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会在一个月后来接诸位,诸位千万不要错过时辰,不然就要等明年了。”船主拱手同客人告别, “愿诸位一切顺利。”只有寥寥数人回应了他,年渺觉得不好意思,也跟着响应,他并不在意,微笑着命人将船慢慢驶离。年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踏上岸,脚下踩着是的凌乱的碎石,碎石上隐隐有细闪的光,大概是映照下来的月光。此时正是夜晚,夜幕如墨蓝的丝绸般顺滑美丽,银灿灿的星辰凝成河流,蜿蜒着朝无尽的远方缓缓流淌,弯月皎洁得宛若一块莹莹白玉,镶嵌在最中央,让万千星辰成了陪衬。整座岛的石头都是会发光的,应和着月亮,如同星河坠地,美不胜收,怪不得叫映月岛。是极美的夜色,然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年渺的眼睛揉了又揉,最终确认不是错觉,这里的月亮,要比陆地上的大数十倍,仿佛被悬挂在半空之中,随时要掉落一样,带来的不是温柔,而是莫名的压抑和恐惧,让他想起了在幽兰大陆的那一轮血月,甚至这里皎洁的月亮,更加具有压迫感。如果说血月是凭借血色和像眼睛的诡异感让人害怕,那么这里的月亮,是纯粹的令人生畏。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害怕月亮要砸下来,将整座岛覆灭,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头顶,挡住眼睛不敢再看,甚至手脚发软,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可是那些人族商贩似乎都习以为常,淡定地往小屋走去,在里面只需要放入灵石,就可以通知当地的鲛族他们的来访。“怎么了?”季一粟一直牵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偏过头望着他,见他用手挡着眼睛,身体在微微颤抖,便停下来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拥在怀里, “没事,这月亮确实古怪。”别说年渺了,寄余生也望着这极具压迫感的有整个小岛大的巨型月亮紧紧皱着眉,一步也没有走,听见季一粟的声音后,僵硬地转过脖子: “我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挺正常的,你说,该不会……”他认真沉思: “我现在去追船还来得及么?”继而发出悲惨的叫声, “我真是胡涂,胡涂啊,怎么会一时兴起跟着你出来逛的,不小心知道了这种隐秘的事就算了,还要被卷进来,胡涂啊”季一粟有些烦躁地制止他: “别吵。”寄余生注意到了他怀里不正常的年渺,微微讶异,难得安静下来。月亮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年渺在他怀里虽然会好受些,但依旧在发抖,抖到路都走不了,他便幻化了一根布条把年渺眼睛蒙住,又将人横抱起来。“几位是第一次来罢?”有人族修士注入好灵石后在岸边等待,有些同情地望着被抱在怀里的年渺, “鲛族向来崇敬月亮,常年供奉着月神,是被月神眷顾的族类,传说甚至会有月神眷顾,这位小兄弟修为低微,受不了正常,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习惯后就好了,只要你们不要对月亮不敬,就能顺顺利利渡过这一个月,鲛族还是有很多宝物的。”季一粟难得理人,朝他微微颔首示意,相较于其他冷漠的商贩,这位修士愿意为他们讲解,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友好了。他和寄余生遵守规矩,在小屋外排着队。小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个暗黑的箱子,箱子上有个银色的弯月标志,季一粟将三块上品灵石放在弯月之上,一阵银光闪过,灵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如同月光铸就的手环,俩人一一将手环带好,季一粟又给年渺的手上套上,这才出门。在船上船主便为第一次到来的乘客讲解过,这手环是友好人族的象征,但也会有一点点小小的限制,比如手环所在的位置会让鲛族接引人时刻观察到,只需花费一块上品灵石就能换取,但离开时还得还回去。不多时,便有一位鲛人在远处凌乱错杂的石堆尽头出现,朝等待的众人点点头,示意跟上来。顺着乱糟糟的碎石小路,没过多久便到了映月岛的另一头,岸边停泊着一叶小舟,看上去不大,但十几个人都顺顺利利坐了上去,一人一个座位,算不上拥挤,有人看季一粟抱着人,还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点位置。看不到月亮,年渺已经停止了颤动,由于被蒙着眼睛,手在虚空中抬起胡乱摸索,季一粟忙握住他的手放下去,温声问: “还难受么?”年渺虚弱地“嗯”一声,微微动了动,脸埋在他胸前,轻轻问: “现在在哪里?我怎么感觉在水上飘。”“在船上。”季一粟道, “很快要去寄月岛。”寄月岛是鲛族生活的最主要的岛屿,也是最大的一个,等上了岛,喧嚣和热闹的气息会渐渐将月亮带来的压迫感消去。年渺便不再说话,只紧紧偎依着他。小船在深蓝宁静的海面上随意漂泊,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犹如剪影连成一道又一道。月亮虽然巨大无比,但光芒并不强烈,夜晚仍然是夜晚,始终无法和灿烂辉煌的白昼相比。不知道这里的夜晚有多漫长,什么时候才会是白天。众人沉默如初,撑船的鲛人也颇为冷漠,一时间只能听见流淌的水声一路陪伴。小舟渐行渐远,路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在逐渐接近后,又被不知不觉抛向身后,慢慢远去,化为天边的暗影。不知过了多久,月亮似乎在悄悄下落,终于有微弱的人声飘荡到众人的耳朵,有人稍稍伸头张望,看见了远处灯火辉煌的岛屿,眼睛亮了起来。小船在岸边停泊,鲛人轻轻一跃,直接跳上了船,扭头看着十几个人都下了船,才继续往前走。和映月岛杂乱的海岸不一样,这里一切都显得整齐而精致,有石阶接应,两侧是排列的石柱,石柱上点着灯火,夹道迎接远方的客,他们沉默着跟着鲛人,很快走到了一座小屋前。小屋十分精致,是贝壳的形状,颜色雪白,在月亮下流光溢彩,可惜没有时间多加欣赏,众人紧紧跟着鲛人的脚步进了屋。屋里布置简洁,有桌子,笔墨等,墙上贴着一些字画,画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写的是缠缠绵绵的《相思引》一类的情诗,明显是从陆地上带过来的。桌前坐着的女性鲛人头也不抬,将十几块玉简“啪”的全部排开,动作利落干脆,用一种奇异但好听的腔调说话: “各位陆人,欢迎来到寄月岛,玉简内有在岛上的要求,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想必各位早已心知肚明,不需要我再强调,各位的落脚之地依旧在东侧,只需花费一块上品灵石便可暂住一个月,放入玉简中便可,租完之后,玉简会带各位前往住处。若想前往其他岛屿,还请来我这里认契。”他说话期间,已经有人拿起玉简,注入自己的神识,陆陆续续离开了,那鲛人抬眼看见蒙着眼被抱着的年渺,淡定地将一块白莹莹的药丸放在桌上,公事公办道: “含在口中直到自行化完便可。”可以看得出,他们和人族来往多年,已经十分有条理和经验了。季一粟拿起药丸,犹豫了一下,还是喂给了年渺,又拿着玉简出了门。寄余生靠近他: “咱三个住一块儿么?我看可以选的,一个院子住三个人差不多。”“我带渺渺住。”季一粟想也不想回答, “你随意。”寄余生纠结一番: “算了,我住你旁边好了,没事再去串门。”寄月岛边缘较为偏僻,只有偶尔传来的人声,还有远方飘飘渺渺的歌声,海风还算温柔,清清冷冷,散着迷蒙的不知名的香,似乎是某种花,让夜晚更加幽寂,他们沿着海岸边的贝壳小路,按着石柱上灯火的指引,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住处。隔着雪白的海滩,和无垠的蓝海遥遥相应的,是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院落,这些院落都一模一样,低矮的栅栏,干净的前院,以及贝壳铸就的流光溢彩的房屋,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足足有几十座,是专门提供给上岛的陆地人族的。海面上倒映着月亮巨大的影子,水波荡漾,让月亮都像是会流淌了一样。好几座院子已经亮起了橘黄的灯,季一粟和寄余生继续并排往前走,选了尽头最偏僻的两座挨在一起的院子。“我先进去了。”寄余生怜爱地看了眼年渺, “阿渺好了记得告诉我。”季一粟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也推开了白色的栅栏门,这栅栏不是陆地上人用的木头,而是用一种鱼骨制成,看着低矮,实则十分坚固,暗藏法阵,可以抵挡海风和海浪的袭击侵蚀。关门的时候,年渺在他怀里动了动,季一粟立马低头,摸摸他的脸: “药吃完了?舒服了没?”“没有。”年渺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回答, “不过好多了。”他挣扎着要下地,季一粟偏生不让,执意抱着他进屋。还有一章!第69章 压抑季一粟将年渺放到床上,窗户全都关起来,再也看不见月亮,才把他眼睛上蒙的布条解开。年渺闭着眼睛,尚且有些不适应,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着,犹犹豫豫睁开了眼,眸里水汽迷蒙,尚且不是很适应,只好伸手揉着。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又是一阵短暂的头晕目眩,连忙扶住额头,季一粟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年渺安安静静等药丸完全化净,只觉一股清爽的凉意流淌过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处都舒适无比,巨大月亮带来的压迫感消失殆尽,无比轻松。“没想到这里的月亮居然这么大,还如此可怕。”年渺靠着他闷闷道, “我居然看了几眼,就变成这样。”“鲛族有月神眷顾。”季一粟道, “不是月亮本身带给你的压迫,而是月神带来的压迫。”年渺问: “就是说,那个月亮,是月神?是月神在注视我才会这样?”山川日月,都有各自的神只,日神,月神,山神,河神,但是仅仅只有这些称呼罢了,再也找不到其他记载和传说至少人族是如此。所以,他对于这些神明的概念十分模糊。“当然不是,月神怎么可能会往下注意到人。”季一粟今晚分外有耐心,为他讲解, “月神的眷顾,也仅仅只是投下一眼,那个月亮,应该存了月神的一缕意念,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年渺沉默片刻,轻声问: “就像,百里覆雪身上存在的,那丝意念?”季一粟道: “差不多,也不一样。”他顿了顿,还是道, “小水,太弱了。”年渺没有再说话,垂眼静静地靠着他。差不多,也不一样……这么说来,百里覆雪身上那位,被寄余生称为“小水”的,极有可能是水神,但水神相对于月神来说,太过弱小,一缕神念只能将百里覆雪的灵气抽干,但水神附着在月亮上的一缕意念,却能让每个看到的人族修士被压迫得近乎晕厥,看都不能看一眼。这就是……神明么?在年渺的认知里,一个普通人,从修炼开始,会经历炼气期十二层,筑基期十二层,金丹期三层,元婴期三层,出窍期三层,分神期三层,合体期三层,渡劫期三层,大乘期三层,这些阶段,飞升雷劫撑过去后,就可以飞升成仙,至于成仙以后,人族修士中就几乎全部记载了,只知道仙也有三六九等,会分为地仙,散仙,真仙,金仙,而仙以上就是神,神也有散神和上神之分,而众仙神之首便是天帝,居住在天界紫微宫之中,天界和仙界,皆以紫微宫为尊。“神”这个概念,对于他来说太遥远了,只是一个简单的字,并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很多时候,人族是把“仙”和“神”混为一谈的,不能分辨出他们的差距。如果这就是神明的力量……他暗暗长叹,因为太浩渺太恐怖而有些麻木,懒得去仔细思考比较。照这么说,水神应该是较为弱小的神,月神是相对强大的神,月华之力,往往是妖修修炼的主要源头,月亮又是夜晚的主宰,位阶高也正常。那么师兄,是属于哪一种呢?他说水神太弱了,应该比水神位阶高,也许和月神一样,那么当自己看见师兄真正的一缕意念时,也会被压迫得不能动弹么?而镜灵又说,师兄的名声不好,大家都很怕他的样子……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在想,只好强迫自己把思维往别处挪,想“静水流深”上的全鱼宴实在太好吃了,想自己储物袋中的彩影鱼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应该怎么样,想百里二兄弟还被寄余生绑架起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放出来……他想了很多很多,可越是强迫自己,意识越是往不愿意想起的那方面挪,一时间鱼,人,师兄的真实身份,全都纠缠在一起,混成一团理不开的乱麻,化成无数根刺扎进他的脑海,让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手不由攥紧了身下的被褥,牙齿将唇瓣咬得发白,疼得几乎又要晕厥过去。“渺渺?”季一粟轻喊了他一声,见他面色惨白如纸,状态实属不对劲,立刻将他抱起来,完全锁在怀里,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背,像哄孩童一般哄着, “别去想,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他抱着年渺时,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单薄柔软,像孩童的玩偶,能完全缩在他的怀里,是如此的脆弱,娇嫩,仿佛稍微不注意,就能把对方碰坏。年渺带着低泣“呜”一声,仿佛在寻找依靠一样,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嗅着熟悉的气息,便安静了下来。季一粟的话语有如安神药,把他脑海之中那些复杂的想法统统洗涤了个干净,他的头脑中渐渐只剩下纯净的水在流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去想,一点点陷入了安眠。见年渺已然陷入沉眠之中,季一粟轻巧且熟练地将他放在床上,脱了外衫鞋袜,盖好被褥,静静凝望了他一会儿,手掌慢慢覆在他的额头上,又犹豫着拿开,如此反反复复三四次,还是举棋不定地悬在半空之中。年渺今晚受到了月亮的摧残,以他的心思,恐怕在猜测间隐隐窥探到了凡人不知晓的天机,才会如此痛苦,到底该不该消除他的记忆,是一个难题。他挣扎了片刻,还是收手了。即使现在消除,年渺成天胡思乱想还是会窥探到,这样的天机不致命,但会带来不小的痛苦,同时也是一种不错的磨砺,过不了多久,年渺便会飞升成仙,窥探到更多,这样的磨砺,说不定是一种好事。人族的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厨房客堂卧房一样不少,唯一有缺憾是的,卧房只有一间,也没有客房,所以一座院落基本只能住一个人,想来鲛族和人族的商贩打交道久了,也学到了奸商的手段,变得狡猾起来,力求每个人都花钱,不给拼住的机会。但他从小就带着年渺,早已习以为常,对此并不在意,静静坐了一会儿,也在年渺身侧躺下。* * *年渺一觉睡得香甜,醒来之时,浑身神清气爽,昨夜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再想起来,也模模糊糊的了,只记得巨大压抑的月亮,但因为鲛人给的药丸的作用,也没有再出现不适的感觉。他想坐起来,身体却被完全禁锢住了,这才迷迷糊糊发现季一粟和他睡在一起,将他完全包裹住,他挣扎了一下,季一粟才懒洋洋将他松开,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难受么?”年渺摇摇头: “我睡了多久?”“十几个时辰罢。”季一粟轻描淡写道。随着和人族的往来,鲛族也习惯用人族的时辰计算天日,他们用是的沙漏,特殊的沙漏,沙漏轮转一次,就是一天,落到某个位置,就是时辰,他刚才扫了一眼屋里的沙漏,算一算得有十七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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