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这女童的反应,黄月英只觉得难受。
她明白,在任何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亲身体会与道听途说,那是全然不同的。
又看了看周边的其他孩子,除去自己那些弟妹和少数人,其余人的衣着或多或少都有着补丁。
工人以及护卫们的孩子都要进学,是她成为楚安君后给大家的福利,虽说是福利,但其实是一项硬性规定。
因为害怕工人们不送孩子上学,她特地让宋博去调查过每个工人的家庭,若有六至十二岁的孩子,无论男女,便都要进学。
“肉呢?”黄月英于是蹲下身子,轻声问着。
女童自怀中拿了一块用写过字的楚纸包着的肉出来,哭泣着递过来。
黄月英笑着接过,打开纸,见到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炖猪肉。
她是不爱吃这个时代的猪肉的,因为膻味比较大,但这些对于其余人来说,却是难得的美食。
而后,将这块约莫一两重的肉给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最后咽下,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周大丫。”见黄月英吃了肉,周大丫心里反倒踏实了。
“那大丫你请阿姊吃了豚肉,阿姊请你吃糖好不好?”黄月英笑着问,“到时候大丫带些饴糖回去给你阿母吃,好不好?”
周大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仍旧低着头。
“小十三,让卖饴糖的小贩把摊子挑过来。”黄月英道了一句。
黄琮自是照做。
不多时,小贩挑着担子过来,还未见礼,便见那位女君抓了一块不大的饴糖,塞在了一旁的女童嘴中,“喏,阿姊请你吃糖。”
周大丫不敢吃,只含在了嘴里,流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黄月英笑着,“我大汉以孝立国,大丫没有做错。”
“可是……可是……”
“大丫这是孝道,没有错。”黄月英继续道,“阿姊觉得,大丫做得对。”
“可……”
“但是,大丫要长大,要长高,也要吃豚肉呀,所以,以后不许这么做。”
“可阿母病了。”
“你有阿姊啊!”
“真的……能喊女君阿姊吗?”
“当然。”黄月英很是自然的点头,“不仅是你,还有大家,只要年纪比我小的,都在我黄氏族学进学,便都能喊我一声阿姊!”
“阿姊!”
“阿姊!”
当下,便有十数个孩童喊了。
黄月英也乐得多了这么多弟弟妹妹,目光看向周大丫,“饴糖甜不甜?”
“嗯,甜。”周大丫哭着点头,“谢谢阿姊。”
“好了,阿姊请大家吃糖!明日都乖乖吃饭,好好进学,”黄月英随后大声道,看向小贩,“这位掌柜……”
“当不得女君一声掌柜。”小贩赶紧道,而后看向孩子们,“都过来拿!”
“谢谢阿姊!”
“谢谢阿姊~”
孩子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黄月英请他们吃糖罢了,一个个嘴巴也很甜。
黄月英又看着周大丫,“先把糖吃了,阿姊再带你去吃饭!”
而后,牵起了周大丫的手,往作坊方向而去,到了后厨,见得护卫们正狼吞虎咽的干着眼前的饭菜。
“阿楚?”甘宁好奇,这地方,黄月英一般不会来才是。
“小娘子?”
“见过女君!”
“见过女君!”
护卫们当下站起身,拱手见礼。
“诸位各自吃饭,不用管我。”黄月英觉着牵着的小手抓得紧了些,便知道她害怕了,随后看向一名帮工的妇人,“张婶,与我打一份饭食。”
“诺。”张婶应下,打了一碗满满的粟米饭,又加了三块大肉,还有一勺子的酱菜。
黄月英让周大丫坐下,吃饭,“大丫,阿姊还要请你吃晚食。”
“太……太多了。”
“吃不下的带回给你阿母,饭食可不能浪费。”
周大丫点头,然后便吃了起来。
饭堂内,护卫们便各自吃饭,看着前面那小人儿,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甘宁也是好奇。
看着这番景象,黄月英松口气,便陪着大丫把饭食吃完,吃不下的,让她带了回去,才送大丫出了庄子,“明日,要好好进学哦?”
“好,大丫一定记得阿姊的话!”
“回家吧。”
“嗯!”
见着大丫已经往家而去,身后,甘宁才开口,“今日何事?”
“正巧遇到族学下学,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认真进学……”黄月英摇头,“结果大丫说她没有。”
“为何?”甘宁不理解,这些孩子之中的很多人,以前都不可能有机会读书的。
“她母亲病了,给孩子们准备的午餐有肉,她便想带回家去。”
甘宁默了默,“然后呢?”
“然后?我把她藏起来的肉给吃了,请她吃了糖,请她吃了饭……”黄月英说着说着,却流了眼泪。
甘宁也是沉默。
这样的事情,他在当郡丞的时候,见过不少。他亦是人,心有恻隐,可却做不了什么。
“兄长,我是不是还走的太慢了?”
“没有,阿楚已经走的很快了。”
良久,黄月英才呼出一口气,“麻烦兄长去找宋叔,那工人们的名册,然后带护卫们一一去探查工人们家中是否有困难,若有,记录,而后解决。”
“也好。”甘宁便点头应下了。
这活儿,本不该护卫来做,但他们这群人,也该拉出去多遛遛才是。
……
南阳。
诸葛均看着桌案上的饭菜,叹口气,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诸葛亮问着,“怎么?不好吃?”
“兄长,日日都是如此,粟米饭再好吃,也会吃厌啊。”诸葛均有些抱怨。
诸葛亮沉了沉眼神,他们出自琅琊诸葛氏,可一路躲避战乱,如今能在南阳安身,还是借助了他大姊、二姊以及已故的叔父诸葛玄的关系,若不然……他和诸葛均,怕是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这一路也吃过不少苦。
可他作为兄长,自然是舍不得委屈幼弟的。
却没想到,养成了诸葛均这样的性子。
“既吃厌了,便不必吃了。”
“兄长?”诸葛均一看诸葛亮生气了,便急忙道歉,“对不起。”
“阿均无错,何必与亮道歉?”
“兄长……”
诸葛亮也不再回答,自顾自的吃着晚食,诸葛均坐在自己的位置前,看着案几上的饭食,硬是不敢动。
此时,若隐若无的哭声传来。
近几日,附近一户人家有人去世,正在办白事。
诸葛亮慢悠悠的吃着,一口接着一口,时不时还夹块萝卜,并没有再理诸葛均。
等到吃完饭,才开口,“你可知,马家老丈何故去世?”
“病故。”
“为何不求医?”
“家中贫困。”
“为何家中贫困?”
诸葛均默,他咋知道。
诸葛亮随后站起身,道,“想明白今日做错了什么,再睡,对了,把碗洗了。”
“嗯。”
诸葛亮摇摇头,出了屋子。
长身直立,站于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日头正巧完全的隐没于远处的群山之中。
风起,又带来几丝哭声。
长叹一口气,世道……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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