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过后,山间的清晨更显幽静,微弱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隙,洒下一地斑驳。远处林间忽地传来一声哀鸣,紧接着扑棱棱一片混乱,一众鸟儿飞上天空,四散逃离,片刻后,李木从树林深处绕出来,手里拎着好不容易打到的两只野鸟,愁眉苦脸地往道观走去。
昨日才一天的光景,那位性子大变的兰小姐,就吃掉了他为她准备的三天伙食,还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人家道观里仅有的两只鸡!为了以后还有鸡蛋吃,他只好一大早出来打野味,真不晓得大人给她的是什么药,难道除了假死,还有促进食欲的功效?
然,假死的后遗症似乎远不止这一个……
如今的兰小姐就像魔怔了一般,一箱子珠宝首饰丢在一边不戴,却只用布条草草扎了个冲天大马尾,搞得比江湖男子还要不伦不类。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自从昨天吃饱喝足后,那女人就只穿着个中衣到处蹦跶,搞得道观里所有的男人都跟见了鬼似的,躲都躲不及。而唯一的女性,却是个近乎眼瞎耳聋的老妈子,愣是看不到,更别说去提醒指点了。
他冒着眼睛长针眼的风险,好心上前劝说,暗示了半天却对牛弹琴一般,最终也只能放弃,尽量躲开。
昨日傍晚,倒是兰小姐主动跑去找老妈子,号称有事请教,俩人躲屋里叽叽咕咕了很久。他本以为经老人提点,她好歹能正常一些,没想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这丫头居然毫不避嫌地一间房挨一间房地去敲门,却只为搜刮宣纸,还跑来求他给她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实在是搞不懂,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她忽然间这么热衷于书画是干什么?还要“多多益善”?关键是,一晚上过去了,也没见她写一个字啊!他特意找钟道长寻来的笔墨砚台,也被她随手丢在了一边。
李木敲着脑壳,无比烦躁,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兰小姐了。
说她骄纵吧?却在很多地方莫名地亲和了许多,现在找他说话都客客气气、有商有量的样子,搞得他诚惶诚恐。
不只是自己吃饭忽然不挑食了,居然还想着关心他吃饭没有。他原以为娇小姐又是变相地想要罚他挨饿来解气,便故意谎称已两天没吃东西,没想到,那女孩儿竟很认真地给他拨出了一碗饭菜,硬是看着他吃完才肯罢休,还逼他同桌坐着吃!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没吃饭。
可是,说她随和吧?那些莫名的任性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宣纸那么贵重又文雅的东西,整个道观的存货都被她搜刮得一点不剩,害他带来的银子都快给赔空了。偏偏又不见她用,真不晓得这位娇小姐是怎么想的,难道现在她撒气解闷的方式变了?不再是虐待奴才,而是改糟蹋宣纸了?她这是吃假死药吃疯了吗?
想来想去,李木觉得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得通了……
长叹口气,他抬眼望天,只盼着大人赶紧带兰芯儿过来,好让他复命交差,远离这个疯女人。
急急盼着兰芯儿到来的可不止他一个。
此时的薛梓林正坐在桌前,对着一个脏兮兮的陈年老古董睚眦欲裂。她昨日傍晚隐隐感到胸胀腰酸,一个激灵,这是大姨妈造访的前兆啊!
古代物资稀缺,她是有心理准备的,臭气熏天的旱厕和堪比砂纸的草纸,已然让她崩溃,好不容易才勉强适应着来应付日常,但,伺候大姨妈的家伙,却仍然远远跌出了她的想象。
她依然记得,昨日傍晚,当那个好心的老妈子,抖抖索索地把珍藏多年的装备拿出来时,她无比震惊的心情,更忘不了,老妈子耐心指导她如何使用时,告诉她,要在这个脏兮兮、硬邦邦的布带子里填装草木灰!灰!灰!灰!……她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就在她万念俱灰到生无可恋之时,忽然看到一个道士正捧着经书读,一个灵光闪过,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奶奶个腿了,有纸印书,却给女人用草木灰?!这神马世道?
薛梓林一边在心中奔腾着源源不断的草泥马,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整个道观里的宣纸都搜刮过来,却仍然感到杯水车薪。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可咋整?
叫李木帮她买纸去,那个铁憨憨却不知从哪儿寻了套没用的笔墨砚台送过来,气得她直想骂人。姑奶奶我要纸!要纸!纸!纸!你丫听不懂吗?
偏巧李木那家伙就是个钢铁直男,跟他说啥都是还给你一张懵逼的面瘫脸,还莫名其妙地老躲着她,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薛梓林心里那个窝火,这古代人沟通起来肿么都这么费劲儿?她明明洗了脸梳了头,肿么就入不了他们的眼呢?她这还没用草木灰伺候大姨妈呢,就已经脸上带灰了吗?
昨晚她硬是堵在李木的房间门口,好不容易才绕着弯儿地从他嘴里套出点儿有用的讯息。貌似她那个姓卫的便宜表哥,今儿会给她送个叫兰芯儿的贴身丫鬟过来,嗯嗯,挺好,总算有个能使唤的女孩儿了。
薛梓林一边整理着手上有限的宣纸,一边觊觎着床上那床薄得可怜的棉被,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拆被子了。好在现在即将入夏,冻不着人,没被子也就没被子吧。
可这总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想办法找到稳定的货源才行,难不成,以后还得学着自己造纸种棉花?哎哟妈呀,想想就头疼……
回头看看挂在一旁的那身薄如蝉翼的丝绸粉裙,以及脚边那一箱子珠宝首饰,薛梓林心里琢磨着,这些,应该都算是她的私有财产吧?如果卖钱换纸的话,不晓得能不能先撑上个一年半载?那以后呢?她的收入来源又该肿么找?只能靠着抱表哥大腿来生活么?
薛梓林很是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历史,别说不了解古代日常了,连现在身处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稀里糊涂的。她只是模糊地知道,现在貌似是华国历史上一个非常混乱的时期,连统一的王朝都木有,典型的小乱世一个!联想到老妈子跟她讲的百姓日常,还真是悲苦,看来这物资匮乏得不是一点点啊……
她扶着额角叹气,身处乱世,本就朝不保夕,现在还没摸清楚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估计也只能先靠着抱大腿来讨生活了。真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今日待金主来了,可得好生哄着。
至于那个专门来陪她的兰芯儿,求上天保佑她是一个乖巧伶俐、心灵手巧的善良小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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