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的都是秦王府中的铁杆嫡系,彼此之间也不客气,拼酒十分激烈?,反正就算醉了秦王殿下也不会不管人的,于是一个个都放开酒量喝了个痛快。
也有喝醉了的,比如尉迟敬德,喝得脸通红,他块头又大,趴在桌子上,李盛看着都担心那桌子会不会塌了。
旁边是程知节和秦叔宝,还有罗士信。
尉迟敬德醉地头都有些晕了,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
“当年,我在高阳参军讨伐□□,后来,去了刘武周那里,他待我也不错。”
听到这个,罗士信觉得尉迟是真醉了,当着现在老板的面,你怎么怀念起前老板来了?不打算在秦王府混了?你离着秦王就不到两米远啊!
他有点慌,但是眼前这人还在说,声音还越来越大。
“再后来,我就跟了秦王,还把我的旧部依旧让我统领,我刚一来,秦王就让我当了右一府统军,哼,当时你们都看不惯我!”
罗士信听得酒都要醒了,他看见秦王殿下已经看过来了啊,这要是真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
他眼光梭巡,失手砸个什么东西能不着痕迹又立马能把尉迟砸晕过去呢?旁边的灯架?不行,纯铜的,太重了,这一下子尉迟晕了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这个木头托盘也不够劲儿啊!
正当他着急的时候,这人不怕事儿地又张嘴了。
“但是秦王殿下很信我!寻相跑了,殿下也信我,飒露紫还来护着我!从那我就发誓,我这辈子,就跟定殿下了!”
这句话声音贼大,但是罗士信却放下心来。
他松一口气,旋即就决定明天一定要给尉迟两下子:吓死人了!
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是先抑后扬啊!李盛在旁边甩了甩尾巴,心说尉迟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很难说啊!
二凤倒是很高兴,还过去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尉迟手里的空杯子,一仰头干了。
喝完这一杯,他就有些上头,于是往门边走,打算吹吹风。
厅里喊叫声一片,李世民站在门口,一下下顺着飒露紫的毛毛,也有些醉了,看见李盛张嘴叹气,他还以为马儿馋了,还把手里的酒杯凑过来给他闻一闻:“只能闻闻啊,飒露紫,你可不能喝酒的。”
李盛闻了闻,这酒肯定不便宜。
古时候的酿酒技术没有后世发达,一般酒的度数都比较低,像这种酒香扑鼻醇厚清洌的酒,一定是经过很多次蒸制的精酿。
他闻了闻就撇开头了,因为从小生病,他是闻不了烟味的,就连酒,闻多了酒味刺激呼吸道,也不好,因此,他从小就不大喜欢烟味和酒味。
看见飒露紫撇开头,李世民笑了笑,擎起酒杯,对着天间一轮玉盘似的圆月遥遥一敬。
喝完杯中酒,他随手从旁边的碟子里拾了两块肉脯下酒,然后便抚着飒露紫的鬃毛一边看月亮一边小声念叨。
李盛看到他用刚拿了肉脯的
手来摸自己的毛毛,觉得有点难忍[,二凤你手上还有油呢就摸我,连璧小姐姐今天下午才给我洗的毛!
这跟刚洗完头就被摸了一把油有什么区别?!
他刚动了一下,就看到二凤有些孤寂悲怆的眼神,立马就不忍心了,于是又把肩背递到他手底下——算了,小爷认栽,给你摸给你摸!大不了明天重新再洗!
二凤望着圆月,心里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尚在,他们一家在一起赏月的情景,
那时的父亲,望向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欣慰和骄傲,二郎,他这样唤他。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成了“陛下”,“二郎”变成了“秦王”呢?
他忽然想起母亲,若是看到他们兄弟如今的样子,她会不会伤心呢?
与他们三兄弟一母同胞的姐姐平阳公主前阵子来信,信中提起,明明是他秦王李世民平定了河北洛阳,但陛下派往河北收拾残局的却都是太子班底,她听闻此事,心中忽然不安,于是来信相询。
这个姐姐一向勇毅非常,当年晋阳起兵,她也是散尽家财收揽兵将,以女子之身带兵一路攻城陷阵助力李渊反隋。
等到李渊入主关中封赏众人,这位姐姐因有军功而颇受优待,封邑赏金在诸公主之上。
李唐立国时,公主的丈夫柴绍受封临汾郡公,而临汾古称平阳,故而封平阳公主。
当时陛下笑言道:“平阳”亦作“平杨”,有平隋杨之意,于吾儿正合。
而后平阳公主便随夫镇守关中,姐弟之间一向少见。
想到这,李世民又捻起一块乳糕,当年他还小的时候,姐姐经常看护他,也喂过他吃乳糕,而今朝中局势如此,亲姐姐来信问,他都不知道如何回信。
回身看了一眼厅中,纵然是父子兄弟,但是今时今日,要他退,他又怎么肯?!
再劝自己说臣为君属,为国尽忠,但是他平定薛举、扫清刘武周、擒窦建德、逼降王世充,那都是拿命在拼啊,战场刀枪无眼,他身上,又何止一处伤痛?而今大唐的疆域,大半都是他冲锋在前不惜身命地打下来的!
但是河北刚一平定,陛下就急慌慌地把太子的亲信都派去,他心里也不好受。
想到这,他不免心中郁结,拿过旁边的酒壶还要倒酒。
但是刚拿过酒壶,眼前就伸出一只马蹄子来,他顺着马腿往上看,飒露紫眼神严肃地盯着他。
李盛:你可少喝点吧!
于是李世民就把酒杯撂下了。
李盛赶紧把腿放下活动活动,啊啊啊一下子把腿抬这么高他感觉腿筋都抻着了!李二风我对你这么好等你当了皇帝高低得给小爷我画个像写个传!
李世民刚放了酒杯,后面就传来长孙无忌的声音。
“飒露紫真是灵性呢,还会劝着殿下不要多饮。”他手里端着一杯醒酒茶来递给李世民,是长孙氏安排的。
李世民接过来一饮而尽,被嘴里的酸苦味道激得抖了抖脑袋。
“观音婢这杯醒酒茶可真是足料啊。”他心里嘀咕道。
“殿下清醒了吗?”长孙无忌含笑问道。
李世民叹一口气:“怨不得许多人都借酒消愁,实在是愁绪满怀无以疏解啊。”
这时候,那边的房玄龄杜如晦这俩首席谋士也过来了,他们倒是没喝多少,目光清明得很。
“殿下,如今河北战局不利。”
“陛下几次派兵,都没能从那刘黑闼手上讨得了好,看来这人是个硬茬。”
“这人在窦建德帐下就颇有名声,据说用兵奇险,常出其不意,每逢出战多有克获,军中称他为神勇将军。”
“他扯着窦建德当大旗,倒是好用。”
旁边的房玄龄闻言掸了掸袖子上沾的点心渣:“说得好听,为夏王复仇,当时窦建德刚一死,他们可是安分得很,要不是后来陛下,哎。”
他是臣子,不好说君上坏话,但是他语中未尽之意面前几人都明白。
李渊对河北,确实是太心急了。
“李神通不敌,权威、戴元祥战死,王行敏被杀,就连罗艺,也是败走幽州。”
“听闻罗艺手下大将,薛万均、薛万彻两人都被刘黑闼擒住,而后剃发驱逐。”
杜如晦皱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这是极大的侮辱了。
“陛下又派了李世勣和张士贵去援救。”
旁边的房玄龄摇摇头:“贼子气势正高,这二人去了,也难说啊。”
“陛下还是不肯委任殿下。”
李世民拍了拍旁边的门框,他已经预料到了。
“只是,若久久不克,只怕最后还是殿下去担此重任啊。”
“齐王和太子相结,殿下要早作打算。”
“先前打下洛阳,河南一带都是我秦王府门人,但是看样子,河北,陛下是不会让天策府有机会插手了。”
李盛看着侍女端了蜜水上来解酒,他也想喝。
于是紫色大马低头蹭蹭离着桌子最近的杜如晦,叼着他的袖子往旁边扭了扭。
杜如晦抬头看看他,再看看秦王,伸手拿了一个刚才盛着水果的大碟子,然后把桌上的两杯蜜水都倒进去端过来给飒露紫喝。
李盛蹭蹭他的手臂,低头啪嗒啪嗒地喝起来。
杜如晦一手端着碟子,还一边想着朝局。
“之前刘武周作乱,陛下也是不肯放权给殿下,殿下在长春宫等了许久,最后还是上了战场,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
倒不是他盼着李唐不好,实在是,刘黑闼真是太能打了,现在李渊硬着头皮不用秦王,往上扔别的牌,但是现在就是被刘黑闼的汉东军压着打啊。
旁边的李世民忽然摸摸飒露紫的耳朵,小声道:“飒露紫,你觉得这次战局如何?我会被派去征讨刘黑闼吗?”
李盛喝完蜜水看他一眼,舔舔嘴巴,眼睛盯着旁边刚端上来的大红石榴不动。
想知道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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