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 柯南将之前的几张纸翻出来,拿着笔打算再一次分析现在的状况。
柳原月在刚到寺中时柯南拿来的一堆药里找了瓶碘伏,摆在桌上, 说道:“虽然很不想打断柯南君的推理, 但是这么放着伤口是不行的哦。”
见柯南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的动作略显强硬,双手捧过男孩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
柯南顺着她的力道转身, 脸颊被固定住, 没有办法逃脱。他不得不对上对方的目光, 莫名有一种她在观摩着什么稀世珍宝的错觉。
他听到女生的语调中带着轻微的责怪:“柯南君总是受伤啊,这算是英雄的勋章吗?”
“哪里是什么英雄啦!”柯南被她的夸张用词闹得脸红, 赶紧否认。
菩提寺很穷, 不仅体现在没有钱修缮大殿,同时体现在了招待客人这一方面。桌子里的茶壶从从没有一根茶叶,只有清澈见底的凉水,好在是贵子阿姨烧过的, 用来清洗伤口倒没什么问题。
柳原月的左手捧着柯南的脸, 右手拿着棉签沾水, 一点点将男孩脸颊的细小沙砾洗掉。
“痛吗?”她问道,接着朝擦痕处吹了吹, “下次记得在人冲过来之前用麻醉针。”
湿热的气息洒在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好像都被她的温柔动作吹散, 取而代之的是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离得好近,近到漆黑的瞳孔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的身影, 翘起的眼睫根根分明, 每一次抖动都能被看清。
太近了……
近得像是要亲上来……
柯南感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慌张地挪开目光,好一会才回想起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内容,朝她解释道:“当时太紧张了嘛。”
只想到后面站着她,再多的一点也考虑不了,满心都是不能让她受伤。
“柯南君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柳原月换了根棉签,沾上深褐色的碘伏,轻柔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她问道:“是像现在这样吗?脸都红了。”
“是、是伤口的原因啦!”柯南开始找借口。
柳原月笑了一下,又说道:“柯南君在面对延识大师和西田先生的时候都很帅气哦,一点也不输给工藤君呢!”
她扭过男孩的脸,不让他躲避自己的目光:“不过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过柯南君那些话了,柯南君要不要提醒我一下呢?”
柯南以为她不会提这件事。
大约是因为她对人心中的想法太过了解,柯南觉得许多时候她都能轻易找出最令人舒适的互动方式,也从来不会提出让人难以回答的尴尬问题——除非她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继续逃避,只好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是个小孩子嘛,我说的话大人们总是不愿意认真听,但是月姐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愿意相信我。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亮的色彩绽放在其中:“月姐姐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既然这样……”柳原月脸上的笑容加深,“那柯南君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老师’?毕竟我可是在外人面前教了你那么多东西呢。”
“欸?”
这是柯南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
柳原月露出受伤的表情:“不是说都是我教你的?这样也得不到柯南君的一句老师吗?”
哪怕柯南没有她那种看破人心的能力,也能万分笃定,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演出来的。
但鬼迷心窍一般,他凑近眼前的女生,在她的耳边小声喊了一句:“月老师。”
“噗。”柳原月没忍住,笑了一声。
柯南被她笑得恼羞成怒,鼓着包子脸瞪她:“月姐姐,你笑什么啊!”
“不是,我以为柯南君会叫我‘柳原老师’,柯南君真的太可爱了。”她笑着捏了下男孩没受伤的左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真的超——级喜欢柯南君哦。”
像是气球被戳破了一个小口一般,肚子里的气恼都沿着空隙一点不剩地逃了出去,柯南红着脸点头,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也很喜欢月姐姐!”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大,又重复了一遍:“我最喜欢月姐姐了!”
于是发愣的变成了柳原月。
她眨了眨眼,凑近男孩看了好一会,才给出评价:“柯南君真是坦诚啊,以后也要这样哦。”
“什么以后?”柯南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理所当然又颇为扭捏地在心里想到,是指以后也要自己说“喜欢她”这种话吗?
“嘛。”柳原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柯南君会知道的。”
柯南不好意思追问,只能放空大脑地点头。刚才不管不顾说出的话此刻不断回荡在脑海之中,令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阵羞赧,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说得那么直白,一边又庆幸自己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即便她只把这个当成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但在他这里……是不一样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
柯南摇摇头,替柳原月将药物收好,重新回去在那几张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手机里都是延业大师与延空大师的尸体情况和死亡现场的照片,他观察过两人的致命伤,两人受到撞击的力度与角度都很是相似。
再仔细对比一遍,柯南确信道:“杀害延业大师的与延空大师的是同一个人。”
柳原月也是一个看法,她随手在延识的名字边做上标记,将他排除:“不是延识大师。”
她分析道:“延识想要得到钥匙,而延空知晓钥匙的存放地,那么就算延识要下杀手,也会在问出这件事之后,不可能将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毁掉。”
柯南问道:“也许他已经知道了钥匙在哪?”
在得到线索之后将延空大师杀害,这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可话才刚说出口,他就自顾自地否认:“不,延空大师不可能告诉他,至少要等到今天选出来继任住持之后。”
况且延业大师就是被禅杖击打致死,延空大师又怎么可能主动和手持禅杖的人独处?除非那根禅杖的出现并不突兀。
假如延识大师说的都是真话,延空大师深夜出门的确大概率是要去拿钥匙……
难道说,钥匙与禅杖有关?
恒行、恒思、西田晴树,这三个人的身影不断在他的眼前放映,这两日来每个人说过的话也同步浮现在他的耳边。
——“师父年岁渐大,不想继续当住持了,打算还俗,在这之前想将住持之位传给我们师兄弟中的一个。”
——“禅杖可是住持的象征呢,延业大师从不让人乱碰。”
——“延业大师与凶手相处和谐,以至于延业大师放心地让凶手举起禅杖,直到自己死亡还没有反应过来。”
——“‘棒喝交施’的确是禅宗的一种教学方式。”
——“恒行是十七年前到寺里来的。永善大师看他性子老实,做事耐得住,就让延业收恒行当个弟子,也算是给他个归处。”
——“永善大师觉得他颇具慧根,是个有佛缘的孩子,每日带在身边教导。若是永善大师尚在人世,估计也会将恒思收作亲传弟子。”
——“那时候西田施主不比你大多少,可人家是真厉害啊,三两句话就把我们说怕了,我们还真的给他们签了认罪函,又按了指印,一式三份,年年拿着这几张破纸要挟我们。”
乱七八糟的线索混杂在一起,有用的,没用的,像是纠缠成团的丝线一般难以理清。
柯南静下心来,从延业大师的死亡现场出发,思考着这三位嫌疑人与延业大师的关系。
西田晴树等三名游客与寺院的关系始于十四年前,是延业大师弑师之举的证人,更是从此纠缠延业大师,年年来寺院之中对他索要钱财。
假如一个勒索了自己十四年的男人站在面前,哪怕他威胁着让延业大师将禅杖交付给他,延业大师也应当会心存警惕,更不可能给对方一击致命的机会。
按照这种逻辑,能够动手的只能是恒行或恒思。
作为自己的弟子,将禅杖交给对方是一件合理的事情,不论延业大师是主动还是被动,警惕心大概率都不会太高。但不论是时时刻刻都将寺院放在第一位的恒行,还是看起来随心所欲、丝毫不将寺院放在心上的恒思,都不像是会对延业大师与延空大师痛下杀手的人。
柯南再一次转变思路,从他们的动机入手。
西田晴树长年累月向延业大师三人索要钱财,没有任何理由杀害他们,否则他就只能向今天这样,改而向恒行继续勒索。
至于恒行,从他在观雪亭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晓永善大师的事情,那么他杀害延业大师的理由只会是因为住持之位。可倘若延空大师也是他杀害的,又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延空大师也是竞争者之一?
再说恒思,他对住持之位一直是拒绝的态度,他的动机大约是替永善大师报仇。可他与永善大师的感情有深厚到这个地步吗?假如是他将延业大师与延空大师杀害,他单单是为了复仇吗?
这么想来,凶手仍然只会出现在恒行与恒思之间。
还有那根禅杖。禅杖分明被留置在藏书阁,将之拿出来的究竟是凶手还是延空大师?
假如延空大师是为了得到钥匙而偷偷摸摸去拿禅杖,凶手又是为了什么去往藏书阁?也是想要得到钥匙,还是有其他原因?
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来,柯南用力握住铅笔,笔尖在白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小的印子。
可恶,凶手到底会是谁?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思维的盲区,恒思怎么会知道永善大师的死亡原因?
就连下笠爷爷都没能找出真相,难道恒思连这种陈年旧事都一清二楚?
柯南闭上双眼,回忆起延识大师交代十四年前永善大师之死时的场景。
那时恒行整个人都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恒辨同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恒思——他始终散漫地站在亭子边缘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至极的延识大师,显然是早有所料。
——“小弟弟,在这寺里,是魔是佛,是善是恶,都由佛祖说了算,都得由佛祖亲自惩罚。”
恒思的话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柯南飞快跳下座椅,一边朝着门外跑去,一边对柳原月喊道:“我要再去一趟藏书阁!”
藏书阁的门关得很紧,因为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进出的大门被改造成了不能上锁的类型,以免再一次发生意外。
这样的条件之下,凶手或者延空大师,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有能力进来藏书阁取走那根禅杖。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柯南小心翼翼地走进案发现场。
在等待警方到来的时间里,案发现场被努力保护着,延业大师的尸体还没有被移动过,仍然俯趴在地上。
幸好是寒冬,藏书阁的构造也不保暖,房间里温度很低,尸体不至于腐烂,没有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绕过延业大师的尸体,走到原本摆着禅杖的位置。
当时的禅杖被极其随意地扔在延业大师的尸体边,现在这块被腾了出来,地上还能隐约看见禅杖的金属环扣留下的痕迹。
柯南想了一会,模拟起凶手来到藏书阁后取禅杖的情形。在弯腰时,他突然瞥见地面一处白色的浮灰。
之前禅杖被放在这里,恰好将这个小点遮住,又没人敢胡乱移动凶器,这才一直没被发现。
他拿手帕沾了一点,仔细观察着这种灰黑色的不规则粉尘——是烟灰。
柯南的脑海中骤然闪现一个人影。他直起身,后脑却猛地磕在了书桌一角。
“唔……”他捂住头,转过身看了一眼。
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头刚好与书桌桌面持平,蹲下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后面,这才撞了上去。
不对——
柯南的视线停在桌角。
书桌是榆木制的,原本被砂纸打磨得光滑的表面在长年累月的使用之下变得粗糙,已然生了毛刺。而在毛刺之间,有一根暗灰色的棉线夹杂其中,并不起眼,很容易忽视。
寺内僧人们的衣着大多相似,都是十分素净的僧衣,但大约是订做时在这方面的要求不严,颜色并不完全统一,稍有差异。
比如恒辨时常穿的就是一身浅灰色的僧袍,而恒行等人则是深色居多。
但今天他的确见到了一位衣服被勾破的人。
柯南对着桌子拍了几张照片,又翻出之前拍摄的做对比。与他记忆中的一样,这根棉线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出现的。
而它的主人大概率是那位深夜来藏书阁取禅杖的人。
他将证据包在手帕之中收好,犹豫了一下,走出了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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