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没有否认,甚至有些愉悦,仿佛颇为满意自己的深谋远虑未雨绸缪: “挑好了么?”“没有,都好看。”年渺说, “要不来投骰子,就是云公子带我们玩的那种棋用的,可以投到好几十。”季一粟颔首: “可以。”他估摸一下了,上等的鲛绡衣服有一百二十多件,于是幻化出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骰子来,只是骰子上面没有任何点数,他递给年渺,让对方注入灵气后扔到地上,骰子立刻快速旋转起来,不多时速度变慢,直到停下。年渺将它拿起来,看见上面浮现了一个数字:七十七。“七十七……七十七……”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挨个数,一直数到七十七停下了来,目光中出现了片刻的呆滞。虽然鲛人热情开放,不喜被衣料束缚,衣服都多多少少会裸。,露一些,但这也,这也太多了……单看上去,肩膀,小臂,小腿,都是没有遮挡的,而且这一件裙子很短,恐怕要到他膝盖以上了。他悄悄瞥了眼季一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眼睛似乎有点发亮,一直落在这件裙子上。“要不换一件罢?”年渺踌躇道, “我再试一次。”“为什么换?”季一粟疑惑地望向他,眼睛里坦坦荡荡,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心思, “你没穿过这样的。”年渺垂下眼,声音有些含糊: “我现在,穿,穿裙子,不好看了。”一方面是衣服太怪异,一方面是他易容改貌,而且就算是原身,身量也渐长,不似从前吃药时那般玲珑柔软了,他忽然心生怯意,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这些了。“好看的。”季一粟低头看着他,声音和目光都十分温和, “你穿什么都好看。”年渺道: “你又哄我。”他虽然这么说着,却抬眼飞快看了下对方,又迅速垂落,目光四处流转,最后停留在自己脚尖,紧紧抿起嘴巴,不让唇角翘起来。季一粟一直注视着他,看他别别扭扭的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问: “这个太琐碎了,我帮你穿?”“我自己会穿。”年渺倔强地抱起衣服,扭头冲出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叮嘱, “就在这里面待着,关上门,不叫你不准看!”说完他不等对方同意便跑到卧房里,见那被凭空开辟出来的空间里渐渐起了雾,将入口封闭了。他这才坐到床上,有些苦恼地盯着抱出来的这堆乱七八糟的布料,单是整理起来就很麻烦,更不要说穿上了。而且……他摸摸自己的脸,更是局促,只能宽慰自己,虽然现在是易容后的脸,但是季一粟是可以看到他真实的模样的。他像个即将换上嫁衣的新嫁娘一般,紧张到几乎不能呼吸,并且比上次还要紧张。明明上次他是有意的,都没有这样担忧……在穿上滚来滚去滚了半天,他终于做起来,下定决心,面无表情地想,没有什么好紧张的,反正师兄是一个绝情的人,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穿就穿了。他起身将这套裙子摊在床上,一点点整理出来。这是一套极为清新的浅绿色衣裙,鲛人的布料多为蓝色,绿色的很少,再加上星河流淌一般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难寻的极品鲛绡,虽然裸。,露的多,但本身布料并不少,因为有许多布条作为装饰,分得也很细致,除了上衣下裙外,腰带,袖子,手袖等等都是分开的,以及许多长短不一的布条,还有配套的鞋子,而且鞋子上有长长的飘带,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只能放在一旁。磨蹭了半天,他也只能把最基础的上衣下裙穿上,腰带上也是各种丝绦,着实难分,索性丢在了一遍,而上衣是没有袖子的,在肩膀处将袖子裁开,在肩膀上装饰了精致的绿叶,身上也随处都是不同叶子的装饰,用了不同的材质,颜色也是不同深浅的绿,一眼瞧上去发现不了,但仔细看能辨认出这些精巧细致的设计。而袖子也是需要另行套上的,一直到胳膊肘上面一点,套上后他才发现,袖子不是缝合的,抬手时衣袖竟然滑落了下去,露出了半截小臂,轻飘飘的,像是半透明的纱。最让人苦恼的是裙子,他的腿很长,裙子果然在膝盖以上,还要露出一小截大/。腿,站起来时裙子也轻飘飘的,仿佛只要稍加跑动,也会跟着飞扬起来。鲛人虽然不介意,但他是人族,到底习惯了裹满全身的衣服,总觉得自己跟没穿一样别扭,战都不敢站起来,再看一旁,还有一堆琐碎的布料散着,不知道应该怎么穿,想脱掉又答应了季一粟,纠结半天,只好使出了最后的办法。年渺第一次换衣服换这么久,可能真的不好穿,季一粟在里面将两排衣服都来来回回转了几遍,又挑了许多首饰,才听见外面传来微弱且底气不足的呼唤声: “师兄,你帮我一下……”果然不好穿,他没有多想,径直走了出去,看见坐在床上双手紧张交迭在一起的年渺闻声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时,他显然怔住了。他知道年渺漂亮,但没想到,现在已经漂亮到这种程度,尤其这套衣裙,简直是为了年渺量身定做,在年渺身上,说不出的合适,眼睛和身心仿佛被清泉彻彻底底洗涤了个干净,无比的舒畅和惊艳。年渺只穿了简单的衣裙,光着脚,悬在地面上,在不安地晃动着,他的目光便落在那双晃动的脚上,有些移不开了。第75章 慌剩余的丝绦都是衣服上的装饰,仔细翻可以发现衣服上不同地方有暗扣,是用来系丝绦的,被季一粟轻轻松松找到,再熟练地一一系好。“你怎么知道是这么穿的?”年渺忍不住问,又因为自己坐在床边,对方只能躬身给他系带子,看起来十分吃力,便小声道, “要不我站着罢?”“不用。”季一粟将他裙子上最后一个结打好,目光慢慢扫上去欣赏,不能再满意, “之前见有人穿过。”无论是精致的锁骨,玲珑的肩头,纤细的小臂,还是修长的双腿,都是平时被完全包裹住的,此时被完美展露了出来,大片大片盈润白嫩的肌肤如冰似雪,和绿莹莹的裙子相映着,分不清是谁在闪光,只掠夺着他的视线。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潮湿清凉的海风携着月中仙若有若无的甜香,从敞开的窗户悄然涌进,撩动了半拢的床帏。年渺垂着眼,只盯着交迭在腿上的双手,暗暗掐自己的掌心,一动不敢动。季一粟只沉静地凝视着他的侧脸,半晌才抬手,解下他原先随意扎着的发带,又不知从哪儿化出来一把木梳,将垂下的浓密的长发理整齐,两边挽上简单的发髻,再在发髻上插了贝壳步摇,额前也缠了一圈缀满珍珠贝壳的珠链,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腕,都被绕了繁复的珠链,最后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又编了两条辫子,也缠上华丽的丝绦,让他全身都是叮叮当当的装饰,才暂且收手。年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全是细碎的小贝壳小珍珠,这分明是在玩玩具,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堆。他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刚想开口,却见对方俯身,继而单膝跪地,蹲在他腿边。他顿时完全僵住,停止了一切思考。季一粟却从容地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只鞋,握住了他的一只脚认真比划,思忖着到底怎么穿,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年渺的心剧烈一颤,本能猛地要把脚抽走,却被对方按住并警告: “别动。”他彻底茫然起来。他从小跟着季一粟长大,缠着季一粟睡觉,相拥,牵手,都是常态,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此时只单单被对方握着脚,突然莫名发软发慌,一种奇特的感觉从脚心传递到全身,酥酥麻麻,泛着无限的痒意,让他心跳如鼓,完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浑身发软,只能双手撑着床,不知所措地抓紧了床单,有些害怕地望着跪在他脚边的季一粟,看着对方试图将鞋套在他脚上,轻轻喊了一声: “师兄……”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季一粟没有注意,只随意“嗯”一声回应,注意力全在那只脚上。年渺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就连脚也十分漂亮,不算小,但很秀气,白皙如玉,脚趾玲珑可爱,微微泛着红,仿佛被用心雕琢过,大概是在空气中暴露久了,有些发凉,却依旧细腻柔软,让他舍不得松开。鞋和衣服是同样的颜色,没有底,是纯粹的柔软的鲛绡,所以动作需要轻柔缓慢才能套上去,鞋背是镂空的,被点缀的蝴蝶遮住,白皙的肌肤若有若现,反而引人更想一探究竟,鞋两侧连着长长的同色飘带,也是年渺犯难的地方,好在季一粟看过别人穿,很容易就明白怎么做,便将两侧飘带交织,往小腿上慢慢缠绕,路过纤细的脚踝时,多绕了一圈。从脚踝,小腿,膝盖,一直缠绕到大腿,他才慢悠悠打上结,算结束。年渺又想抽回脚,却被压着根本动不了,季一粟替他缠绕飘带时,指腹难免在他小腿上摩挲过,只是短短的停留,却让他更加难受,莫名的燥热连满屋清爽的海风也带不走,就像从前在慈水秘境时那个荒唐的夜晚。他不自在地动了两下,在对方缠绕第二只脚时执意抽回,懊恼中隐隐带了哭腔: “你放开我……”“绑紧么?”季一粟手里一顿,听到他在哭,疑惑地抬头望向他,看到他的眼角泛红,眼眸里盈盈装着水光。他明明绑得刚刚好,不紧不松,绑带和腿完美贴合,怎么会弄疼呢?他思索着,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一直缠绕到大腿时,无意中触碰到了裙下不对劲的地方,才猛然惊醒,完全僵住。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到过,在年渺刚过十八岁的时候,慈水秘境中,年渺便因为初次经历向他求助,他不知晓自己什么感受,只知道一定要对方自食其力,可是此时,他的指腹上仍然存着对方腿上细腻柔软的触感,那颗心似乎又不坚定起来。他那颗并不存在的心,似乎在无规则地胡乱而剧烈地跳动着。他教给过年渺道理,教给过年渺法术,教给过年渺几乎他所有知晓的东西,若是年渺这会仍然要求,也不是不能帮……年渺哭起来是人间绝景,尤其强行忍耐的表情,还有穿着裙子的时候,他舍不得年渺哭,却又喜欢看年渺哭。他的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目光不知何时落在年渺的锁骨上,手按在对方腿上,意志摇摇欲坠。蓦然间,年渺猝不及防抽回了被压制的腿,飞快拉起床帏,用薄薄的布料将俩人隔绝起来,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的手犹停留在半空中,没有反应过来。床帐后传出沉闷的命令声,带着极致的委屈和哭腔: “你出去!”良久,季一粟听见里面的低泣,才慢慢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走出大门,犹豫着把门关上,像是被罚站了一般,站在台阶上听里面的动静。短暂的抽泣声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没有让他进去,也没有其他指令,他便一直沉默着在门口站着,怔忪且失落,有种说不出的迷茫。巨大的月亮慢悠悠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幽寂黑沉的夜晚,唯有满院的月中仙送来朦胧的光,海浪声似乎千万年都没有变过,一直流淌着,让四周不会压抑得可怕。栅栏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缓缓响起,季一粟仍然没有动,倒是寄余生轻快调侃的声音率先响起: “怎么在这儿罚站了几个时辰也没能进去啊?”季一粟忽然间有些疲惫,转过身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看他: “有事快说。”“还真是有事。”寄余生道, “百里家小朋友醒了,我来找你去看看他,或许我们可以问出点什么东西来。”季一粟这才慢慢走到他身边,连声回应都没有,只沉默着,似乎并不关心这一件事。俩人并排走着,脚踩在细软的白沙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你做了什么连门都不给进啊?”寄余生到底忍不住,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强迫阿渺穿了不喜欢的裙子?”季一粟: “……”“不对,阿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用折扇抵着下巴,作出认真思索的样子, “该不会是你小子定力太差,一时间没把持住,意乱情迷……”肃杀的寒意甩了过来,寄余生识相地闭上嘴巴,走了几步又认真道: “其实也未尝不可,反正你看上去也活不了多久,不如能快活一时是一时,免得哪天突然死了,反而遗憾。”季一粟脚步一顿,在百里兄弟的住处门前停下,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一字一句道: “我对年渺,只是师徒之情,父子之谊,并无男女之爱。”寄余生讶异地“啧”一声,盯向他: “你说什么?你对阿渺没有那方面意思?”季一粟道: “没有。”“你再说一遍没有。”“没有。”“是我眼睛瞎了?”“嗯。”寄余生沉默片刻,忽然愠怒道: “没有那方面意思还买裙子让人家穿,你是不是有病?”季一粟: “……好看就穿,不行么?”寄余生道: “我确实没有见过哪个爹喜欢给儿子穿裙子的。”他望着季一粟,认真道, “既然你没意思,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能去看看阿渺么?我也想看他穿裙子。”季一粟瞥向他: “可以,先把眼睛挖下来再去。”寄余生突然大笑起来,慢悠悠摇着扇子,大步迈到他面前,打开了栅栏门,没有再去。他的心情因为抓住了季一粟的把柄而无比舒畅。若是一个正常的季一粟,面对他的第一个质问,一定会十分讶异地讽刺他几句,再让他把脑子里的水倒掉,把眼睛洗一洗,而不是那么快速且毫不犹豫地否认,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嘲讽和反击,只是在不停地否认,甚至默默挨了自己的骂,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和记忆中的完全不同,让他几乎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夺舍了。有时候,太过果断的否认,其实是一种承认。他在心虚,他在撒谎。什么父子之情,师徒之谊,到底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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