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雪的目标并不仅局限于卖好从羊城进来的那些服装。
换句话说, 那些服装是她快速开始、积累资金的第一步,越往后走, 越是看自身深浅。
服装的自身深浅,归根到底,离不开一个自有品牌,做自己的品牌。
这是她看了许多时尚杂志从中学到的。
国外的一些服饰很多是由某某品牌或某某师设计推出,而某某设计师多隶属于该品牌。
在国内,大家多没有这个认识,多是“谁的衣服好看了, 我照着仿一个做个类似的”,这样也能赶上这波赚钱的潮流。
这样能赚到钱, 她不否认, 她自己就是靠这种赚到钱的。
只是她思索好久,都觉得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手底下有好些个员工跟着她,也有自己的店铺, 那么她必须要保证她的店是能长久生存,且越活越好的那种,这样她也是有个交代。
手里有钱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事。
终于, 她理清思路后,交代许小弟买下这处仓库,作为他们另一道征程开始的起点。
她说的话并不长, 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他们不光要做”封城第一的服装品牌“,还要做”国内第一的服装品牌“,而他们的第一条产品线, 便是备受关注和欢迎的白衬衣,以及由此延伸的正装系列。
正装可以是西服,也可以类西服,包含男士女士。
之前许小弟他们要做的多是和下沉商贩们接触,他们算是一个批发商,对方可以来此以一定的低价拿货。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服装的源头,不仅是充当一个批发商的角色,他们要跑的业务也就不再止于各个区县的小贩或批发市场,而是广泛覆盖整个封城,要让他们自己品牌的衣服走进百货商店、供销社,甚至是街边的服装店,让对方都在卖自己的衣服。
“我们的目标,是现在到年底,大半年的时间做到封城第一。等到明年,目标是做到秦省第一,之后再做到秦中地区第一,一步一步,走到全国第一。”
她来时,一袭简洁利落的女士西装,外套未扣扣子,衬衣收束在裤腰中。脚下是一双露脚面的黑色皮鞋,微高跟,整个人利落又很有范。
大波浪的卷发搭在后面,瓷白皮肤配鲜艳红唇,外表姣好,落落大方。
如此这样一番话,听得跟天方夜谭似的,谁听到可能都会说一句“神经病吧,是不是在做梦”,可是由她这样轻轻松松说出口,语速不疾不缓,镇定有力,有着一种莫名的信服度。
许小弟和他的哥们、员工们不禁产生一种想法:也许真的有可能实现呢?
许梦雪微微点头,道:“有赖各位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正式出发,为了成为国内第一而努力。”
一众人恍若做了一场梦,直到她的话音落下许久许久,他们恍恍惚惚回过神,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中埋下了种子,而他们从今天开始要为了这个第一去拼尽自我。
害怕吗?倒不怕。
担心吗?有点。
他们看一眼许梦雪,又觉得那点担心没什么。
她说了,她会和他们一起。
好像也没什么担心的。
她也说了,即使没成为第一,难道他们在前往第一的路上就失败了吗?并不是。即使他们距离第一会有距离,但只要往前走,就是在一步步变好。
想想好像没什么损失。
起码收获了更好的自己。
至于有信心吗?说实在的,他们倒真没有。
他们是谁啊,是一群混混啊,还是一群进不去国营企业、找不到工作的人,他们在社会上没有建立,也没收获对自己的信心。
让他们张口说做到“第一”,他们不敢,也不能。
这个口号如今被人说出口了,好像说出口的人对他们还挺有信心,一点不在乎他们曾经的出身,也不在乎其他杂七杂八的,只是相信他们可以。
这其中感受最深的,当属许小弟的哥们。
兄弟一:“许哥,刚咱姐夸我了,你听见没?”
许小弟撇嘴,翻白眼:“没我跟她讲,她知道你?”
兄弟一毫不在乎他拈酸吃醋的态度,笑骂道:“你就嫉妒吧你,我理解你。”
许小弟:“……”
兄弟二:“夸你只夸了一句,说我可是说了一句半,比我多半句?”
兄弟一回怼:“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能比大家多吃半碗饭?”
兄弟二:“……”
许小弟:“……”
兄弟三吸取前两个人的经验教训,没有直接开口炫耀许梦雪夸他,就自己偷摸不停咧嘴喜滋滋笑着,看得许小弟和其他两人都起鸡皮疙瘩,然后一人给他一拳。
“别笑了,怪瘆人的。”
“就是,你想吓死谁你直说。”
兄弟三:“……”
他们关系亲近,态度自然,其他员工看着倒是有些羡慕。
许梦雪注意到,过来专门问下这些员工们的适应情况,这些人前些天也开始跟许小弟跑业务,具体的她之前没问太多,刚好趁这会儿有时间了解清楚。
她问了,大家也都答了。
刚开始还有些拘谨,说话的过程中,不知谁先说了个什么,她带头调侃,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一起笑。
如此氛围便轻松下来,大家也都更敢说,说到激动之处,难以用语言表达之时,不惜夸张地手舞足蹈,来传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许小弟几个见这边其乐融融,不像他们这儿兄弟之间互相伤害,登时有些不想再和这些塑料兄弟们联络感情,纷纷凑过来,听他们在说啥。
他们刚一来的时候,其他人稍稍紧张,正说话的人顿住话头,看许梦雪的反应。许梦雪朝她点点下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这人才没受影响,该说自己的说自己的。
她分享完吧,稍感担心,怕老板和主管觉得她不太能吃苦,有点娇气,到时候会因此不让她来了。
于是,她小声补了一句:“其实,我不娇气,啥糙活累活都能干,就是那天正被吓着了。大晚上的,有点吓人。”
她不说,许梦雪倒是不知道她经历过这种情况,立马严肃道:“这不是娇气不娇气的事,这是个人安全的问题。这跟你没关系,我第一个要批评的是你的主管,考虑不到位。”
许小弟茫然挠头:“?”
他正听故事的,怎么就批评他了?
许梦雪看着他,正色道:“小弟,你想想刚刚文倩说的话,你就该庆幸,幸好那天晚上蹿出来的是一只狗,还是一只跑不快的狗,如果是一只大狼狗,再如果是之前对文倩吹流氓哨的那几个人,你想想后果?”
她不说,大家都没想到。
文倩事后也只是庆幸,这会儿照这样联想,她不禁脸色都白了。
包括许小弟在内的其他人也都收敛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认真。
许梦雪:“这次没出什么事情,我们该庆幸,更该引以为戒。以后,如果时间比较晚了,要跑什么业务,尽量不要女员工去,男的能去的就男的去。如果必须去的,无论男女,都最好结伴,但这里有个必须,就是女孩子晚上出去,必须结伴。”
许小弟垂头,吸取教训。
文倩偷偷抬眼,看许梦雪,抿嘴、低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淡笑意。
老板真好。
有了文倩的经历在前,其他人在讲经历的时候,许梦雪也都会再过问下安全的事,比如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其他自己不好解决的。
其他人没有类似的事情,许梦雪脸色稍稍好看,等到分享结束,她让许小弟把刚说的“安全第一”加入规章制度里,作为一种强制要求。
他们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所有的努力很容易付诸东流。
同时,许梦雪还交代许小弟也和店里一样,执行综合评定的考核方式。他这里人多,暂时可以分两组,这样两组之间相互有比较,亦有竞争,会更能激发大家积极性。
至于具体怎么分组,怎么来安排,她并不插手,只是把意见给到即可。
交代完毕,许小弟送她离开,而他们还要在这里收拾仓库。打扫的事情不用他们来做,许梦雪叫许小弟去村里雇几位大娘,帮忙打扫即可。
他们留在这里,一是归拢他们的货品;二是安排分配开拓的片区。
许梦雪回店里,正好顾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一天的营业时间也即将结束。陈桂英在盘账,在核对今日的营业额,等待今日营业额出来之前,曾书年三人神色稍显凝重。
对面打折,对他们的确很有影响。
唯一的安慰是,衣服不像吃的,每天都得吃饭喝水是必需品,如果遇到打折的,可能会一窝蜂购入。
衣服相对来说,它可用时间更长一些,尤其很多人的观念尚未转变过来,只觉得穿不坏可以一直穿。
而那些喜欢买衣服的人更是会紧跟时兴和潮流,这些人中的很多前几天买得差不多了,这一季节的衣服基本够穿,再买就是下一季节的了。因为对时尚的追逐,他们并不会一下子把明年的衣服都囤了。
是以,对面生意好不少,倒也和他们高峰期差上许多,这叫他们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许梦雪在边上看着,对他们这种关注店内营业状态的心理和表现予以褒奖。
他们不是那种“这是老板的店,卖得好不好与我无关,反正都是老板”的态度,她既意外又欣慰。
在等待的关口,许梦雪也有意不愿他们自己吓自己,紧张兮兮的,便来收今天上午布置的作业——他们会选择什么样方式应对。
蒋庆楠的法子是跟对方一起降价,对方打七折,他们也可以打七折,反正他们比对方有顾客基础,如果打折,效果肯定要好。
许梦雪问她:“那前两天买过衣服的客人来退钱怎么办?我们给他们退吗?”
蒋庆楠拧眉,为难道:“那肯定不能退啊,退了得损失多少?”
许梦雪:“那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顾客心理会舒服吗?”
同样的衣服,前两天开业卖八折;人家卖了不到十天,还是应季,结果自己就主动降价。
对方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心理不舒服是肯定的,还有的会拿衣服上门来退钱。
而退不退钱,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许梦雪:“我们可以不退钱,强势一点,但顾客心理的话肯定不会舒服,也许这次我们强硬了,对方不一定能怎么样,也拗不过我们,最后也就算了。长此以往的话,我们就把自己招牌和口碑砸了。”
蒋庆楠垂下头:“是我欠考虑了。”
许梦雪笑着鼓励她:“没事,至少降价这个点没错的。”
蒋庆楠虚心求教:“老板,我们该怎么降价?”
许梦雪:“我们先听听小年和小月的建议。”
月牙眼,也就是廖小月,她给的建议是买赠,买一赠什么,同时如果降价的话,可以分批降价,比如把不好卖的款式,降价处理出去。
这样,不降价的款式赠送一些小东西,而降价的款式又是店里本来不好卖的,都可以激发顾客的购买欲。
蒋庆楠眼前一亮,赞道:“这个好!”
廖小月脸红扑扑的,像个熟苹果,害羞道:“庆楠姐,其实我也是刚听你和老板说,我才想降价的事,本来我也和你想的一样,是都降价,是老板提醒我啦,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许梦雪夸她:“不用谦虚,你自己愿意动脑筋,才会在说出来之前主动优化方法,而这并不是我告诉的,不错。”
转而看向曾书年,“小年呢,你的想法?”
蒋庆楠和廖小月随许梦雪同时看向曾书年,他正拧眉思忖,闻言道:“我觉得,要不要试试抽奖?”
抽奖,是他看电视得到的启发。
他在看电视里的人抽奖,心情既紧张又激动,如果对方中大奖,他会跟着激动;如果对方没抽中,他也会跟着唉声叹气。
人嘛,都有投机取巧的心理,也都被所谓的大奖吸引,从而投入到这一场豪赌之中。
曾书年:“也许我们可以设置一个门槛,不是谁想抽就能抽到,这样满足这个门槛的,就可以抽奖。我还有一个想法,很多姑娘穿上我们的衣服都特别漂亮,不如我们可以找几个漂亮的姑娘拍上照,然后挂在店里展示?”
他的方法一出来,蒋庆楠感慨:“这样一比,感觉我想得最不完善了。”
曾书年也没洋洋自得,而是道:“其实我这个也有些难执行的地方。”
许梦雪和廖小月洗耳恭听。
曾书年:“就比如说,抽奖门槛的设置,我们是设置买多少钱可以抽奖,还是其他什么形式。如果是买多少钱,那买多少合适呢,然后还有新的问题,奖项的比例怎么设置、大奖我们可以给到什么样的奖励,如果设置空奖的比例过多,顾客一直抽不中,心里能不能接受?如果中奖率太高,我们的利润是不是又相应下降,显得得不偿失?”
廖小月“哇哦”一声,星星眼看着曾书年,恨不得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小年哥,你考虑得好周全啊,竟然连这些后续都考虑到了,佩服佩服。”
曾书年挠头,笑:“可能是我平时爱想吧,也喜欢研究女孩子们的心理。”
许梦雪挺惊讶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赞道:“小年,不错。”
同时,她也承认确实存在曾书年说的那些问题,“抽奖的确会有这些问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开业活动之后再搞这么大的抽奖,之后遇到有意义的节日,比方说是周年庆,那必须以更大力度的活动才能不让顾客失望。”
曾书年三人点头。
许梦雪:“既然抽奖这次不适合,但不代表这种形式不行。比如我刚说的……”
廖小月抢答:“我们可以周年庆的时候搞个盛大的抽奖活动?到时候再依据实际情况,尽量不出现刚说的那两个问题。”
“没错。”许梦雪道,“这种激动人心的方式,也很适合周年庆那种热闹的氛围。”
曾书年:“谢谢老板对我的认可。”
许梦雪:“是你的方法想得好。至于拍照的事情,这个可以作为店铺一个长期的互动活动,比如说按季度或者按月来,按季度会更好一些,这样让大家准备得比较从容。
“同时,可以先请对方来投稿,我们做筛选工作,筛选完毕后,再征询过候选人的意见,我们再组织拍摄照片。这些照片既可以有应季的展示,也可以展示我们下季度的新品。”
许梦雪说的这种情况,主要是想避免他们觉得好,但对方不喜欢拍照放在公共场合然后又不会拒绝,一来二去,好事变坏事,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她说完,其他三个人立刻鼓掌喊”好“,弄得她颇为无奈。
许梦雪:“我们这里不用这样,大家放松点即可。”
随之又说到降价的方式,其实分批降价挺不错的,降价处理过季衣服,应季衣服可以正价卖。
这种方式很好,既能吸引客人,又能清理库存。而这正是当前对于他们的困难点。
他们刚开业,进的全都是应季和超季节的衣服,尤其是她算春装持续的时间不长,进货并不多,很快就能处理完,然后开始卖夏装。
那么就没办法用降价的方式了。
许梦雪:“我们可以用会员卡的形式。消费几次,达到多少金额,即有机会成为会员,而会员定期有优惠活动,比如新品九五折等,且会员当天消费多少钱可以赠送一定的比例,也就是七折左右。会员卡的一个不方便之处,是需要做好登记,同时我们也需要制作一批卡片,分发出去。”
三人一听,嘴巴都张成型,惊讶看着她。
曾书年脑子活,立马道:“老板,那是不是还能让他们往里头充钱,充一定金额,再送一定比例的金额,这个金额刚好就是打七折的金额。而充值的这个钱,当时就可以消费 ,这样也相当于打折了。只不过,不是直接打七折,而是得先储值。”
许梦雪点头:“说得不错,这是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原因很简单,现在是人工记打折卡,如果让顾客一下子往里面充很多钱,他们并没有这个安全感,会以为自己的钱跑了,而处在这种担心中,我们会把更多的精力消耗在应付顾客的担心中,所以暂时先不用,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家一起点头。
于是便定下来两个活动,一个是长期征集拍照活动,一个是会员卡打折,买赠活动,这个买赠在一定金额范围内,然后在这个金额范围的衣服可以随意挑选。
定下来活动后,会员卡的事交给蒋庆楠来处理,她负责找人制作,拍照投稿征集的事则由曾书年和廖小月来安排。
他们这边讨论完,陈桂英女士已经统计出当日的营业额。
之前已经相对进入平稳阶段,而今天相比之前有了部分下滑,好在幅度很轻微,受的影响并不大。
许梦雪他们几个人也松口气。
第二天,他们便按计划陆续上线各活动。会员卡制作得要一定时间,所以在有正式卡片之前,便由他们三个人在本子上做好登记,等到卡片到了再分发给对方。
这卡片还会让顾客有种身份意识,好像是成为这家店里的会员,便和这家店多多少少有了牵扯,那么再买衣服啥的,会下意识优先考虑这里。
而且衣尚服饰的服务态度好,同样的打折活动,顾客再买衣服,也都会选这里。
于是,钱婷婷就高兴了不到两天,她的生意就变成不温不火的模样,与她所想的顾客如云的场景,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她气哼哼的,连带看谁都不顺眼。蒋庆楠的邻居给她再出主意,他们也可以学对方用会员卡的方式,然后再打折,折上折,不必担心没有人来。
只不过折上折的话,他们店里的利润就很微薄了,那么再加上前期房子和每个月固定的员工成本,其实不怎么赚钱。
钱婷婷不太乐意。
损失了自己的利润,还不一定能打败对方,又是学对方的方式,这让钱大小姐多少觉得很丢面子。
蒋庆楠邻居试图说服她:“老板,我们这次活动力度大,大家肯定都知道咱们这活动多又好,肯定是都上门来。只要他们上门来,我们就能有机会卖钱,您想想,总比对方都去对面要好吧?”
她这样说,钱婷婷很不高兴。
难道她不知道顾客都去对面嘛?
她黑着脸道:“先别给我说打折的事,我可是听顾客反应不止一次了,说你们态度冷淡,服务不好,一个个跟大爷似的。怎么,你们当我这里是供销社,一个个来我这耍横当大爷,还想让我给你们都供起来不成?”
蒋庆楠邻居立马叫屈:“老板,这你可冤枉我们了。我们哪儿会有这种想法,我也是着急为店里想,店里生意好了,我工作就也好,咱们是一体的啊,怎么可能服务态度不好?不过的确是有几个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小亮两个态度一般,我也看到了,是我允许的。”
钱婷婷冷笑反问:“你凭什么允许?”
蒋庆楠邻居心里叫苦,没想到这个姑奶奶自己说过的话转头就忘,只好提醒她,她说在她不在的时候,她可以管着小亮两个,避免他们两个人偷懒。
她没细说,赶紧把话头转到顾客头上:“那两个客人我特别有印象,她们两个一个特别胖,一个挺瘦的,因为当时俩人走一块,我看着还挺稀罕,就很有印象。谁知道,她们在店里试了整整一圈衣服,得有三十多件吧,不是嫌这个花色老土,就是嫌那个显胖不好看。小亮都好声好气陪着,然后说了句‘我们衣服瘦人穿了好看,您看您朋友穿的效果就挺好的’。”
蒋庆楠邻居顿一下,“小亮说完这句话,她一下子就炸了,嚷嚷起来,说什么我们是不是瞧不起她,是不是讥讽她长得胖,她长得胖怎么了,又没有吃我们的大米什么的,最后还要把衣服都扔地上,我们才急了,跟她吵起来。
“所以真不是我们态度不好,实在是这个顾客太难缠。”
钱婷婷将信将疑:“真的?你确定只有这一次,再没有其他的了?”
蒋庆楠邻居矢口否认,保证再没有其他的了。
至于当天怎样的细节,比如她和张静静躲在一边嗑瓜子,笑话她穿衣服像个大胖熊,再比如她们很多次对顾客试衣服的行为表示不满,都告诉她们“既然买不起就别试,新衣服都给他们试旧了,还有什么其他对顾客爱答不理的行为,她没必要细说。
反正,老板不经常在店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再说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有的人长得不好看,自己又胖得跟猪一样,那就是穿什么都不好看,那就没必要在店里嫌弃他们的衣服。
她可不认为,猪嫌弃他们的衣服,最后穿出来能变成一朵金花。
至于钱婷婷没同意折上折的降价方式,蒋庆楠邻居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又不是她的店,每日的营业额难看,也不关她的事,真正该着急的是老板。
而在这个档口,钱有财已经联系上他们在羊城的亲戚,对方也说那里水货遍地都是,他刚好在这方面认识几个熟人,如果他们需要货的话,他可以介绍熟人。
钱有财自是高兴不已,同时心里也不很放心,紧急叫回钱婷婷,给她好好交代一番,让她赶紧下南方,去处理这件事。
主要亲戚说的是,他的熟人最近刚拿到一批不错的货,正在找人出,他们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打上顺风车。如果错过这趟,再有这样好的货,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这就是钱有财疯狂心动的原因。
因为这短短的日子里,他只要一想到对方可以在短短时间积累几万块的身家,这是在体制内的人一辈子都难以赚到的金额,他便疯狂心动。
他甚至忍不住动了自己下海的心思,转念一想,到底是止住了这股冲动。
他可以先不动,让钱婷婷当马前卒。
钱婷婷要去南方,自然没心思管店里的事,便交代蒋庆楠邻居来处理这件事。她怕大家趁她不在偷懒,又是好好敲打,又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
她一走,两边的对抗基本就结束了。
钱婷婷叫停了打折一事,她自觉已经放弃诸多利润,只为争取顾客,然而这些顾客忒不识趣,也没眼光,就这样还不往她的店里来,那她更没必要把优惠让给对方了。
婷婷服饰恢复原价,不再打折,每日不温不火地卖货,时不时阴阳怪气顾客,导致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而他们店里的员工则乐得清闲自在,每次不是唠嗑嗑瓜子,还有的时候早早关门下班,日子过得可是自在得不得了。
许梦雪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撤出,而放弃会员卡的活动。会员卡是为了应付当日对方的降价销售,但是也是他们的一种发展策略,以留住顾客。
所以,她并不会去做损害自己利润的事。
就这么着到了四月,转眼快到清明节。
许梦雪这段时间忙店里的事,陪孩子们的时间变少,刚好清明节之前他们要回家去上山烧纸祭祖,她和易霆商量一下,决定在这周末给他们在少年宫请假,等到祭祖完毕,再在山上逛逛。
左右四月份的山里,即使不像夏天有那么多果子可以吃,但还是很好看的,正好能散散心,全家放松一下。
他们不是单独去祭祖,还得先回易家,再和易家大哥、二哥,以及他们的孩子一起去。
去之前,要准备一些祭祖的东西,比如纸钱、叠元宝,还有一些吃食。
许梦雪不擅长手工,叠元宝不好看,就买好东西,等到易霆下班让他带两个孩子一起叠。因为是自己叠的元宝吧,两个孩子对祭祖充满了期待,不停问先辈们怎么收到元宝,又能怎么花他们的元宝。
“他们在地上也有百货大楼吗?可以买吃的吗?用元宝可以直接买吗?”
瑶瑶有很多个疑问,问得易霆一个脑袋两个大,开始他还能答得上来,后来真的是瞎白糊,也是拜倒在异常细致的问题之下。
真的是环环相扣,一个问题套一个问题,不停地往下深挖。
易霆无奈叹气,苦笑道:“瑶瑶,爸爸觉得你将来能当科学家。”
瑶瑶歪歪脑袋,好奇科学家是干什么的。
又来了又来了,虽然易霆欣慰她终于换了个主题,可是他也担心这个主题深挖下去,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被问入困境。
幸好,这时小煦道:“科学家会看很多很多书,每天都要和课本打交道,然后才能当科学家。”
一听到看书,瑶瑶的小脸瞬家垮下来,道:“爸爸说得不对哦,瑶瑶当不了科学家。”
易霆立马改口,表示是他的错,认为错了,请瑶瑶原原谅,同时甩给小煦一个“你做得真好”的眼神。
臭小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刚才故意那么说,是想在瑶瑶面前给他上眼药。但是正是他横插一杠子,所以瑶瑶光顾着惦记看书不当科学家的事了,再也不去想刚才的那个问题。
这算是让易霆松口气。
接收到易霆眼神的小煦,果不其然,他一脸懵,觉得他爸多少有些奇怪。
他们爷仨叠元宝,许梦雪在给他们做青团。这是封城清明节主要吃的食物之一,其实不到清明节也可以吃,因为这是春天正好吃的。
青团主要用糯米粉来做,先把艾草洗干净在热水里,煮好后再碾出菜汁,用这个来和糯米粉,如此便有了外皮青绿的青团。
这个表皮其实很容易熟,上锅一蒸,不到十分钟就好。
青团里面的馅儿,许梦雪用的是从馒头店那里买的豆沙馅儿,这家的豆沙馅儿是自己炒的,带有红豆的颗粒感,口感沙甜且有层次,很能体会到红豆的滋味,不会让人觉得黏腻。
豆沙馅里头许梦雪还放了几粒松子丰富口感。
除了豆沙馅儿,赵大姐刚好从菜市场买了点马蹄,推荐她用马蹄加野菜试试看,这样咸口的青团也和以往老吃的甜口不一样,甭管好不好吃,也是图个新鲜。
于是,许梦雪听从她的意见,一共做了两个口味的青团,一个是豆沙松子的,一个是马蹄野菜的。
青团放锅里蒸时,爷仨的元宝基本上也叠得差不多了。三种大小不同的元宝,一眼便能看出哪个是易霆叠的、哪个是瑶瑶和小煦叠的。
易霆的肯定最标准,他又不是第一次叠,对这个也算熟能生巧。小煦叠得也还行,没有易霆叠得好,但是元宝样子是有的;只有瑶瑶的,叠得歪歪扭扭,像个大纸团子,也看不出元宝的样子。
她自己歪歪脑袋,看得也很是担心,不禁问:“妈妈,你说爷爷的爷爷会认出来这是元宝嘛?要是认不出来,他会不会没钱花呀,没钱花会不会饿肚子啊?”
许梦雪很肯定道:“不会。没认出来瑶瑶的,还有爸爸和哥哥叠的,他都会有钱花的。”
瑶瑶担心:“可是还有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有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这么多人,他们够花吗?”
瑶瑶张开双臂,比了一个大大的数字。
许梦雪点头:“够。就算爸爸和哥哥的不够,还可以花瑶瑶的。他们认不出瑶瑶叠的元宝,但不管瑶瑶叠的是什么,都是金子呀。金子的形状也不光是元宝这一种,还有像瑶瑶叠的这样,是一个大团子。”
瑶瑶:“这样呀。”
许梦雪揉揉她的小脑袋,叫她不用担心:“这些长辈们都是大人了,我们一年给他们两次钱,他们会按照时间来安排花的,就算他们把钱花完了,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他们是大人,他们实在没钱花,就会主动在地下找工作的,瑶瑶别担心。”
易霆的眼眸中闪过深深的惊讶,那意思好像在说“还得是你,把瑶瑶忽悠得都找不着北了”,同时又代入自己想了想,不禁有些心酸。
他想,如果是他这么说,以瑶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一定会问得他哑口无言,一句话答不上来,到时候可能会更丢脸。
小煦在一旁也把这些话都听进去,紧皱眉头,很是纠结地看着许梦雪。
好几次他都想张口,最后都作罢。
直到许梦雪说完,他深深叹口气,到底还是没说。
他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反正那是他妈。
没一会儿外面青团的味道传到屋里,许梦雪看了眼表,说是青团已经好了。易霆站起来,让他收拾,因为刚出锅的青团会烫,他们现在去拿,很容易被烫伤。
白汽袅袅的蒸锅一打开,一大片白雾瞬间迷了他们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便看到在蒸笼里的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青团。
颜色呈深青色,草木茂盛到深处的颜色,很漂亮。而且,在白汽的氤氲中,艾草的青草香涌入鼻尖,有种清冽的、仿佛行走在阳光绿道之下的感觉。
刚出锅的青团得放一会儿,中间他们先吃饭,吃饭的时候瑶瑶眼巴巴盯着桌上的青团,目不转睛,眼睛几乎能黏在上面。
许梦雪却也不敢让他直接上手吃,便夹了一个青团,用筷子轻轻戳破皮,连皮带馅儿的青团吹散热气,送到瑶瑶碗里:“小心烫。”
这个青团是豆沙馅儿的,里头豆红色的馅料搭配着青绿色的外皮,红配绿的经典搭配,显这青团颜值很高,光是闻着香气、看见这份颜值,便很想吃。
而且,她把青团夹开,同时露出里面的松子,松子的黄色点缀豆馅儿,丰富了青团的色彩。
给完瑶瑶,许梦雪一视同仁,也分了一块给小煦,她自己碗里还有半个,想想,便也给易霆分了半个,自己留半个。只不过给易霆的,倒没有贴心地吹烫服务。
但易霆也很满足了。
梦雪有多久没给他夹过菜了。
他都快记不清了。
易霆在缅怀曾经,黑眸中涌现些许情绪,显得挺有感触。
许梦雪一脑门儿问号。
许梦雪:“吃个青团而已,至于吗?夸张了啊。”
易霆:“当然至于,我这吃的不是青团,而是媳妇的爱意。”
许梦雪:“???”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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