多久,她过去,宋琪果真在那里。墨蓝色的夜空,发出泛黄光亮的庭院灯,女人一身雅致,素色中式夏季盘扣棉麻衣,宽松的长裤,随意挽发,手中竟然夹着一根烟。
她眯起眼睛,气得要死。
出了国,学得东西倒是不少。
从前宋琪发现她抽烟的时候,一贯是严词厉色,而今宋琪自己却是学会了。
可她走过去,宋琪便下意识将烟往下收,当时……很难说她的心情到底是沉重还是带着欣慰和喜悦……
后来。
宋琪落水,在她怀里那样的哭着。
她在昏暗里,红了眼睛,她问:“何必呢?”
宋琪只是哭,抱着她的腰半分不肯松,好像是要将身体里的水都抹在她的身上。她只是诧异,宋琪这时也不怕被发现了么?
鬼使神差的,她把人抱起来,轻车熟路上了二楼。
门打开,她将宋琪
放下来,女人一落地,她的身体就被推到门上,一身潮湿的宋琪吻上她。
她深深闭上眼,熟悉得令人痴迷的气息仿佛罂粟花吸引着她,沉沦前,她终是狠狠推开。
“够了!”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勾一勾手,我就一定会到你身边来?!你是不是以为只要道个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宋琪,你把我当成什么?!”
“阿律……”
“别叫我的名字!”
宋琪被她吓着了,缩了缩肩膀,大抵没有想过再见面后她会变得这般粗鲁,宋琪像一只柔弱的快要破碎的鸟儿。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可你能不能不要恨我,能不能不要……”
她冷笑,说的话像一把剑:“你也太自信了,从前我喜欢你所以事事顺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凭什么你说不要,我就不能恨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规定我呢?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
她心脏疼得厉害,她抓着宋琪冰冷的手臂将人从门口扯开,开了门,一只脚踏出去。她停下步子,在门口说:“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还喜欢你?宋琪,别这么自信。”
她不知道宋琪是什么样的表情。
门合上,她在门外站了几秒钟,脚是软的,像刚抽过筋一样,她拖着
宋律唇瓣干涩,从湿哒哒的回忆里断了神。
宋琪当初做了选择,后来她也做了选择,如今就别再相互折磨了吧。
她打开窗户,手伸出去,雾一般的雨在她手臂上细细密密的,那样的冰凉似像是针一样快要扎进她的皮肤里了。
突然手机在外套口袋震动,低头看了眼,破天荒的,来电的人竟然是宋寒霜。
宋寒霜有一些时日没出现了。
宋律对这个亲姐姐的感情并不深厚,小时候三观还未形成,隔阂尚可,随着时间过去,宋寒霜的行径几乎和英君梅一脉相承,也就和她渐行渐远。
联系更少。
她关上窗户,接了电话。
两边都很安静。
宋寒霜问:“你知道治疗神经方面,还有哪些更权威的专家吗?”
宋律默了默,抽了张纸巾将刚才沾上的雨水拭去:“我一会儿发给你。”
挂完电话。
宋律望着灰白的天空,无声苦笑。
说起来,她们宋家这三姐妹,在感情上还真是命运多舛,竟然没有一个如意的人。
晚上九点多。
宋晏容今天站的时间久,腿一直不太舒服,早早做完工作就回来了。小腿下放着按摩仪,能缓解稍许疲劳。
苏葭洗完澡进门,头发还没有干彻底,细腻针织的吊带连衣裙,极具垂感,清晰的锁骨下有两道格外明显的红痕。
“抓成这样?”宋晏容凝着那两道。
苏葭垂眸,没在意,白皙的腿跪到米白牛奶绒上,而后习惯性坐到宋晏容腿上:“指甲有点长,这两
天太忙,忘剪了。
宋晏容拉开抽屉:坐过来。
她拿出指甲剪,纸巾垫在床头。
苏葭起身,并腿坐到宋晏容身边,将手递过去。
那双手柔白嫩滑得很,指甲是粉红色,匀称漂亮,没有任何瑕疵,是油画中美人才会有的手。
宋晏容剪得很小心,二人靠得近,苏葭的唇故意凑近在她脖子敏感处亲了一下,宋晏容笑说:“别闹,一会儿剪到你肉。”
“腿不舒服?”苏葭问。
“有点,站太久了。”
医院出来觉得闷,站在门口透气,一不小心时间长了些。
“很忙么?”
“也不是,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苏葭‘嗯’一声,下巴靠在宋晏容肩上:“那一会儿我给你按摩。”
宋晏容轻轻挑眉:“苏老师的手肯定是比机器管用。”
苏葭弯起唇,就那么靠着宋晏容,看着那双手万分耐心替她修剪,一时间好像世界都安静下来。
她看着宋晏容,一时失神。
突然,宋晏容清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最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苏葭一顿:“什么?”
她很快反应,可能是因为发情期的事。
她道:“没事,其实前两天我去过一趟医院,宋医生说是之前诱导剂引起的后遗症,需要慢慢休养。”
上个月的发情期没有按时到来,延迟到现在了,前几天好不容易找了时间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是信息素紊乱引起的发情期延迟。
也是订婚夜的那杯‘诱导剂’的后遗症,她偶尔腺体发疼发刺,心慌烦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晏容记得她发情期时间,因为一直不来,上个月宋晏容要带她去医院查一查,但她担心是因为原有的‘信息素依赖症’引起的,到时候宋晏容一起去再多扯事情出来。
当时她随口解释说是忙碌劳累导致,先休息休息看看,加上她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的症状,宋晏容也就被她磨过去。
前两天她空出来,自己先去了趟医院,知道是因为那杯‘诱导剂’引起的反而松口气,至少宋晏容再问起,她能说得过去。
只是苏葭在这个时候,也感到烦闷,觉得这件事正在因为她内心的变动,而变得麻烦起来。
以前她不需要顾忌以后,现在她的顾忌日复一日加重,就像修补的胶带,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宋晏容眼瞳微动,听到苏葭的回答,心底稍松一口气,但诱导剂的后遗症,算得上是特殊病例?她等了几秒,知道不会再有后话。
“上次我在你手机看到医院邮件,上面说的特殊病例是指这个?”
苏葭诧异,她不知道宋晏容那一眼便将邮件抬头看全,她感受到今天的宋晏容似乎有一丝奇怪。
她潜意识不想欺瞒,因此避开了几次回答。
但彼时宋晏容正看着她,连微小的表情都怕宋晏容瞧
出不对,她心脏怦怦直跳,状似随口说:“嗯。你公司呢?忙完了吗?”
宋晏容重新把视线转移到苏葭指尖,温声说:“差不多。”
说完,又道:“这部戏拍完,先休息一阵子吧。”
好像也忘了前头的话。
苏葭吸气:“看情况吧,下周还有个网站和视频联合举办的短剧领奖活动,第二天就要去临市参加一场路演,然后还有品牌拍摄,大概二月能轻松些。”
“活动几号?”
“20。”
宋晏容把指甲剪放下,换了银色小锉刀:“21号有个慈善拍卖会,看来你也去不了了。”
苏葭眼皮下压,因为遗憾而不悦:“我听说HR和宋氏联名办的,我肯定是没有时间了。”
宋晏容安抚说:“没事,还会有下次。”
她用软布擦了擦苏葭指甲,光滑平整:“好了,除了发情期不准,真没有别的不舒服了么?”
她没有盯着问,只是一句突如其来的关切。
不知为何苏葭心底闪过一丝不自在,她语气轻快而柔软,身体滑下去,躺在宋晏容的腿上:“没有。”
宋晏容的手落在苏葭的脸上,好片刻,她唤了一声苏葭。
“葭葭。”
“嗯?”
“我们是妻妻吧?”
苏葭微顿,这个词对她们其实还不算熟悉,她们平时连老婆这种字样都很少说,第一次是在某次高点时,宋晏容汗津津的手捏她的脸,逗她:喊声好听的。
她喊了一声,老婆。
那个晚上,她们做了四次。
还有……哄宋晏容的时候。不过这种次数很少,宋晏容的情绪是她见过最稳定的,好像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她的存在和强大,足够让人安心。
苏葭莞尔:“为什么不是?”
苏葭闻着近在咫尺的属于alpha的气息,身体隐隐欲动,发情期延迟长期不来使她对宋晏容的味道更加敏感。
她听见宋晏容真切道:“有什么事别瞒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陪你,就算是生病,哪怕是感冒,只要我知道我都会跟你分担。知道吗?”
苏葭转身,仰起头,装进那双丹凤眼里。
她的心脏狠狠一跳。
“好。”
夜晚,屋内还有残存的甜腻气息。
宋晏容将被子边缘摁好,而后悄声走出房间,门打开,那香气便仿佛被外头的冷气瞬间吹灭。
关好门,宋晏容的神色灰蒙蒙的,像是白天的毛毛雨还没有散去,追在她眼前下。半晌,她拿出手机。
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苏葭不肯说的秘密是什么,只是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
她好像总是等不到苏葭确定的回答,苏葭的心里总仿佛有那样多的事,不肯说的,不愿说的,那样那样多。
如果特殊病例指的就是‘诱导剂’后遗症,那么宋律根本不用隐瞒她。显然,宋律确实信守承诺没有告诉苏葭她去过医院,所以苏葭并不知道在回答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她在撒谎。
她知道苏葭很复杂。
但她起码要知道身边的人究竟有多复杂,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
宋晏容垂眸,消息发出去:无论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苏葭在医院的所有就诊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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