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怀仁给二王子画了一个大饼，一个又大又香的饼，但是前提是烫嘴。

竹庭之中一阵沉默，陆知行突然说道：“肖兄既然这么有把握，不妨说说具体行动如何？”

肖怀仁说道：“陆老弟问得好，不管怎么样，明天一早就是殿下的机会，明日朝臣在宫外集结，不出意外的话，宫里肯定会用陛下不适为由停罢早朝。殿下亦可带领松塾的几位大人一同前往，带领百官进入宫中。”

有人问道：“可是宫廷之中都是马特的人，而且他还掌管着五城兵马司，怎么可能就让殿下轻易上位？”

肖怀仁笑道：“他敢做什么？这不是殿下独自进宫，他还能心一横冒冒险，百官拥戴，早朝时间，殿下被大家簇拥，他是敢伤害殿下还是敢伤害百官？到时候诸位大人带头，直接举肩继位即可。”举肩即位是过去野蛮时代的一种制度，某个人特别受到大家拥戴而又比较谦虚的时候，民众可以把他抬过肩头表示拥戴，有那么一点黄袍加身的意思，大周王朝的历史也有过这种先例。

又有人说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内庭加上五城兵马司，马特怎么可能就让咱们轻易举肩继位。”

肖怀仁解释道：“那些兵马不是他的，是大王的也是王室的，马特不过是代为行使权力，如果到时候殿下身后有一支军队支持，难道他们真的冒着打内战的风险支持马特吗？”

众人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像之前京城大战，那是两个王子的权力斗争，比较不好站队，但这一次大王瘫痪之后，他们不支持二王子难道支持一个宦官吗？况且大王是瘫痪，而不是昏迷不醒，要是失去意识，哪有太多的不确定，也许一年之后会醒，也可能学马上会醒。但是瘫痪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上不适肯定不是三五天就能缓过来的。

大家也不能把所有正事放开一直等着大王恢复，所以这时候二王子要趁机上位，别人可能也就嘟囔几句就算了。毕竟这位大王目前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没多少人会为他抱不平。

有人明显的注意到了肖怀仁的话：“肖先生刚才说到让一支军队支持殿下，却不知是哪路人马？”大家一想对啊，私调兵马可是大罪，到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了啊。

肖怀仁料到有人会有此疑问便回答道：“今晚时间还早，我可以帮殿下去游说北辰八校尉，想来至少可以找来两到三家，毕竟拥立之功也是很诱人的。”自古京城之中的主要防卫力量就是北辰军，为首的自然是北辰中郎将，而在此之下则是北辰八校尉。除了分别驻守四大城门的东西南北四门校尉之外，还有主管步兵的典军校尉，主管骑兵的轻骑校尉，主管弓兵的天攻校尉，以及主管战车及其他器械的飞辕校尉。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至于说私调兵马也有理由，老太师阵亡，蜀侯大军迫近，几位校尉护卫京城有责，自然要见陛下安排京城防务，凑巧在宫门得悉陛下身体欠安，这是又赶巧诸位大人举肩继位殿下，八校尉恰逢其会，决定以军情为重表示支持……”

说完计划之后，就连在场的松塾弟子也不禁感叹肖怀仁导了一手好戏，想必明日一早在王宫门口，不管是王子还是百官，学子还是军官都要戏精附体了。

如果照他说的做明天成功的几率确实很大，即便临时变卦，在宫门口的殿下、大臣和八校尉也不见得有事，毕竟军情紧急所以大家一道前来没毛病。

见所有人都已经动心，肖怀仁再加一把火：“诸位大人想想，大王利用阉党不过是为了牵制殿下和松党，如果殿下举肩继位，那阉党的价值就不存在了，马特什么的直接杀了就好，诸位再想想当初安陵侯掌控京城是靠十万大军，但是掌控朝堂是靠什么？”

众人一下子回想起来，真正让百官甚至陛下胆寒的正是林越杀了当朝首相，陛下面前，百官面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刚才他们还在商量谋划抓权，照肖怀仁的想法，想那些都多余砍死完事。

二王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肖先生，我只问你一句，你真有把握说动八校尉？”口语上已经开始尊称先生了。

肖怀仁立刻正色道：“明日殿下可以和诸位大人先到宫门，若见八校尉再依计行事，若不见人来正常上朝便可，到时殿下可拿我问罪，生死无怨。”

这是最让二王子放心的，因为整个过程有法可依并不强烈，即便不行动或是失败了，自己也没有损失，不像自己那两个弟弟孤注一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二王子也说道：“若这个计划真的成功，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多谢殿下。”

……

在竹庭中商议了一会儿，肖怀仁便离开了二王子的府邸，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他向着另一处目的地走去，此时的肖怀仁已经得到了进出竹庭资格，这是今晚的第一个收获。

在北城的一户小院落中，四个人坐在屋子里，不同于其他三个人略带紧张，屋子的主人苏顺就显得很淡定了。北城区向着北疆，大多是军机所在，为方便调派所以不少军伍家庭都在北区。

当初林越是元州总兵的时候，他便在林越手下做都尉，后来林越率领十万大军雄霸京师，他更是暗中组织极乐馆互助会趁机大肆消灭对手，顺便捞了不少好处。许多人都在魔云海重新接管后受到了提拔，就连苏顺也带领着原本的元州军重新接受了改编。被直接提拔为北辰八校尉之一的飞辕校尉。

而现在他身边的正是八校尉中主管步兵的典军校尉，主管骑兵的轻骑校尉，以及主管弓兵的天攻校尉。至于说东西南北四门，他们职责在身，又接到了宫中命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恐怕是要戒严了。

苏顺本来就有互助会的暗中支持，自己又善于交际，刚刚被任命为飞辕校尉之后便开始和军中同袍拉上关系。这两年来他不光坐稳了位子，还在北辰军中留下了不错的人缘与口碑。就连在外人看来的弄臣肖怀仁，他也是极力的结交。不过在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肖怀仁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今天下午他刚得到魔太师阵亡的消息，肖怀仁便找上了门，两个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分头行动，苏顺召集八校尉中能过来的人，而肖怀仁试着去说服二王子一党。

其他三个校尉本来并不是很想聚在一起，毕竟八校尉几乎控制着京城外城的命脉，如果私下聚会，难保不被人举报，他们可不想去都察院喝茶。可是苏顺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都过来了‘老太师阵亡了。’

不同于高高在上的权力玩家，作为比较基层的军官，他们的消息面还是比较窄，但是本身的军事素养还是有一些的，他们都看得出大周王朝不是蜀侯的对手，不过只要有老太师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老太师阵亡，蜀军兵临城下不出数日了。

这几个人不是一直作为校尉，和苏顺一样都是当初京城大乱之后才上位的，他们很清楚京城再乱一次意味着什么，虽然也有些怀疑苏顺的情报来源，但本着就怕万一和抱团取暖的心态，他们还是过来了。而来到苏顺家之后他们又得到一个惊人消息，大王因为老太师阵亡的事情瘫痪了。

实锤了，绝不会错，今天北辰八校尉都接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命令，所有京城兵马进入待命状态，随时等候命令。

几个人焦急的商量不出什么应对办法，对内无法回避权力斗争，对外抵挡不了蜀侯大军，不过苏顺却给他们说肖怀仁有办法。

几个人当然认识肖怀仁，就像苏顺在努力搭关系一样，肖怀仁在京城中也没闲着，不少小官小将和他都有点头之交，可能是因为曾经投降拜圣女教，所以军官们对他不是很看得上。

在三人焦急地等待中，过了亥时肖怀仁才将将赶来，和几个人把自己的计划又说了一遍，苏顺对于这个计划也只是知道只言片语，没想到肖怀仁想的这么远，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不管好坏终归是有条出路，这比什么都强。

静下心之后轻骑校尉开口道：“咱们就这么带兵去宫门不好吧，要是出了事咱们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这个计划成功了还好，失败的话风险太大了。

典军校尉也赞同道：“不错，未经批准擅自动兵本身也是大罪，不管最后能不能成事，这都是有个污点啊。”

肖怀仁笑道：“各位请放心，没打算让您们动用太多人马，在座的四位明日一早每人带上二十来个心腹即可，这便有一百号人了，理由也很简单，老太师的事已经传出来了，你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蜀军将至，为保京城不失，你们要面见马督主询问京师城防的事，毕竟你们的上官不在，你们只能求见督主。”

几个人恍然大悟，此计可行啊，北辰八校尉本身就是军官，可以携带一定数量的护卫，带二十来个人到王宫门前，虽然看着有点过分，但法理上并没什么严苛要求。而八校尉只是基层军官，按道理没有上朝的资格，可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作为他们的上官北辰中郎将柴胜男却不在京城，本该总揽一切的人不在，几个校尉只能越级找五城兵马司的督主马特，这没毛病。

只是人家还没见影子，几个军官就乱成这样，难免给人一种无能的印象，不过无能总比站错队强。

典军校尉依旧不放心：“肖老兄的计划确实巧妙，但只有一百人，到了王宫之中能有用吗？督主可是有三十倍的侍卫啊。”王宫之中少说上万人，光是侍卫就有三千，一百人如果正面刚三千那就是嫌死的慢。

肖怀仁大笑道：“老弟，你担心什么？那是早朝，那是百官，那是二王子，马特他想干什么？杀害王储？他的权力来自于王室，侍卫们又不傻，他们会服从一个太监的命令伤害王储吗？到时候你们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跟着人群走就行了，引经据典和耍嘴皮子的事情，自然有那帮文人去做，你们站在那里当背景就好了。”

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放下心来，对啊，哪怕最后二王子失败了，自己这边的借口也不是没用，只不过是询问上官的时候，正巧遇上二王子搞事，咱是军人，不便参与也不好反对，只是在一旁站着罢了。

二王子党不敢下决心，八校尉也不敢下决心，肖怀仁两头一牵线，他对二王子说‘八校尉和所属官兵支持您。’又对八校尉说‘二王子愿意罩着你们’一个晚上的功夫，肖怀仁便从文官武将都嫌弃的小人变成了肖先生和肖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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