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正旦前。
大将军之长子刘禅的与天子书,到了北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长安和洛阳都修缮好了?”
“哎呀,大将军果真是大汉的忠臣啊!”
“两汉都城,由天子自行选择!”
“哎呀,这都是那些个大官们的活儿,和咱有何关系?”
“要我说啊,丞相早日在咱们这儿也推行计口授田制就好咯,那咱小老儿还能分个一亩三分地,好歹也能打点儿粮食。”
“哎,现在虽然也能打点儿粮食,也能吃个半饱,可家里人一旦生病,咱们连病都看不起啊。”
“叔,可莫要说了,官军过来了。”
见着远处有一队士兵过来,附近的百姓登时散去,各自回家去了,寒冬腊月的,也没人乐意在外头吹风。
若非是得些消息,互相说几句话,谁也不乐意出门。
荀彧见着百姓们登时散去,心里复杂,但并没有说些什么。
既然来年曹操要推计口授田制了,那么,这屯田制也得动,是以他需要到地头上查看一下形势。
可没有想到,这里的百姓,有如此的不欢迎官兵。
如今曹操麾下的屯田制分为民屯与军屯。
民屯为招募之流民,每五十人为一屯,屯置司马,其上置典农都尉、典农校尉、典农中郎将,不隶郡县,每岁收成与国家分成:使用官牛者,官六成而民四成;使用私牛者官民对分,屯田农民不得随便离开屯田。
军屯则以士兵屯田,每六十人为一营,一边戍守,一边屯田,所得收成,除去所用与粮饷外,尽皆上交。
而这,也成为了曹操军粮最主要的来源,但所谓流民,在战乱以前,也是大汉的百姓啊。
一路行来,荀彧听了不少消息,更多的,是关于刘禅与天子书的消息。
刘备因推广计口授田制仍在交州,还未赶回许昌,所以临近新的一年,刘禅便代替其父向天子上书。
照常客套后,说了一番刘备计口授田制推广的进度,而后又说了长安与洛阳皆已修缮完毕,希望天子能带百官还于旧都。
并且,附带上两张绘图,画的是如今的长安与洛阳。
朝堂上的反应,荀彧早已知道。
汉室旧臣们欣喜不已,没有人反对,有赞成刘协都长安的,有赞成刘协都洛阳的,即便到了如今也还未定下。
而刘协的反应,欣喜之余是很快平静下来,平静的让他有些看不懂,这小皇帝,到底也是在各种困境之中有了些成长的。
其实,若是可能,他也希望这天下的战争就此为止,可事事不尽如人愿啊。
若是曹操不争,那么曹操的下场,不会比世家好到哪里去。
于刘备而言,同样如此。
所以,他们二人无法后退。
也因此,作为曹操的谋臣,荀彧也就无法后退。
“令君,如今天寒,这些个屯民不愿出来受冻,也是常情,还请莫要见怪啊。”荀彧身边,一名中年男子无奈的道。
“无妨,在下也不过是来看看如今屯田是个如何模样。”
“诺,下官还备了些薄酒,到时候也请令君除些寒气。”
“合该如此。”荀彧笑笑,没有拒绝。
这天冷的情况下,喝点酒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不仅要知道如今屯田的情况,也想知道这些个底层的屯田官员心中是个什么想法,或者是否有一些不错的建议,所以,就得给人家机会。
只不过,此时的丞相府,却没有那般轻松了。
“好一个刘备。”曹操感叹,“好一个刘禅,区区小儿,倒也扬名天下了。”
曹丕跪坐在曹操的下方,低着头。
好么,现在他不仅要被自家弟弟比下去,还得被别人家的孩子也比下去,想想就憋屈。
反正在曹操眼里,他曹丕就是没有别人好啊,可如果大哥还在,父亲也只会在意大哥吧。
“子桓,你说说,天子该都长安还是洛阳?”曹操看向曹丕,笑问。
曹丕对着曹操行礼,而后道,“哪儿都不去。”
“为何?”曹操再问。
“天子车架一动,便给了刘备迎天子的机会。”曹丕答,“如今之形势,天子是万万不可能到刘备那边的。”
曹操点头,“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得懂,那些个老臣难道看不懂吗?”
曹丕默,说实话嘛,站在各自的立场,都不算错。错的是立场。
而他身为曹操的儿子,自然也就没有选择。
“父亲既要推广计口授田制,也就不必在意那些个老臣和世家了。”
曹操听完曹丕这话,叹口气,自己这儿子,倒也是个狠绝的,虽然还不错,但日后若要应付刘备集团,也不够看啊。
“的确不必在意他们,但民心呢?”
曹丕琢磨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只要计口授田制推广开来,民心自然是在父亲这边。”
曹操再叹气,“罢了,为父今日累了,子桓先下去吧。”
“诺,孩儿告退。”
曹操见着曹丕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如今,他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丞相,三位将军来了。”侍从弯腰报告。
“请。”
不多时,三名带甲将领对着曹操见礼。
“文谦,文远,文则,都坐吧。”曹操温和的笑着。
“谢丞相。”三人正是乐进、张辽与于禁。
“此次召你们三人过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交付。”曹操面色严肃。
“但凭丞相吩咐!”
“大将军修缮好了长安与洛阳,此事可知晓了?”
“是。”
“天子若是择一而都,兵马一行,尔等可有办法保天子周全?”
三人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所谓的保天子周全,是要让天子不被刘备抢走。
“不若以空的天子车辇诱之?”很快,乐进开了口。
“不妥,末将敢问丞相,天子到底要都长安还是洛阳?”于禁不赞同,而是看向了曹操。
曹操笑着,“便洛阳吧,长安到底远了些,不安全。”
三人这才对视一眼,各自思索了起来。
这一仗,看似是天子要去洛阳,实际上,是曹操想引刘备的有生力量出来,想办法灭了。
若能让刘备遭受重创,那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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