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
傅南霜倚着冷硬的墙壁,勉强睡了一晚。
第二日清早,卫旻来给她送吃食的时候,为了让她自己进食,便将遮住她双眼的黑布扯了下来,还给她的双手松了绑。
在黑暗中停留了太久,傅南霜眯着眼缓了半晌,才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她小心睁开眼,左右打量了一圈,发觉自己所在的房间约十尺见方,大概和一般人家后院的柴房差不多大小。
她正对着房门,身后并没有光线照过来,应当是没有窗子的。这房间内想是久无人迹,灰尘遍布,在自己身侧的一片空地上,还能看见昨天她在地上挣扎的时候,被衣裙拖出的几道痕迹。
卫旻面无表情地丢了个食盒在她面前,傅南霜确实饥饿难耐,也没来得及同他询问什么,只顾着埋头苦吃。
食盒内有一碗米粥,两个炊饼,另加小菜一碟,还算是可以入口,并没有在吃食上太过苛待她。
待到傅南霜就着米汤,将梗在喉间的炊饼强咽下后,终於觉得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些。
她撑着墙壁踉跄站起身,对着立在门边的卫旻询问了句:“卫小郎君,长公主何时能来见我?”
说着,傅南霜还不忘探头向外张望,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可她的视线刚越过门页的边沿,便撞上了一道森冷的视线。
傅南霜立刻向后一仰撤了回来,但她已然认出,守在门外的,就是当初那几个鹧鸪卫中的一人。
不,应是至少有一人。
卫旻倒是并未在意她的打探,心无旁骛手地将那食盒收好后,挎在臂弯中,转身便欲离去,只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长公主没空。”
“哎,你先等等!”傅南霜正欲追上去,那扇门却在她眼前被“啪”的一声合上,差点儿便撞上了她的鼻尖。
傅南霜没有顾及那么多,继续拍着门喊道:“长公主将我带来总是有所求的,她若是不来,怎么知道所求可否成真呢。”
可门外回应她的,却只有一片默然。
傅南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回到墙边抱臂斜倚,用脚尖在地面的灰尘上胡乱地划拉着。
她当然明白段琉的目的,可自己分明是被无辜牵扯进这场皇位争夺战之中的,段琉若是出现了,她还能努努力和她掰扯一二,可段琉若是一直避而不见,那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太过被动了。
傅南霜沈思了半晌,忽吸了吸鼻子。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她加快了吸气的频率,在房中探寻着那气味的来源,终於,她将目光锁定在了靠在墙边的一张床榻上。
或者说,是一张看上去像床榻的木板。
傅南霜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走到了木板边,躬身凑上去嗅了嗅。
她心神一振,没错,那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傅南霜起身,盯着那张落满了灰尘的“床榻”,目光略显疑惑。
可味道为什么会从这个地方散发出来呢?
她犹疑片刻,咬了咬牙,随即爬到了灰尘遍布的木板上,接着四肢并用向前爬了两步,来到了木板的中央,盯着那层已经有了一定厚度的黑灰,一时犯了难。
片刻,她直接闭上双眼,一不做二不休,侧着身子将右耳贴到了那木板之上,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她听见了轻微的汩汩声,像是水流在其下咕嘟冒着泡。
傅南霜猛地坐起,她几乎能认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了。
为了再度确认,她又小心地向前爬了几步,擡手触上了床榻内的那道墙壁。
傅南霜先是推了推,但墙壁纹丝不动,她眉心微皱,又用指节在其上轻敲了敲,记住这道声音后,她又来到侧面的墙壁上,再度用相同的力道敲了敲。
若是单独敲击,还分辨不出什么,但是两相对比之下,区别就很明显了。
床榻内侧的“墙壁”敲击声略显空洞,应当是是木板所制,而侧面的墙壁敲击声坚实,那才是真正的墙壁。
傅南霜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她闻到的确是温泉水散发的硫磺味,而她正如今所处的位置,应当就是段琉那处京郊别院中。
甚至这间房间,同她当初入住的那个小院后的温泉房,结构几乎一致。
床榻之下,就是被遮盖住的温泉泉眼,而这房间本身只有三道墙,床榻内的那道墙原本是镂空的,正好面对着远处的山景。
应当是为了不让她发觉自己的位置,那片镂空的窗子便用木板封了起来。
傅南霜跪坐在温泉上方的木板上,盯着眼前那片“墙壁”,微微拧起眉心。
这确实算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但这个发现的作用却也有限。
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她也没法向外送信,知道了这房间的墙壁有一面是木板,就算她能将这木板推开,外面也依然是悬崖峭壁。
而她身后的门外,守着武艺精湛的鹧鸪卫,她手无寸铁又无任何功夫傍身,只怕从哪边都跑不出去。
所以即便她解锁了几条新线索,这里依然还是个困局。
傅南霜有些泄气,她跪着从木板上后退,站回地面上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呛得她咳了两声。
她又后撤了两步,靠在墙边凝神沈思,回忆着当初在这里小住时的情景。
这山庄里究竟有几个院子来着?
“陛下,以我们现在的兵马,若要同他们硬碰硬,只怕胜算不大啊。”王将军在舆图上指了指,满面忧虑。
“这朕知道。”段淞也盯着舆图,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陛下,”王将军犹疑片刻,小心开口,“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若您还是再调动些人马过来吧?”
段淞却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可,如今大部队都在北庭和西洲,那边的情况还不算安稳,暂时动不得。”
“可…陛下,此前咱们以为此番能速战速决,大都派遣小队精锐突击,如今折损过半,若是当真让他们过了洮水,那…”
王将军见陛下的脸色极为难看,说到一半又将原本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当然,陛下定能将那贼子斩於马下,只是拖得太久了,於陛下的声望也无益啊。”
“朕知道,”段淞的眸光紧了紧,像终於下定了决心似的,“王将军,朕有封京中密信要回。”
王将军自然明白,陛下这是在赶人了,忙行礼道:“陛下,臣告退。”
待将军走后,段淞对着空无一人的身侧,沈声吩咐了句:“把她带进来。”
片刻,却从阴影中晃出一个黑衣人,对着他恭敬回道:“是。”
段淞的目光似是盯着桌案上的灯烛,却并未聚焦,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半晌,黑衣人再度出现,同时将一个踉跄的身影推到了营帐中空地上。
“陛下,人带来了。”
段淞回神,盯着地上那人的头顶,对着她沈沈开口,“皇后之前同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垂首跪在地上的人缓缓擡起头,却也只擡到一半,并未同主位上的人目光相交,只盯着不远处桌案山的木纹,目光有些呆滞。
“记得。”她许久未曾开口,声音微哑。
“她都同你说了些什么?”段淞面色微凝,却也有些好奇。当初皇后同她说话的时候,刻意屏退了旁人,连他都被排除在外。
岑琏的眸光闪了闪,似是有几分不明的情绪涌动,终於在她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皇后殿下说,我可以自己选。”
“选什么?”段淞追问道。
岑琏歪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中,半晌,唇边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选我死,还是他死。”
段淞蹙眉,“所以你选什么?”
岑琏闻言,却似再度陷入了呆滞中,口中低声絮语:“皇后说他一直在利用我,在害我,在蒙蔽我,但是他是我的义父啊,他明明对我很好,他还说以后一定会娶我呢!
“可是皇后又说,那都是我在自己骗自己,义父是假的,对我的好也是假的,不然他怎么能让我进宫行刺,可自己却跑回封地了呢。
“我说不是的,义父自有他的考量,我要当乖乖听话的琏儿,义父才会娶我的,但是皇后说……皇后说……”
段淞有些等不及,“皇后说什么?”
在这一刻,岑琏猛然擡起头,一双黑眸执拗地盯着段淞,“皇后说,我可以试一试,如果义父是真的对我好,就算我对他动手,他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说着,她又单纯讨好地笑了笑,“义父会原谅琏儿的吧?”
段淞觉得她应当是疯病发作,把自己误当成了段元启,皱了皱眉,正欲让人将她带走,可忽又想起什么,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点了点头:“…是,义父会原谅你的。”
岑琏闻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我就知道,义父是真的对琏儿好。”
“所以…”段淞再度试着发问,“…你要选什么?”
岑琏歪着头,似是在看段淞,目光却有些涣散,“我要…我要…”
“你要活下去。”段淞小心引导。
“对,”岑琏似是无意识地点点头,“我要活下去。”
“所以你选他死。”
“要他死。”岑琏的理智似是逐渐回笼,语气也坚定了几分。
“明日子夜,潜入他的帐中,若是得手,以此为令。”段淞说着,用目光示意,让黑衣人将一根响箭放在了她的身前。
岑琏盯着那根响箭,半晌,她终於将其执在手中,随即擡眸看向段淞,面色镇定,声音沈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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