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姐姐跑啥呀?连句道谢都没有,我这番功夫不是白忙活了?”
燕七一直看着小绿消失在花房外,眨着眼睛,看似在抱怨,但那上扬的嘴角充分表明他内心是多么的欢快。
“你小子就装吧,吃了别人的糕点不说,还把人妮子的一颗芳心也撬动了。”
常伯是老得快要成精的人物,哪会看不出燕七的洋洋得意,当下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不过,这小子脸皮是真厚,抢了本该是他的糕点也就罢了,还用他种出来的花花草草来讨好小绿丫头的欢心。
一想起这事,常伯就觉得肝疼。
不行,一定要想法子杀杀这小子的威风。
这才刚来花房就这么神气,如此下去,迟早得把花房给搅得鸡飞狗跳!
燕七并不知道常伯已经开始动小心思了,对常伯刚才所说的,他也不太在意,他挺起胸膛,迎着骄阳,舒展双臂,头也不回地道:“常伯,你看我这身板比你当年如何?”
常伯撇了撇嘴,冷冷道:“也就差个十万八千里吧。”
“哟,你看看我这臂膀上隆起的肌肉?这该死的线条感,就这还隔着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啊?”燕七有些不服气,在骄阳下做着各种姿势。
常伯眼皮一跳,懒得再看,也不想理会筋斗云是什么意思,只是把手中的大黑剪刀扬了扬,毫不客气地道:“装够没有?赶紧过来学学怎么剪枝。”
“还要学啊?”燕七感觉自己这一番白忙活了,犹不死心地道,“要不,常伯,你负责剪枝,我负责其他的,诸如采花啊,送花啊什么的。”
“想得美,你要不想学剪枝,有的是人想学,不过么……”常伯语声一顿,幽幽道,“那你可就要去别的地方上工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去账房打个下手,运气不好的话嘛,可能去一些比较脏比较乱一点的地方,干些收拾马粪,倒夜香什么的活。”
燕七听完,鼻子皱起,忙道:“别说了别说了,我学,我学就是了。”
燕七苦着一张脸,老老实实地蹲在常伯的身旁,听常伯讲起一些剪枝的知识点来。
还真别说,常伯不愧是浸淫此道的高手,讲起剪枝的知识来当真是滔滔不绝。
什么地方能剪,什么地方不能剪,该从哪里剪,该剪成什么样,都说的头头是道。
只可惜,燕七对剪枝实在提不起兴趣,听了一会儿就已不知云里雾里了。
他就像个机械般跟着常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常伯早已发现这小子根本没用心听,也不揭穿,自顾自地讲着,领着燕七来到布满泥泞的花圃边缘。
两人对着一株花树,常伯又拿着剪刀在花树前一边比划一边讲解,燕七听了一阵,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常伯扭头看了看燕七,这小子竟然抱着膝盖打起瞌睡来了,嘴角甚至都流出了哈喇子,也不知是梦到他自己又在干什么坏事了。
常伯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烈日已当空,估摸着午饭的时辰到了。
“小子,今天就让你先喝一壶!”
常伯憋住笑,忽然一声大吼:“燕七,醒醒!”
“咋——咋了?”
常伯这一吼当真如雷贯耳,吓得燕七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然后他就看见一把大黑剪刀正往裤裆处钻来,耳旁又响起常伯的惊呼声:“燕七,小心!”
乖乖,那可是我的命根子!
燕七骇得一屁股往后坐去,坐进了泥泞中。
噗嗤——
大黑剪刀笔直地插进裤裆前七寸处。
常伯喘着粗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年龄大了,连把剪刀都拿不住了,惭愧惭愧!”
燕七捂着裤裆,仍有些后怕,从泥泞中站起来,仔细地瞧着常伯,幽幽道:“常伯,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这小子说话也太不中听了,我犯得着故意这样做吗?刚把我耗尽大半辈子掌握的知识讲述给你,你这小子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恶意揣测起老夫来。”
常伯似是越说越气,一直佝偻着的背都快伸直了,就连那一把花白的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燕七想起自己刚才一直在打瞌睡,确实有些对不起常伯那尽心尽力的讲述,忙摆手赔罪道:“常伯,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来,给你,你拿好,可别再掉了,要掉也别往我这地方掉,太吓人了!”
说着,燕七拿起插在泥泞中的剪刀,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常伯接过剪刀,看了一眼燕七那身的泥泞,一脸嫌弃地道:“快点去洗洗吧,顺便把身上那条裤子换了,我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了。”
“谁——谁吓尿了?”
燕七梗着脖子站起来,走到水缸前,舀水就往身上泼去。
“燕七啊,你洗好了就来吃午饭吧,我就不等你,我先走了。”
常伯说了一句,不再理会燕七,径直出了花房。
哎,这老家伙跑得真快,快就罢了,也不告诉我食堂在哪儿。
燕七叹了口气,仔细地清洗着身上的泥泞。
清洗完后,回屋换下短裤,拿着那条换下来的短裤,他的神色有些犹疑:“难道老子刚才真的吓尿了?不应该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张望了一眼门口,没发现人影,鬼使神差地将头低了下去。
“好你个常伯,又骗我!”
燕七嘶吼一声,一把将短裤扔到门外,想了想,还是去捡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去清洗了一番。
再回到屋里,换上一套崭新的家丁服,依然是青色的。
他摊平了肩上,背上等处的褶皱之后,拿着小帽来到水缸前,看着水缸里的倒影,不由赞叹一声:“好一双剑眉星目,好一张英俊面容。”
又把小帽歪歪一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花房,四下瞧了一眼,凭着那只跟狗一样灵的鼻子,寻了个方向大踏步而去。
燕府很大。
家丁就有五十多名。
吃饭的地方当然也不小。
乌泱泱一片人坐在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吃得正热火朝天。
燕七走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怪异的神色瞧了一眼。
常伯也看到了燕七,忙抬手示意道:“燕七呀,你总算来了,也不知道饭菜还有没有,喏,就在西北角里,你自己快去看看。”
看着使劲憋着笑的常伯,燕七眼皮一跳,只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忙奔过去,一看,好家伙,那么大一个木桶,怕是他双手都不能合抱吧,里面居然只剩下几粒白米饭,再看木桶旁装菜的数个大盒子,里面一点菜也没有了,只有一层油水在闪着光。
“常伯,我发现了,你就是故意的!”这下没得吃了,燕七疾步走到常伯身后,恶狠狠地说道。
常伯却是哈哈一笑:“谁让你小子自己打瞌睡的,这可怪不得老夫,其实也没啥,这一顿吃不了,不是还有下一顿嘛。”
“这一顿不吃就挨不过去了!”燕七呸了一口,看了眼那些都在憋着笑的家丁们,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来。
“还有哪些兄弟没吃好的,不如跟我出去整一顿?”说着,燕七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元宝。
没人不认识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每个人都放下了碗筷,眼神变得炙热起来。
常伯心里一咯噔,知道这小子想干嘛了。
想了想,常伯也就释然了,自己都活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小年轻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花房的活计本来就不重,他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虽然这小子帮不了什么,不过这小子倒也有趣,能给他解解闷。
一念至此,常伯洒脱一笑,不再理会,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有人忽然小声道:“没什么要紧事,家丁是不能随意出府的!”
燕七一听,浑不在意地道:“没关系,我和小少爷关系不错,跟他打个招呼应该就可以了。”
众人一听,都是点头,当即七嘴八舌地笑谈起来。
“燕七兄弟,你这人真不错,准备请大伙吃什么?”
“是啊,燕七兄弟,你也太豪爽了,这五十两够我们大伙大吃特吃一顿了!”
燕七嘿嘿笑道:“你们确定还吃得下么?”
“放心吧,大家都是干力气活的人,都能吃下一头牛,这也就是垫个底而已。”
燕七又问道:“常伯,你去不去?”
常伯摇了摇头:“我还要回去剪枝。”
燕七再问:“那要给你带点小酒不?”
常伯舔了舔嘴角,没有说话。
“你们先去大院里等等,我去找小少爷谈谈!”
说着,燕七便飞快地溜走。
“这燕七兄弟是真的好客啊。”
“我记得你已经吃了三碗米饭,五个肉包,七只冷盘了,你真的还吃得下?”
“瞧你说的,只要燕七兄弟请客,再多我也吃得下。”
“哈哈哈,燕小六你平时说话难听,但这话我爱听,就问大伙,谁不喜欢燕七兄弟请客啊?”
“不错不错,只要他请客,我叫他大哥都行。”
“你就只叫大哥?要是我,我叫他爹都行!”
“别吧,你爹早就死了,你这是在咒燕七兄弟啊!”
“哈哈哈……”
一众家丁喜形于色,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纷纷离开食堂直奔大院而去。
燕府虽然很大,但小少爷燕北飞的房间却格外好找。
燕七去的时候,燕北飞正在喝汤,一听燕七要请客,燕北飞眼睛都瞪圆了,嚷着他也要去。
既然是请客,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况且没有燕北飞,连出个燕府都是问题,燕七也就没有反对。
当一众家丁见到燕北飞跟燕七一路时,都是瞪大了眼珠子。
尽管早已知道燕七和小少爷的关系不错,却没想到小少爷竟会跟燕七一起走来。
这可是家丁们之间的乐事啊,以小少爷的身份来看,着实有些不符。
有了燕北飞,一众家丁之间的气氛不再似先前那般热闹。
燕七忽然道:“小少爷,金陵城你比我熟,你看我们去哪家酒楼比较好?”
燕北飞小手一挥:“去啥酒楼,去栖凤楼!”
“什么?小少爷要带我们这么大一票人去花楼?”
家丁们神色大惊,不敢相信。
燕七一拍额头,有些无奈。
这小少爷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花楼啊?
燕七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少爷,我这五十两银子怕是不够花吧?”
燕北飞一拍胸脯,笑道:“放心,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一百两,只要你不色心大起叫个姐姐陪你,这一顿绝不超过一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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