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证据。”
罗诗琴介绍的话还是稍微晚了一拍。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 警官和武警小哥凭借惊人的感知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枪直指身边的喜服怪人。
余鹿那一头枯白的头发被警官一手按下,单手压下了保险, 几乎对着在他眼里格外恐怖的怪人按下了扳机。
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警官怔愣了半秒,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刚刚罗诗琴说了些什么。
他倏地一下回过头转向坐在对面的女人, 只看到对方兴致盎然的神情。
“……真的吓了我一跳。”女人似乎是真心实意开口赞叹,“反应很快啊。”
只不过按下扳机后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的枪, 让警官在这一刻差点以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它是谁?”警官收回了手中的枪, 让自己的语气放缓, “你的朋友?”
罗诗琴想了想之前在迷雾小镇时, 新娘木偶被麻娘降神的情况, 于是自然地开口道:“算是我的下属吧。”
新娘木偶自从来到罗诗琴的身边后,就一直处于神出鬼没的状态。有时候能在小雷云的身边看到它, 有的时候完全搞不清楚对方在哪儿。
不过总在一些很微妙的时刻, 它会出来救场。
比如救下了火场里的范乐乐, 又比如骑着小雷云从天而降救场, 或是帮忙在异变人生书中引进新的设定。
罗诗琴一般不怎么管它,因为新娘木偶似乎也更偏向于自己行动。
在确定木偶没有主动无差别攻击人的危险后,她也就放任新娘木偶骑着小雷云到处晃悠了。
但这次不同, 虽然罗诗琴在昨天并不清楚异变会在第二天发生, 她还是做了准备工作。
通过小雷云联系上了无影无踪的新娘木偶,罗诗琴就对着木偶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讲给了木偶听。
小小的木偶还没有她半只手臂高,坐在她的书桌上掀开自己的同样袖珍的金边红盖头, 严肃地听罗诗琴的讲话。
她的任务就是, 在异变出现后,和GT一同行动,去佐证小机械球的一切看似不正常的资料信息。
这次任务看似量很少, 且不需要罗诗琴的操作,但实际上这关乎“冥界设定”是否能够融入进新的异变人生书设定体系中。
就像之前在智能时代,在科幻度爆炸的世界设定里,要引进一个新的似乎毫无关联的新设定,程度难如登天。要不是罗诗琴当时的身份是“影响力大的赛罗罗”,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将“冥府外交官”“世外高人”的设定能力发挥出来。
往常向陌生人证明自己是“冥府驻人间的外交官”这个设定,罗诗琴主要是靠自己技能点满的画符能力佐证的,如果还不相信,就请出新娘木偶来帮忙。
习俗恐怖的经典形象一下就能让人信任。
不过这次有点不同,要是只有麻娘一个人不太够。
罗诗琴的主意打在了从未出现过的“冥界”上。
“冥界驻人间外交官所属机构”,也就是刚刚她看到的公式书上提到的信息——“何谓灵魂轮回之所”的灵魂轮回之所。
回想一下这个设定的完善历程:从最开始的实习生,再到转正成为外交官,目前只有两个阶段。
外交官这个身份很高,但没有“演员”支撑的一场独角戏是很容易被戳破从而进行不下去。
于是罗诗琴让GT去联系了之前还待在市长办公室的新娘木偶,让对方迅速以完整形态赶来。
首先登场的当然是麻娘了。
“你不是说要证据吗?”罗诗琴微笑着看着他,摊开双手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这就是证据。”
突然出现的能力的确超乎常人……
警官扭过头看向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怪人,抿唇沉默了下,随后道:“但它也可能是超能力者,和余鹿一样……”
“那家伙可不是。”
一直沉默的纳扎尔再度以浮夸的腔调出场:“我在它的身上,窥视到堪比阿巴纳赫神明一样的诅咒——哦!尊贵的大人,您大概也是某位邪神的眷属吧!”
还没出声的麻娘:?
新娘子慢吞吞地抬起她染得暗红的指尖,然后摘下了红盖头,露出她的真实样子。
似乎和之前在纸人村看见的样子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不过……
罗诗琴的目光放在了她的嘴上,那里已经没有绳子钩织,只剩下一点点疤痕。
“有劳您费心,”
她张口,缓缓出声,原本嘶哑如同刮玻璃的嗓子也在逐渐恢复,“大人,我是来传话的。”
说到这儿,罗诗琴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端正坐姿,示意她继续开口。
“如您所见,现在人间格外混乱,灵魂从夹缝中遗漏的数量也很多。”摘下盖头的女人旁若无人地进行汇报,“底下的大人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出太多时间与精力来整理大量增多的灵魂群体。”
罗诗琴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所以?”
“大人们说,劳烦外交官去梳理下上面发生的因果,如果有需要,会调动一批鬼手上来帮忙。”
“等等!”
某处传来一声怪叫,纳扎尔又冒了出来,难以置信开口:“尊贵的大人啊!你们难道要屈尊降贵引导人类的未来?!区区人类而已——”
麻娘转过头,嘎巴嘎巴的骨头摩擦声让车厢瞬间安静。
纳扎尔像是被扼住七寸的蛇,眨眼间没了声音。
“大人们说,地上生灵有它们自己的命运,最好的办法是不去干涉,”微哑的声音将这句话复述得格外缓慢,“但前提是,没有谁来挑衅。”
罗诗琴也微笑着侧头:“‘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嘛。”
纳扎尔:……
那一瞬间,它以为这个宿体看穿了什么。
而罗诗琴嘛,她的确看出了原因。
因为《末日逃生指南》再度刷新,十五年后的主角视角展现了末日出现的原因。
【……我从未想过,在三天之后,在一间狭窄的,深不见底的防空洞下,我将接触到这场末日出现的真相。
“你在想些什么?”
那位女士靠在石壁,淡淡地开口问我。
这个空间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是在躲避异形怪物失足掉下来的,而这位女士……据她自己所说,是自愿留下的。
她在这里住了多久,我不知道,但看她絮絮叨叨的样子,我想大概过了不少岁月吧。
“……我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尖锐笑声。
“哈哈……到头?不可能到头的,”
昏暗的洞内,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见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吞了下喉咙,有些紧张地发问:“为什么?”
“在十五年前,在末日开始之前,有些人为了……进行了诸多研究,”女士一字一句地咬着词,有些模糊的字眼被她吞进了喉咙,“偶然间,异界的邪神将目光投在了这个世界,偶然的兴致让它将实验变得稍微……不同寻常了些。”
“但在当时没有人能意识到这些,因为那一次的实验没有任何不同。”
她说得很慢,但腔调带了一种独特的韵味,让我逐渐听得入神。
“实验没能成功,总有人不甘心。有人不甘心失败,有人不甘心失利。所以他们把这一批研究失败的产品,偷偷运出了国外开始售卖。”
“虽然主要的目标没有实现,但这批东西有出乎意料的副作用——它很轻易地就能让人兴奋,懂吗小子?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那玩意儿在末日后没人敢用了,因为它和感染变成异形的前兆一模一样。
在枪炮的威胁下,人的欲望暂且被强制抑制住。
“邪神利用它们潜伏在人的体内,然后诱发异变,”女士咳嗽了一声,顿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再说话的时候,她又出声了,“异变的怪物不会吃人,但完全进化后已经丧失了所有人类的特征。异形会感染一切,然后诱发异变。”
“邪神将其称为‘进化’,而进化后的异形,则是它的眷属。”
女士咯咯笑了起来,我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喷在我冰冷的脸颊上。
“看起来,异世界的邪神也希望有个乐子可以看呢。”
“你说是吗?小杰克。”
一道银白色的光闪过,借着这道光,我终于看清了这位女士的脸。
本该是双眼所在的地方,被一只银白色的巨型眼睛替代,占据了她大半个脑袋。】
邪神引发的末日?
这点还是真的没想到……
罗诗琴原本以为会是那种科技导致的——但也的确和科技有点关系。只不过邪神也参加了实验研究。
这什么邪神研究所?!
对比看来,罗诗琴引入的“冥府设定”好像也没那么突兀了,甚至有点契合……
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而且,邪神……现在罗诗琴知道的只有阿巴纳赫邪神,还是从纳扎尔口中得知的。
它会是引发这场末日的元凶吗?
不,不太对。
异变是刚刚产生的,哪怕“邪神可以利用被感染的物质在人体内潜伏,到特定时间产生异变”,但异变人生书不一样,只要有特殊的设定进入罗诗琴所处的世界,会在第一时间被她发现。
而阿巴纳赫——那只在四个月前雷雨天来到罗诗琴身边的邪神,和这个时间对不上号。
“纳扎尔,”她看着李叶的方向,对着那只特殊的观测之眼开口,“你之前说过可以和其他观察之眼联系上?”
纳扎尔:“……可是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哟呵,小家伙还挺有脾气的。
听了半天的梅华月也稀奇了:“你之前不还对诗琴一口一个‘尊贵的大人’吗?”
纳扎尔尖叫:“啊啊啊啊啊别让我听见这个称呼!阿巴纳赫大人!!!”
这声尖叫包含的情感复杂多变,饶是梅华月听着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分析出来。
罗诗琴微笑:“大概是看见自己的偶像与宿体的相处关系反了过来,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吧。”
纳扎尔发出了尖锐爆鸣。
“好吵啊。”坐在余鹿身边的麻娘说,用那张苍白的脸对准了罗诗琴,“大人,需要我把它缝起来吗?”
尖锐爆鸣戛然而止。
“奇怪,”梅华月看看无奈的罗诗琴,又悄咪咪偷瞄一眼气场强大但对着笔友又格外谦卑的麻娘,“按理来说,你的下属是这位女士,纳扎尔对她很尊敬,为什么对你又转变了态度?”
“这不是当然的吗?!”
被点名的观测之眼小声低吼:“最开始我以为这家伙是借着阿巴纳赫大人的光辉狐假虎威,谁知道她和阿巴纳赫大人——”
它忽然住了嘴,模模糊糊混了过去,开始哼唧起来:“还有这位尊贵的女士……怎么看这家伙才是这位尊贵女士的下属吧……”
罗诗琴摸着下巴:“所以,你是觉得我太和善了?”
梅华月迅速get到她想些什么,摇头晃脑装似遗憾地开口:“人善被人欺啊,朋友。”
罗诗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在所有人没有察觉之前,她的右手长伸,摸出了一张棕黄色的符纸。
警官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开始寻找破绽,但毫无所得。
不是魔术?
紧接着,还没等这一排的人看清楚符纸上的字迹,那张看似柔软的纸面无风自燃。火舌一点点吞噬了棕黄的纸面,而那燃烧过后产生的灰烬却没有因为重力落下来,反倒是飘浮在空中,当着所有人的面化作了一朵亮灰色的云。
然后——
“轰隆!!”
刚出现的小雷云打了个喷嚏,在狭窄的车厢里炸出一道亮光来,雷声大得李叶头皮发麻,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然后爆发出熟悉的纳扎尔式尖叫。
伟大的观测之眼再度沉寂下去,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想出现。
小雷云就左晃晃右转转,随后找到了麻娘的头顶上,舒舒服服地窝下。
麻娘:……
“这是?”
警官惊愕地看着那边还闪着电光的云朵,只觉得科学的三观都要被震碎。
他听见女人毫不在意地开口:“这是小雷云,可以暂时抑制住变异人群的活动范围。你们身后那辆车里我也放了一朵。”
警官唰地一下回过头,坐在他身边的余鹿甚至能听见监护人脖子发出的脆响:“你什么时候放的?!”
车里面明明关上之前什么也没有!
罗诗琴顺手又从脑袋顶上的淡色小雷云体内抓出一打把符纸,闻言顿了一下:“差点忘了。”
说着,所有人就看见她抬手在自己头顶上摸摸,原本空无一物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朵白色的云。
倒也不是突然出现,只不过是从无色慢慢变回了本来的颜色。
小雷云窝在罗诗琴的头顶上,作为陪伴她时间最久的一朵渡劫雷云,小雷云除了偶尔负责GT和新娘木偶的行程,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罗诗琴脑袋顶上的。
渡劫牌储存云,你,值得拥有(x)
“为了不被人问同款,一般它都是这种颜色,”罗诗琴把小雷云摘下,放到自己眼前,随后开始倒拎着云框框往下倒东西,“我记得之前放了挺多符纸的……”
小雷云哇哇给她吐材料。
于是狭窄的车厢里,飘出了不少棕黄色的符纸来。
警官犹豫了一下,随后弯腰从车厢地面上捡起一张符纸。
上面的墨字……怎么说呢,看上去很奇怪。
至少不管是哪种书写方式,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效果——墨色的液体就像是活水一般流动,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比起符纸,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渡劫雷云”,上面就只有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甚至符纸的字他都能看出来,这真的有用?
警官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场的两朵云,回想起之前听到的雷声以及雷声带来的效果。
警官:……三观一碎再碎。
掉出来的不只有“渡劫雷云”,还有写着其他的符纸。
梅华月问了一句能看吗,得到不在意的肯定后,也满怀兴致地捡起符纸来。
现在车厢里不少人都关注着从小雷云体内飘出来的符纸,只有余鹿盯着不知道怎么掉到自己脚边的相机,有些犹豫地拿了起来。
罗诗琴还在拎着小雷云哐哐往外面倒东西呢,就看见自己视野范围里忽然出现了一台相机。
罗诗琴:?
这东西……不是和问问送她的毕业礼里面一同被送过来的东西吗?
和新娘木偶、工牌不一样,这台相机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功能,所以罗诗琴也只是用它拍过一次照片后就没再使用了。
按理来说,她和小雷云交代过,等会让它吐东西不包括这玩意儿啊?
是的没错,这场拎着小雷云哐哐往外倒符纸是她和小雷云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印证罗诗琴的身份。
小雷云跟着罗诗琴的时间最长,只要没被污染,它的智商就占领高地,完全能get到罗诗琴的任何一个眼神。
她又把还在假装哇哇吐道具的小雷云拎正:“你先别吐了。”随后,她抬头看向把小相机捡起来递给自己的白发少年。
余鹿没办法说话,就只能用实际行动去告诉她。
警官还在研究这些写着不同字的符纸,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所以余鹿只好自己动起来。
这小巧精致的相机看起来就和这一大堆的符纸不一样,余鹿就猜是不是不小心掉出来的私人物品,他老实地将东西捡了起来,简单看了下外观有没有被磕坏后,就想还给罗诗琴。
罗诗琴把小雷云转了个面,让它也看一看余鹿手中的东西,然后用眼神不动声色地询问:‘你掉出来的?’
小雷云无辜地打了个闷雷。
“……谢谢。”罗诗琴接过了相机,说道,“可能是不小心掉出来的,总之谢谢你。”
不可能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小雷云不会犯这种错误。
罗诗琴把它再度放回头顶,随后摸索起这台意外出现的相机来。
里面依旧只有一张照片,是她两个多月前,结束了迷雾小镇的事情后与学校大门的毕业合影。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相片。
相机在摸索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误触哪个按键,忽然一声照片被拍下的快门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
罗诗琴行若无事地将相机再度塞回小雷云体内,随后微笑着看着对面坐着的警官道:“现在可以相信了吗?”
“……”警官捏着符纸苦笑一声,“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不相信吧?”
梅华月深有体会地点头。
罗诗琴低声笑了一下,随后侧头看向李叶。
“纳扎尔,”她忽然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女人头顶上的小雷云适当地炸了一声响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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