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后有孕了?”正在为儿子绣小衣服的卫子夫, 走针的时候一不小心刺了手指,血珠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她连忙将手指放进嘴里,抬头看向夏苓。
夏苓用力点了点头, 小声道:“千真万确, 方才奴婢在永巷做事的好友亲口对奴婢说的。”
卫子夫听罢, 缓慢的呼吸出来, 许久她冲着夏苓笑了笑:“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夏苓应了一声:“诺。”
待寝殿内只剩下卫子夫还有在小床上熟睡的小刘据的时候,卫子夫放下手中的小衣服,伸手轻轻的抚上儿子粉嫩的小脸。
从之前巫蛊被提及之后, 卫子夫便一直在关注着整件事情。她知道陈皇后因为施巫蛊之术而被关入了掖庭狱,也知道如今王太后坐镇朝堂,打算册立她的据儿为太子。
这一切的发展和前世好像差不多, 但又好像相差太多了。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怀上据儿。刘彻也没有像如今这样重病到药石无医的程度,就更别提什么王太后执掌朝政了。
已经活过一世的卫子夫此时越发的谨小慎微, 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前世的自己在后位三十八年,卫家立下过那么多功勋,最后还不是因为刘彻的一两句话, 便全部化为乌有了?
王太后想要册立据儿为太子,或许换成别人, 一定会很开心, 但卫子夫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确实想夺回属于据儿的一切,但不是现在。现在她卫家一无权臣, 二无战功, 用什么来保证据儿的位置永远不变?
必须要等阿弟在龙城之战一战成名, 逐渐建立起卫家的势力,稳住了据儿的根基之后,才可以站出来争储。
更何况如今刘彻病危的事情太过蹊跷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而且前世不能生的陈皇后,这一世为何可以频繁怀孕?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参与如今的事情,倘若太后真的要册立刘据为太子,那她也要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给拒绝了。
小床上,刘据咿呀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人,他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发出了声音。
卫子夫见儿子醒来,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轻轻的回握住刘据的小手,轻轻的说道:“据儿,这一次阿母一定会护你平安康泰。”
小刘据也冲着母亲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嘴里蹦出:“母……阿噗……”
卫子夫愣了一下,随后心中便是一阵狂喜,她伸手将儿子抱起来:“据儿,你方才叫了什么?”
“阿噗……”小刘据似乎察觉到,这个字会让母亲很开心,于是又重复的叫了好几遍。
卫子夫喜极而泣,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将儿子搂进怀里:“阿母在,阿母在。”
回忆起前世,据儿刚会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叫的人是刘彻。彼时的刘彻那般高兴,直将才一岁多的小据儿抱起来,在空中转。
那时的刘彻,就如同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
后来她看着未央宫中的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的时候,总忍不住在想,若时光一直停留在最初,该有多好。
这个世界的刘彻……呵,恐怕要关心皇后肚子里的嫡皇子了吧。
**
因为皇后说自己有了身孕,事关皇嗣,张汤也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要去向太后汇报这件事情。
临走前还让小吏好好照顾皇后,不得有任何闪失。
刘彻瞬间从阶下囚变成了金疙瘩,两个小吏小心翼翼的将人送进了房间内,见房间内没有一个软和的东西,一个小吏连忙去找软垫来。
刘彻见到已经变了嘴脸的小吏,轻嗤一声,不客气道:“我渴了,也饿了,你去给我拿
点吃食来。”
小吏连忙应道:“是是是,奴这就去。”
等两个小吏都离开了,刘彻淡淡的挑了挑眉,随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掖庭的狱房。他仰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微微眯了眯眼睛。
如今阿娇重病,母后掌控了朝政。若这个时候阿娇出事了,那大汉恐怕又要经历一次吕后乱时的事情了。
母后啊母后,你想学习吕太后,那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吕太后的本事。
楚服是刘陵安排在自己身边,意图谋害天子的。一旦大汉天子出事,那些有异心的诸侯王们就会伺机而动。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掌握主动权,先一步发难于淮南王,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权,将那些有异心的诸侯王一网打尽。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上林苑找阿娇。
不管此时的阿娇是死是活,只要呆在阿娇身边,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若阿娇真的命不久矣,那么此时此刻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皇子,将会是他最后保障。
这样想着,刘彻神情一凛,转头就准备往掖庭外面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被安排来这边看守皇后的太后亲卫给拦了下来。
刘彻:“……”
什么时候太后亲卫可以代替未央宫期门军的职责了?刘彻心中憋了许多不满。
太后亲卫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皇后,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后?”
刘彻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嗯哼。”
亲卫们无不震惊,而后立马伸手将人拦下。为首的亲卫更是震怒:“里面的小吏是怎么回事?皇后都出狱房了都没人通传吗?”
刘彻挑了挑眉,颇为镇定的说道:“方才张廷尉来传了太后旨意,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亲卫首领下意识点头:“知……知道啊。”刚才张廷尉还是他放进去的。
“那吾已经被母后赦免了,为何不能出来?”刘彻面露不满的神情:“你还不去给吾安排车辇来?从永巷到椒房殿那么遥远的路,若是伤到了吾腹中的嫡皇子,你担当得起吗?”
亲卫首领被刘彻这些话唬得一愣一愣,然后:“来人,将皇后请回狱房。”
两个亲卫站在刘彻左右,做出了请的姿势:“皇后,不要为难小人们,您还是请回吧。”
显然这些亲卫一点也不好骗。
刘彻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都在这个时候走出来了,就绝对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他垂下眼帘假装服从,下一刻却猛地夺过亲卫手中的兵刃,以刀背劈晕了靠他最近的一个亲卫。
而后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丢下手中的大刀,把腿就跑。
刘彻虽然和阿娇互换了身体,但他以前练武学习的招数都还牢记于心。他之前虽为太子,虽为帝王,可骑射干架的本事却丝毫不比别人差。
亲卫首领顾不得被打晕的士兵,拔出手中的兵刃吼道:“拦下她。”
刘彻轻蔑一笑,阿娇的身体轻盈,倒是给他逃跑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他就不信他们能追上自己。
后面的亲卫在追,刘彻很快就将他们甩下了一大截。难题是宫道上面有巡逻的卫队,刘彻没有把握这些卫队现在是否还会听从自己的调遣。
穷追不舍的亲卫们看见了在前面巡逻的卫队,扯开嗓子吼道:“快拦住皇后!”
巡逻的卫队听见这边的动静,直接转头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和刘彻狭路相逢了。
刘彻眉心一沉,心道一声不好。
巡逻的卫队直接亮出兵器将刘彻拦下,刘彻一边喘气一边道:“你们是哪个军的人?放开我。”他这样被摁下,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狼狈。
宫中的巡逻队基本是南北两军中的人,只是
听命于天子和持有虎符的人。显然皇后并不是他们服从命令的对象。
刘彻被卫队拦下并抓住,后面追赶的太后亲卫也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亲卫首领向卫队队长抱拳道:“谢了兄弟。”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回去了,刘彻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呦,我肚子疼。”他一脸惨白的捂住小腹,弓着腰喊疼:“若是我腹中皇子有任何闪失,定然要你们陪葬!”
这下这群大老爷们谁都不敢碰刘彻了,皆面面相觑看着彼此。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马蹄声,巡逻卫队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卫青沉敛的声音传来:“何事聚集在此?”
“卫统领。”巡逻卫队中的人不少都认识卫青。
听见卫青的名字,刘彻下意识转头看去,却见那个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骑着黑马威风凛凛的自马上一跃而下,而后大步奔向了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刘彻脑海里想到便是三个字:得救了。
他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卫青已跑来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一脸的关切和紧张:“小君,你怎么了?”
刘彻换上痛苦的表情,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卫青,救救我的孩子。”
卫青听到这话,神情巨变。他甚至顾不了礼节,伸手将刘彻整个人打横抱在怀里,而后神情凌厉的看向其他人:“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医官来。”
亲卫首领迟疑:“可皇后她还……”
“我是奉陛下的命令,接皇后回椒房殿的!”卫青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拒绝:“如今皇后若出事,你们所有人都逃不了!”
“陛,陛下?”众人皆惊。不是说天子病危了吗?难道陛下已经好了?
然而反应更大的却是刘彻,他听到卫青是天子派来的,顿时连肚子都不疼了,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在卫青怀里抬起头:“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卫青对上刘彻突然神采奕奕的眼眸,愣住:“小君……你,没事了?”这好得也太快了点吧?!
刘彻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假装肚子疼。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下,然后继续虚弱的靠在卫青的怀里,柔着声音道:“卫青,快带我去找陛下吧。”
所有人:“……”皇后也太能演了吧?!
卫青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很配合的抱着他转身道:“诺,臣这就带小君去找陛下。”
卫青直接将刘彻抱上了马,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牵着马离开,往温室殿的方向而去。
后面张汤领了太后的命令,还带了一个会诊脉的医官过来,想要确认皇后是否真的怀了身孕,没想到掖庭狱这边早就人去楼空了。
**
刘璃安排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混入了护送的队伍中,向刘璃汇报了未央宫中的情况。
刘璃惊讶:“母后有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娇也惊讶:“他怀孕了?”
母女两人坐在车辇中都是一脸惊讶,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吧。阿娇沉默了片刻,决定先让卫青快马加鞭赶回未央宫,将刘彻从掖庭狱中接出来。
卫青一路将刘彻护送到温室殿门前,路上他也和皇后说清楚,天子在上林苑的经历:“陛下如今依旧在病中,他醒来之后听闻小君在未央宫的遭遇之后,便立马让臣护送归宫。陛下一直相信小君,在途中还特意让属下先一步回来,放小君出狱。”
刘彻没想到阿娇这样惦记着自己,都病成这样了,却还想着让卫青来保护自己。他心中满是感动,待抵达温室殿后,迫不及待的从马上下来,提着裙摆便要跑进去。
刚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刘彻倏地停下,回眸看向卫青道:“卫青,谢谢你刚才及时赶到救了我,也谢谢你……之前在椒
房殿的维护。”
卫青怔怔的看着眼前站在台阶上,明明灰头土脸却依旧掩盖不住明艳靓丽的那张面容,他努力克制住胸膛躁动不安的心,低头抱拳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下一刻刘彻却道:“我也希望你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说罢他不再看突然僵住的卫青,转身跑进了温室殿里。
留下卫青僵直的站立在原处,反复的回忆着皇后刚才的那番话。躁动火热的心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熄灭了。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次皇后要进温室殿,门口的守卫很有眼见力的没有阻拦,刘彻急急忙忙的冲进去,正好遇见从殿内出来的刘璃,他惊喜:“阿璃!”
刘璃转头看向他,亦露出惊喜的神情,她跑向刘彻伸手抱住了他:“母后!”
刘彻蹲下来将女儿抱住,心中甚是欢喜,这一幕“母女”情深,倒是让站在一旁的宫人纷纷抹眼泪。
两人抱了一会,刘彻放开刘璃问道:“你父皇如何了?”
刘璃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哽咽道:“父皇前几日一直昏迷不醒,今日刚刚醒来知道了母后的事情,就命令卫统领护送他回未央了。车途劳顿,现在父皇已经睡下了。”
听到刘璃这么说,刘彻起身就要进去看看。
寝宫内,阿娇安静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看上去很是不好。刘彻的心咯噔一下,他大步走到床边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许久他才颤抖着伸出手,放在阿娇的鼻息下感受了一下她的呼吸,随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
刘彻轻轻的坐在床边,盯着熟睡中的阿娇看了许久,直到一旁的刘璃出声提醒他:“父皇,你不如先去洗漱一下吧,你现在看着好生狼狈。”
刘彻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他点了点头:“也好。”
趁着刘彻去洗澡的时候,阿娇自床上睁开眼睛,对着刘璃又好气又好笑道:“他刚才居然试探我的鼻息,来看我有没有断气!”
好离谱!
刘璃憋着笑道:“看父皇刚才满身的狼狈的样子,这些日子在掖庭狱中没少吃苦。”
阿娇神情顿了顿,没好气道:“活该。”
刘璃弯了弯眸子,也不忘记关心道:“可是我听说掖庭的环境很差,这样会不会影响到父皇腹中的孩子?”
想到刘彻怀的上一个孩子,刘璃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阿娇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挑眉道:“那也要他肚子里真的有孩子才会影响啊。”
刘璃眨了眨眼眸,反应过来:“父皇没有怀孕?”
“他若真的有孕,还敢在宫道上那样玩命的跑?”阿娇嗤笑道:“谎称有孕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
刘璃咂舌:“厉害呀,这样就算我们不回来,太后也不敢动他了。”
阿娇点点头,笑了笑:“是啊。”差不多的境遇,却有着不同的选择,阿娇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刘彻可以成功了。
现在想来,自己若是有他一半的魄力,前世的结局或许也会不一样吧。
**
阿娇重新躺回床上继续假装病患。
刘彻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因为殿内也没有外人,他只是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珠。
很快有宫女过来伺候他更衣,并且为他将头发处理干净。
刘璃让宫人将准备好的膳食送了过来:“母后,你这些日子在掖庭一定没怎么吃好吧,我刚才让膳房准备了一些吃的,你来吃一点吧。”
“正好有点饿了。”刘彻笑了笑,挥袖坐下看着眼前女儿为自己准备的膳食,心中颇为感
慨:“还是阿璃有心。”
这段时间刘彻每日的膳食就是一个馍馍配一点小菜,吃得他嘴里都起泡了,不仅干还难以下咽。如今看到女儿精心为他准备的食物,刘彻心中大为感动。
【汉武帝好感值:71。】
刘璃瞄了一眼增加了1点的好感值,又瞄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刘彻,想要吐槽的话卡在喉咙间,有些无从说起。
从新年到现在,刘璃明显感觉到刘彻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只是他对自己的好感值却一直没有变化。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波动,居然也只是1点。
她也只能自我安慰,有这1点总比没有好吧,至少也值100积分呢。
这边刘彻总算吃饱喝足了,他刚刚舒了一口气,便听到外面有人禀告:“公主,太后带着人过来了。”
刘彻神情一凛。
刘璃眨了眨眼眸道:“我想太后一定是来看父皇的。”
如今有天子在身边,刘彻也算是多了几分底气,他起身问进来汇报的期门军将士:“如今期门军都在何处?”
期门军是隶属于天子的亲卫,面对皇后的问题,他迟疑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刘璃。在得到刘璃点头的示意,期门亲卫道:“回小君,期门军今日在南城门值守,目前有二十人守卫温室殿。”
刘璃坐在一旁补充道:“母后,父皇害怕会有变故,命卫统领带着近千人的羽林军,驻在北门之外。”
刘彻听罢微微颔首,对期门军亲卫道:“好,你出去将太后等人拦下,吾稍后就来。”
刘璃好奇:“母后这是打算做什么?”
“你乖乖坐好。”刘彻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出了大殿,似乎往寝殿走了。
虽然不知道刘彻准备做什么,不过刘璃还是很配合的坐在原处,乖乖的等刘彻回来。
刘彻很快就出来了,不过他也没再进大殿,而是直接向外走去。刘璃有些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便悄悄起身跟着出了大殿。
刘彻一路走到温室殿门口,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已经被太后亲卫队给控制住的几个期门军,他的眸色沉了沉。随后他昂首挺胸拾级而下,矜贵而优雅,裙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叫人心生敬畏。
一直到走到众人面前,面对来势汹汹的王太后,刘彻悠悠道:“母后心系陛下,你们怎敢阻拦?”
守卫:“?”
刚才不是您说先拦着太后不让进的吗?
王太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阿娇”,目光在他的腹部凝视了许久:“皇后真是好本事,没有吾的命令,就敢私自出了掖庭!”
刘彻亦看向自己的母亲,只是此时他的目光中,却满是陌生:“陛下已经赦免了妾身,妾身便是无罪,为何还要住在掖庭。”说着他伸手抚上小腹:“更何况我腹中还有大汉未来的太子。”
他现在已经不说是嫡皇子了,直接改口称太子了。
王太后咬紧牙关,此时却也不得不暂时放过“陈阿娇”,她拾阶而上,和刘彻站在了同一层台阶上:“既然这样,皇后不如就在温室殿内好好养胎吧。”
说着她转身准备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走进温室殿,刘彻侧身挡住了王太后的路,“陛下重病在床,母后却带着这么多亲卫进温室殿,意欲何为?”
王太后不甘示弱道:“吾儿就是因为你的愚笨,才被人施了巫蛊重病在床。如今吾自然要亲自来照顾天子安全,以免再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刘彻依旧拦住王太后:“这个温室殿,除太后之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入,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陈阿娇,你凭什么下令?”王太后震怒,没想到眼前的“阿娇”竟然如此强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刘彻缓缓的举起手,
将属于帝王的虎符展示出来:“这是陛下的命令,尔等岂敢不从?”
王太后惊愕:“他竟然将虎符交于你调遣?”
这当然不是阿娇交给刘彻的,事实上阿娇连刘彻将虎符藏在哪里都不知道。
刘彻不理王太后,看向那些太后亲卫:“你们是自行退下,还是等着驻守在南北门的羽林军和期门军来抓你们?”
太后亲卫虽然为太后所用,但他们也是大汉的士兵,如今皇后都拿出虎符了,他们自然只有听从调遣的份。
这些亲卫放开被押解的守卫,纷纷放下了武器默默的退后远离了温室殿。
刘彻看向这几个期门军守卫命令道:“传吾旨意,让张奋带领他麾下的期门军来温室殿待命。”
守卫:“诺。”
将一切布置妥当后,刘彻看向王太后:“母后里面请。”
王太后此时的脸色铁青,她很想甩袖离开,但又实在拉不下面子,况且她也确实在担心儿子。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但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躲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刘璃,惊叹于刘彻的魄力,短短几分钟时间便将局势给扳回来了,不愧是汉武帝啊!
倘若真的让王太后带着亲卫入驻了温室殿,日后的朝堂恐怕真的要改姓王了。
同时刘璃心中还有一丝丝的庆幸,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和刘彻都不是在对立面。
只希望刘彻不要发现,这次的巫蛊事件完全是自己和阿娇在算计他就好。
**
寝殿内,王太后总算看见了传说中“重病”的儿子,她的心微微一揪:“彻儿,吾儿!”
这个躺在床上,面容不复曾经的俊朗,如此消瘦灰暗,且死气沉沉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不过短短半个月,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
一开始王太后还不太相信天子重病是真的,如今一见心都快凉半截了。
阿娇很配合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非常孱弱的睁开眼睛,虚弱着嗓音道:“母后。”
“彻儿,你感觉怎么样?”
阿娇:“咳咳咳,儿子没事,让母后担心了。”
“这怎么没事?”王太后哽咽道:“你被皇后害成这样,为何还要保她?甚至还将虎符都……”
“母后……”阿娇打断了王太后,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刘彻,暗沉的眸中是款款深情:“儿子相信阿娇不是故意的,您也不要怪他了。”
王太后:“……”她儿子什么时候变成恋爱脑了?还是“陈阿娇”给彻儿又下了其他的巫术?
随后,阿娇又很是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想再说话了。
刘彻见阿娇这样,也是一阵心惊,他压低声音道:“母后,陛下要休息了,我们去偏殿谈谈吧。”
王太后转头瞪着刘彻:“还有什么好谈?”
“自然是谈您想听的。”刘彻挑了挑眉。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宫来到了偏殿,刘璃想要偷听来着,结果刘彻反手将殿门给关上了,
什么都听不到了,刘璃只好进了天子的寝宫,和阿娇说悄悄话,顺便帮她补个妆。
刘璃一边为阿娇将脸上的妆生补好,一边将刚才刘彻用虎符调兵遣将的事情告诉了阿娇。
阿娇听完也是庆幸:“看来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他。”也幸好当初换身之后,她没有对刘彻做出狠绝的事情来,不然以刘彻的心机和谋略,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刘璃扬了扬眉,郑重道:“所以阿母,从现在开始,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演好一个病人,千万不能在父皇面前露馅。”
阿娇点头:“我知道。”
**
偏殿内,这一场皇后和太后的战争,最后以皇后手持虎符号令万军收尾,获得了胜利。
刘彻背对着王太后,没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我以为经过上次事情之后,母后能死心,没想到是我小看了母后的野心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想效仿的是窦太皇太后,却没想到母后想当的是吕太后。
“说我有野心,难道你没有吗?”王太后呵斥道:“你不也求着那个巫女让你早日怀上嫡皇子,这才中计害了天子吗?”
刘彻:“……”
“纵然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夺陛下的权利!”刘彻这话说得倒是坦然,因为他确实没有这么想过。
“倒是母后你……天子尚在,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把持着朝政。届时诸侯王动乱,你又有几成把握可以平定叛乱呢?就连窦太皇太后都不曾如你这样。”
刘彻声声谴责:“您如今是皇太后,为什么就不能为你的儿子想想?为什么只想着要扩大田氏一族的权利,从天子手中夺权!”
“丞相窦婴作为你身后的外戚势力,你当然不着急了。”王太后冷嗤。
“丞相?”刘彻轻呵一声:“母后觉得如今的丞相还有很多权利吗?”
王太后皱眉。
“母后有吕太后之野心,却无吕太后之能力。”刘彻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恐怕母后也忘了,吕太后身死之后,吕氏一族人的下场又是什么样的了。”
王太后脸色一变。
刘彻:“忘记也不要紧,我可以帮母后回忆一下。吕太后的族人无论男女全部被斩杀,一个都不留。难道母后也想让田氏一族也落得如此下场吗?”
王太后因为刘彻的话,脸色煞白:“陈阿娇,你闭嘴!”
刘彻见自己的敲打到位了,他笑了笑:“母后放心,您是陛下的生母,所以不管您做了什么事情,出于孝道,陛下都不会对您怎么样。但是——”
他慢悠悠的说道:“对付田氏族人,那就没必要手软了。先前武安侯田蚡就是最好的例子,难道您又忘了?”
王太后踉跄了两步,终是意识到自己竟然斗不过眼前的“陈阿娇”。
这还是自己曾经看着长大的,那个没什么心眼的阿娇吗?
“彻儿重病在床,换成是你,不也一样要做和我一样的事情吗?难道那个时候诸侯王动乱你就能平乱?”王太后还是不服:“我做不成的事情,你就可以做成了?”
“当然。”刘彻挑眉。
王太后:“?”
刘彻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因为我的外祖父是文帝陛下。我腹中的孩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大汉皇位的。”
没有比他腹中这个孩子血统还要纯正的皇子了。
即使此时他根本没有怀孕,但是在阿娇恢复健康之前,他的肚子里就一定要有皇子。
**
将王太后送走之后,期门军张奋麾下的几百号人都来了。刘彻将他们重新部署在未央宫各处,以备后患。
随后又命人唤来张汤,向他询问巫蛊案的调查情况。刘彻倒也没有怪罪张汤之前对他的审讯,反而很欣赏张汤的秉公执法。
张汤复述了调查结果之后,刘彻下令让他将关押的椒房殿宫人全都释放了。
张汤得令,而后问:“那巫女楚服呢?”
刘彻眸中泛着冷意:“待查证了淮南王一事之后,再处理她。”
之后刘彻下令,遣中尉殷宏秘密出使淮南国进行调查。并且对卫青率领的羽林军进行了战略部署,来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战乱时间。
这一整套事情处理下来,天色已黑了。刘彻走出议事殿,负手站在楼阙之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目光怅然。
还没离开的卫青转头看向皇后孑然一人站在那边,“她”的背影看上去是如此的纤细落寞。想到刚才在议事殿中,“她”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下命令时的果敢决绝,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是如此的亮眼,身上有着不输男儿的智慧和能力。这样的皇后,似乎也只有当今天子才配得上了。
他握了握拳,向“她”身边走了两步,却依旧隔着很远的距离道:“小君,夜晚寒凉,还是入殿内歇息吧。”
刘彻回神转头看向卫青,刚想报以笑意,却又想到卫青对“阿娇”不纯粹的心思,他敛了敛眉道:“卫青,你今年应是二十有三了吧?”
卫青点头:“是。”
“为何还未娶妻?”
卫青窒住,许久方才回道:“臣常年在军中训练,就……就……”那些说给家中姐姐们听的借口,此时他竟然无法对“她”说出来。
刘彻道:“男儿本该先成家再立业,更何况你年龄也不小了,莫要让你家中姐姐为你操心,也不要再将心思放在不可能有结果的地方了。”
卫青心跳如鼓,站在皇后的目光下,却有一种自己的心思被窥探了的感觉。他的喉间哽咽,一股连他都说不清的酸楚涌上心头。
——不要再将心思放在不可能有结果的地方了。
许久,卫青抬手抱拳道:“臣遵旨。”倘若这是你希望的,那便如你所愿吧。
刘彻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卫青,他走进他且在他身边停下,而后抬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郑重道:“卫青,你是我……我夫君一手提拔上来的,我希望你不要拘泥于情爱之中,忘记了陛下寄予你的厚望。”
卫青嗅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他倏地在皇后面前单膝跪下,声音洪厚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刘彻弯了弯唇:“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诺。”卫青直直的起身离开,皮革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似乎在证明着他的决心。
从未央宫出去,卫青很快就回到了在长安城的家中。府中的长姐卫君孺被卫青回来的声音惊醒,她披着袍子出来查看,“阿弟,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不是在上林苑……”
卫青笑了笑:“最近几日,我都在未央宫值守,所以今日回家住,长姐不必挂心。”
“原来是这样。”卫君孺道:“那你可用过晚膳了?我叫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卫青道:“已经在未央宫中用过了,长姐去休息吧。”
卫君孺见状也不再多说,刚准备转身回房,卫青却又叫住她:“长姐。”
“嗯?”
“你先前说的沈家女郎,可否安排我们先见个面?”
卫君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道:“阿弟,你终于愿意成家了?”
卫青有些艰涩的应道:“是,我年岁也不小了,不能总让长姐为青的婚事操心。”
“好,阿姐明日便去联系,你等着便是。”
**
刘彻几乎忙碌了一整天,如今天黑了才有时间回到寝殿。他静悄悄的走进来,却见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
到底是孩子,在床板上趴着都能睡着。
刘彻悄悄的走过来,伸手打算将刘璃抱起来,结果他有些错估了刘璃的重量,抱着她险些没跌倒。
躺在床上的装睡的阿娇眯着眼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为了掩饰她连忙咳嗽了一声:“咳咳咳。”
“吵醒你了?”刘彻看向阿娇,声音柔和。
阿娇虚声道:“你要抱着阿璃去哪?”
刘彻道:“她刚才趴在你床边就睡着了,我叫人给她安排一个寝殿。”
“不如就让阿璃
在我身边睡吧,床很大。”阿娇道:“再出去安排寝殿,会将她给吵醒的。”
刘彻想了想点头:“也好。”说着他动作温柔的将刘璃放在了阿娇的身边,而后他也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榻。
看着睡在他们中间的女儿,刘彻感觉心中似乎被什么给填满了,他感叹一声道:“我们一家人好像从未这样睡在一起过。”
“是啊。”阿娇侧身看着刘璃熟睡的小肉脸,心中亦是一片柔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曾经做梦都想看见的一幕,居然真的实现了。
烛光朦胧,阿娇脸上的灰暗依旧很明显,刘彻怜惜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好好养病,以后我们一家人日日宿在一起。”
话说着刘彻神情微顿,手掌仔细摩挲着阿娇的脸颊:“阿娇,你重病在床,怎么在脸上抹了如此多的细粉?”
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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