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师兄沉默片刻才道:“绑腿上。”年渺十分听话,将绳子一头绑在他腿上,另一头扛在自己肩上,哼哧哼哧拖到树洞里,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又问:“这位师兄,你还有什么需求吗?”“暂时滚,明天再过来。”年渺却在他身边踌躇:“师兄,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子,我是女孩子啊。”那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微微一哂:“下面长了鸟的,就是男的,懂吗?谁这么无聊骗傻子。”年渺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掌门和师父,谁都没发现他是男孩子,偏偏这个起死回生的师兄,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懒洋洋“哟”了一下:“怎么?看来你是有苦衷?”他的声音很不屑,“等我心情好了再考虑告诉你。”年渺问:“你要怎么样心情好?”“看不到你的时候。”年渺吸吸鼻子:“那我明天再过来,我给你带吃的喝的,你告诉我行吗?”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响应,查看了一下,发现对方眼睛已经闭上,没有半点呼吸,似乎已经死了,他害怕得要命,眼见暮色越来越沉,周围响起诡异的声,他再也不敢守着这具尸体,莽莽撞撞寻了许久的路,才回到落霞峰。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那具尸体起死回生,跟掌门说了自己是个冒牌货,掌门大发雷霆,要了他的小命。山上发生如此大变故,所有人都乱成一团,早课也没人上了,师姐们闹哄哄的,不少人都受了伤休养,年渺吃早饭的时候多拿了几个包子藏起来,趁没人注意便往禁地跑,禁地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寻找战死的亲友的,哭喊声连天,他小心地绕来绕去,绕到昨天的树洞里面,看见尸体还好端端躺在那里,伸手一探,竟然有了呼吸,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心。开心对方捡回来一条命,担心对方会说出自己的秘密。“师兄。”他小声道,生怕被外面悼亡的人发现,“你好点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要吗?”“不要。”那个声音冷漠响起,“有没有带灵力的东西。”“有。”年渺连忙回答,低头从储物袋里摸,门派每个月都会发一定分例,他是正经的内门弟子,自然也不会少,只是修为低微,东西也不是很好,只有一些最低级的丹药,都统统拿出来,往尸体嘴巴里塞。他这才发现尸体的恢复速度极为惊人,昨天肚子上的大洞已经修复了四分之一,没有一点血迹,也能张口吃东西了。“算了,有跟没有一样。”尸体吃完了他的丹药,反而十分嫌弃,“以后别来了。”年渺问:“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秘密的吗?”“长眼睛看出来的。”“可是别人都看不出来。”年渺执着道,“夫人说元婴期的都看不出来,我们门派里唯一一位婴期的长老在闭关,这位死掉的师兄,顶多只有筑基期。”他顿了顿,大着胆子道,“你其实是借尸还魂的鬼罢?说不定就是被封印的那个妖兽!”尸体睁着眼睛,漠然看着他:“所以呢?”年渺道:“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们交换一下,谁也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尸体冷笑:“我既然都是妖兽了,还能让你活着出去宣扬?”年渺呆住,直到听见对方一句“脑子真有问题”才慢吞吞道:“可是,可是你没有吃我,说明你是个好人,应该就是一个路过的鬼,需要一具尸体罢了。”他觑着对方神情,小心翼翼道,“你连动都动不了,看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要很久才能恢复,你一个人在这里,总得有端茶倒水的,我过来陪你,也能给你解闷,恢复快一点。”对方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所以呢?”年渺道:“既然如此,我就是对你有恩情了,我们修仙之人,是有因果报应的,你受了我的恩,如果还伤害我,是会遭到天谴的。”回答他的只有冷笑:“我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什么天谴。”年渺忐忑地扭着手,这个尸体实在太难对付了,他最后叹了口气,只能妥协:“那好罢,你如果告诉别人,就先把我杀了罢,反正左右都是死。”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眼泪控制不住直往下掉,掉在尸体脸上。尸体忍无可忍:“我闲得慌四处宣扬你是个男的?你谁啊?”年渺转忧为喜:“那你是不会说了?”他连忙用袖子擦眼泪,“谢谢师兄,我明天再来给你带吃的。”他扭头要出树洞,想到什么又转身,把储物袋里的包子放在一侧,“这是我们落霞峰的包子,有萝卜粉条的和豆沙的,这两个最好吃,要不要我喂你?”“滚。”年渺便利落地滚了,战场范围太大,悼亡的人很多,连掌门都在找人,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小不点。第三天,年渺趁着黄昏时候偷偷溜过来,那些尸体和断肢都被人收走,剩下的只有干涸的血迹,妖兽也被掌门封印在灵器内,这里已经算不上禁地了。尸体仍然躺在那里,肚子上的大洞只恢复了一小部分,比昨天速度慢得多,但是他的包子都不见了。“是不是很好吃?”年渺极为开心,喜滋滋问他,“我们今天的晚饭是饭,不好拿走,但我带了糯米鸡。”他把食物拿出来,看着对方的肚子忍不住问:“师兄,你是怎么吃进去的?不会从洞里掉出来吗?”尸体终于开口:“你好奇的话,我可以把你吃下去感受一下。”年渺缩了缩脖子,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今天好点了吗?有什么需要的?”“需要你消失。”他听话地回到落霞峰。一连几天,他都在黄昏时摸过来给尸体带吃的,这日照常问有什么需要的,尸体却没有让他消失,而是道:“往西边走五里有个悬崖,崖边有株草,开白色小花,去给我摘过来。”年渺立即出去给他寻草,一直到太阳落山才摘到,此时已经看不清路了,他摔倒了好几下,回到树洞时,膝盖和手掌都是上,身上到处是泥泞,他毫不在意,只将草放在对方身边:“很晚了,我先回去啦。”外面黑黢黢的,浓云蔽月,星光微弱,什么都看不到,好在他路比较熟了,摸黑应该也能顺利回去。“过来。”尸体叫住他,“吃朵花。”年渺不明所以,草上只有两朵花,他摘了一朵吃掉,出了树洞,却不想洞外聚集了许多萤火虫,光亮正好能照清他前方的路。萤火虫一直在他的前面,像是在引导,他跟着走,再没有摔过一跤。半个多月后,门派这场浩劫算是过去,休养的闭关的都好得差不多了,掌门召开了大会,悼念那些死去的同门,痛斥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莽撞行为,说到伤心处甚至泪如雨下,因为自己心爱的徒弟鹿鸣用身体为自己挡住了妖兽一击,他才得到喘息的机会将妖兽收服封印,然而事后去寻,竟然连徒弟的尸体都没有找到,痛彻心扉。年渺跟在师姐们身后低着头默默想,尸体还在的,只不过被孤魂野鬼占了。黄昏时候,他再次偷偷去了树洞。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尸体肚子上的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能动弹,用衣服一遮,从外表上看,是个正常人,只是仍然藏在树洞里,指挥年渺到处给他找东西。“我们今天开大会了。”年渺熟络地坐在他面前,拿了两个花卷给他,“掌门还在找你呢,听说你的名字叫鹿鸣。”尸体咬了一口花卷,嫌弃道:“没味道的东西。”“现在凉了,热了香。”年渺说,“下次等一好了我就拿过来给你。”“没有下次了。”尸体放下花卷,冷漠道,“我准备出去,以后不需要来了。”“啊……”年渺失落地低下头,“去哪里啊?”他的心里难过极了,尸体是唯一一个他可以自由自在说话的人,这些天他如此积极过来,更是因为他在心里把尸体当成了唯一的朋友,这下一走,他再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了。尸体心情不错,竟然平静地回答了他:“当鹿鸣。”年渺欣喜:“还留在这里?”又立即失落,尸体既然要当鹿鸣,就会回到掌门座下,而他是不可以出现在掌门和掌门夫人面前的,也不可以再见到对方。尸体瞄了他一眼:“这个地方,记住了么?”年渺点头:“当然,走了这么多天。”“我在这里留了个传送阵,要是出了事,就来这里找我,可以传送到我在的地方。”尸体顿了顿,似乎怕他缠上,打了个补丁,“没事别来烦我,不然扒了你的皮。”第7章 昔年年渺从师姐们那里听说了最近的奇事:前些日子的妖兽动乱中,替掌门挡了一击的那位师兄回来了,当时他整个人腹部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再无一点生路,后来去找尸体也没找到,掌门特意为他立了衣冠冢,没想到不但活着,身体还完好无损。据他所说,当时尚有一线生机,朦胧中似乎有神仙路过,捞了他一把,把他藏在一个灵气充沛的山洞里,身体竟然慢慢恢复了,像做梦一样,梦醒后发现就是在禁地之中,赶紧回来见掌门。掌门激动得涕泗横流,赏了他无数好东西,他一概不要,只说自己伤得太狠,恐怕已经沦为废人,想在逐日峰上静修,不再参与俗事之中,也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逐日峰很小,偏远高险,常年阴寒,积雪不化,没有人愿意去,一直荒废着,掌门便一口答应了。这个说辞听起来实在牵强,像是满口胡邹,连年渺这种小孩听着都觉得扯,可修仙之人,际遇无穷无尽,人也确确实实还活着,而且掌门说那日的确感受到大能气息,助自己收服妖兽,说明鹿鸣师兄是实话实说。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掌门信,他们这些普通弟子自然是要跟着信的,听着当个乐就好。师父一向在外云游,很少管门下之事,都是大师姐代为操持,如今门派危机,师父自然要回来帮忙,因此落霞峰管理比平常都要紧张得多,年渺听着这些传闻,心痒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不知道等了多少天,师父离开后,他终于寻到机会摸进了禁地,熟门熟路找到了之前的树洞。树洞没有任何变化,里面空洞洞的,只有一些杂草,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踏入,立刻感觉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还未尝试将自己微弱的灵力注入,眼前便白光一闪,身处无垠的雪山之中。他茫然地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寒意沁入骨髓,才反应过来,快速往不远处的阁楼跑去,由于跑得太快,他摔了一跤,整个人趴在雪中,在雪地里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形,还吃了一大口雪,只能慢吞吞爬起来,坐在地上掸自己上半身的雪,蓦然听见一声轻笑:“脑子有问题,四肢也不协调。”年渺抬起眼,看见师兄蹲在自己面前,便不客气地按着师兄的膝盖站起来:“太滑了,怎么能怪我呢?”话音刚落,他便进了温暖的阁楼之中,师兄半躺在软榻上,懒懒抬起眼皮看他:“说罢,有什么事求我。”他说话的语气总有种对待蝼蚁的轻蔑和居高临下感,或许是长期形成的习惯,并不是有意为之。年渺毫无所觉,想了想道:“没有事,就是看看你。”师兄道:“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我。”年渺道:“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他环顾四周,只觉香风拂面,无处不精致好看,师兄面色健康,可见过得十分如意,什么都不缺“看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师兄笑起来:“你小子,年纪不大,说话跟七老八十的。”年渺使劲嗅了嗅:“师兄,你这是什么香?”师兄不在意道:“不是你能闻的东西,没事就消失。”年渺弊足了劲,总算想到个理由:“师兄,你能给我梳一下头发吗?我梳不好。”似乎被这个无理的要求惊住,师兄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你说什么?”他以为自己说得不清晰,便重复了一遍:“师兄,你能给我梳一下头发吗?我梳不好。”年渺的头发的确乱糟糟的,只用两根绳子将两边的头发绑起来,还遗漏了许多,他莫名其妙当了女孩,又莫名其妙没了养母,孤苦无依,更不敢找师姐们请教,即使是绑头发的两根绳子,还是两年前的。师兄似乎被气笑了:“你是不是有病?”年渺有些委屈,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件事,师兄答应有事就过来,却不帮他:“不行就算了。”他转身往门口走,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摸出两个包子,丢在桌上。外面下起了雪,迷蒙了双眼,他手搭在额前挡住风雪,一步一步慢慢挪,挪到之前摔倒的地方,找到传送阵,回了落霞峰。他没有再想着往逐日峰跑,潜心修炼,可惜怎么努力都只是堪堪入门,他的灵根很奇怪,一个是火灵根,一个是变异冰灵根,双灵根原本是很高的天赋了,尤其其中一个还是极为稀有的变异冰灵根,怎么都应该是绝世奇才,可偏偏火和冰属性相冲,两种灵根都十分强势,互不相让,一修炼就互相作对,使得他修行起来极为晦涩困难,有跟没有一样。过了两周,年渺晚上解辫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他的头绳断了。虽然落霞峰中皆是女弟子,头绳首饰都有发放,但两根头绳跟了他两年,十分有感情,况且断绳可不是好兆头,年渺一晚上没有睡好,在晨曦微绽,落霞峰还在沉睡的时候,他蹑手蹑脚,往禁地里的树洞跑去。逐日峰名为逐日,雪却几乎没有消失过,年渺在雪地里艰难前行,走了一半却觉眼前一花,瞬间身处阁楼之中。师兄照旧半躺在软榻上斜睨他:“又来干什么?”见他披散着发,立马又补充,“绑头发就滚。”“不是的。”年渺神情凝重,跑到他旁边,将手中的断绳递给他看,“断了。”“……断了就换一根。”“可是它跟了我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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