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皮绳手链始终保持着只编了一半,停工的状态,反正已经没有人可以送了。
装材料的小塑料盒在桌面上摆了很久,无人问津,盒盖上开始积灰。
许知意每次画画前都会看它一眼,有一天,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把它扔进垃圾桶。
她忍不住掀开盒盖,忽然想起那颗画好的心。
她从盒子里拣出一颗黑色哑光的金属圆扣,扭开,里面竟然是空的。
许知意仔细想了想,吓了一跳,火速换上衣服,抓起钥匙就走。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有一次裴长律来出租房这边,看见桌上的小塑料盒和里面的皮绳,非要她编点东西送给他。
许知意没办法,答应给他编一个简单的包挂,裴长律却一眼看中了盒子里的金属圆扣。
圆扣就只有一个,那是寒商的,许知意并不想给他。
许知意跟他商量,“我明天再下单买点配件,编好了给你?”
裴长律并没有意见。
结果下单的时候,许知意忽然发现,那家手工材料店又进了不少新配件。
其中就有小圆扣的升级版。
形状更小巧圆润,做工更加精致,许知意立刻看上了,马上下单。
第二天,新的配件和皮绳就送到了,许知意打算把升级版的圆扣给寒商,原来的圆扣反正没用了,她简单地用它编了个包挂,送给裴长律。
然后用那颗新扣子,继续编寒商那条工艺复杂的手链。
问题是,扣子里的心居然不翼而飞。
许知意明明记得,当时要把旧扣子里的小纸片挖出来,装进寒商的新扣子里。
可是是真的拿出来了么?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刚好甲方爸爸发来消息,说画稿有个地方不过关,要改。
她好像扔下扣子,赶紧回复消息。
所以到底是拿出来了,还是没有?
要是真的没拿出来,被裴长律发现里面藏着的那颗心,要尴尬到疯。
许知意风驰电掣般骑车回到明大,直接去寝室找裴长律。
裴长律暑假也没回家,在忙着申请学校的事,看见许知意来了,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发现一家新开的韩式烤肉店特别好吃,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他的双肩包就挂在桌子旁边,许知意一边跟他闲聊,一边趁他不注意,伸手悄悄扭开圆扣。
许知意怔了怔,扣子里竟然也是空的。
她愣神时,裴长律已经看见了,笑道:“原来你知道这个能打开啊?”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第一,说明他已经知道这东西有机关。第二,他仿佛认为她并不知道这东西有机关,如果他没说谎,就说明他并没有在扣子里面发现东西。
许知意试探,假装随意:“你看见里面的小纸片了吗?”
裴长律不懂,“纸片?什么纸片?”
许知意很熟悉裴长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他是真没看见。
许知意:“我本来打算画一个猪头塞进去,后来忘了塞了没有。”
裴长律默了默,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才猪头。走,小猪,吃饭去了。”
许知意放心了。
那张画了心的小纸片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看来是收到甲方爸爸的消息,手忙脚乱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哪里了,没有注意。
和裴长律一起往外走,许知意忍不住问:“寒商最近怎么样?”
“他啊,”裴长律说,“他德语没有英文那么好,最近正在疯狂补语言,说和英文太像,在脑子里混得乱七八糟。”
寒商已经继续往前走,开始他的新生活了,许知意也要过好自己的。
喜欢也罢,爱也罢,是人生的赠品,不是人生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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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转眼到了。
悉市的温度快马加鞭,只在春天稍微意思了几天,就朝着夏天狂奔而去。太阳底下热得走一圈就是一身汗,只能穿短袖。
周六清早,许知意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有轻微的动静,有人在隔壁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寒商已经起来了。
他应该是在准备出发。许知意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开门。
寒商正从车库那边过来,看见许知意出来,怔了怔。
“我们要走了吗?”许知意问。
估计他又要开车去很远的地方。
“没那么着急。”寒商说,“难得周末,你多睡一会儿,十点起床就来得及。”
许知意放心了,回去调了个闹钟,倒回床上一口气睡到十点,才爬起来洗漱。
有人过来送外卖,寒商拎进来,放在餐桌上,“许知意,过来吃早饭。”
许知意懂了,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就像出差一样,食宿全部由他报销。
外卖是她喜欢的寿司,各式各样,装了满满一盒。
以前的那些事,他都还记得。
“时间有点早,有些好一点的寿司店不开门,”寒商说,“这家的寿司可能比较一般。”
许知意尝了尝,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寒商自己没吃寿司,他点的是一份饭,许知意探头往他的盒子里张望了一下。
寒商侧了一下盒身给她看,“是鳗鱼丼。”
隔了几秒,又补充:“不是和牛丼。”
两个人脑中都是往事,忍不住对视着,一起弯了弯嘴角。
寒商吃完一块鳗鱼,才慢悠悠地说:“这次路比较远,要跑好几个地方,今晚未必能赶得回来,估计我们要在外面过夜,我明天早晨一定把你送回来,可以么?”
许知意拿寿司的手停在空中。
寒商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我说的‘过夜’的意思,和你理解的‘过夜’的意思,可能有区别。”
许知意磨了磨牙,“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就知道我是怎么理解的了?”
寒商:“不管你是怎么理解,放心,就只是普通的过夜而已。”
既然要过夜,许知意就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牙刷牙膏护肤品等等,想了想,又放了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再想想,又把箱子打开,到处翻找睡衣。
白色的棉布长裙太学生气了,许知意翻出一条丝质吊带,又扔回去。
不行。太露了,显得居心不良。
最舒服的是平时穿的宽松t恤加运动短裤,上面印着小猫,可是已经洗得褪色,猫尾巴都淡得看不出来了,而且也不够漂亮。
万一被寒商看见她穿睡衣的样子呢?还是穿漂亮点比较好。
等许知意纠结完,带着一个无比沉重的大包上车时,才发现车后座放平了,满满地塞着不少大袋子小袋子,看来寒商今早进进出出的,就是在忙着运这个。
许知意自己带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没想到他带得更多。
许知意纳闷:“寒商,你这阵仗,是要搬家吗?”
寒商答:“不是搬家,是露营。”
他这次在导航上设定的目的地,不再是旅馆,而是一个几小时车程以外的露营地。
寒商解释:“我在找一个人,以前有传言,说他在附近的小镇开旅馆,不过最近我又收到新的消息,说他买了个露营地的生意。”
他不说为什么要找那个人,按照约定,许知意就也不多问。
这次是离开悉市向北。
天空极蓝,树林更密,河流在阳光下波光闪耀,寒商外放着摇滚,许知意把车窗开到最大,温暖的风吹得头发跳舞一样乱飞。
这么好的天气,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所有的纠结烦恼,都可以暂时放下,以后再说。
露营点终于到了。
草地宽阔,停着不少车,一座座帐篷像地里新长出来的蘑菇,小孩子们和小狗一起撒着欢地跑来跑去。
这露营点通水通电,有浴室和洗手间,除了可以搭帐篷的地方,还有能直接住的小木屋。
许知意和寒商停好车,先去找管理员。
两个人在营地里外兜了一大圈,才找到管理员老大爷。
大爷看着总有六七十岁了,头发全白,身上套着有营地标志的亮黄色的马甲,手里拎着个袋子,皱着眉头,急匆匆要去哪,好像很忙的样子。
“来露营?你们可以先去搭帐篷,我一会儿就回来。”老大爷说。
寒商这回直接问:“我们不是来露营,是来找人。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国男人?”
“很抱歉这里没有。”老大爷答得很快,拎着袋子就准备走,“我现在有事……”
许知意忽然出声:“你的袋子里,装的是蛇吗?”
老大爷的脚步顿住了,回过头。
“没错,是蛇。”
果然,许知意看着袋子活泼妖娆的扭动姿态,就猜里面装着一条蛇。
老大爷忽然问她:“你想看看吗?”
许知意往前一步,“好啊。”
这辈子除了在动物园爬行馆的玻璃橱窗里,许知意还没见过活的蛇。
大爷松开袋口,只见袋子底,一条一两尺长的淡褐色的蛇正在疯狂扭动,忽然扬起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许知意。
许知意想了想,“褐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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