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不要在意花多少内帑银,朕明确的那些必须落实好……”
袁可立还没有走近东暖阁,就听见天子的声音,这让袁可立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心里却生出疑惑,究竟是怎样的事情,竟然让天子这般重视?
在东暖阁外,一名宦官看见袁可立,转身就朝殿内走去,而其他太监宦官则静静站着,至于轮值的众大汉将军,一个个犹如雕塑般挎刀而立,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袁少卿,皇爷召见。”
不多时,在御前服侍的王体乾,匆匆从东暖阁走出,手里拿着拂尘,快步朝袁可立走来道。
袁可立不敢有迟疑,向王体乾微微点头,便随王体乾一起朝东暖阁走去。
而临近东暖阁之际,御马监掌印太监方正化低首退出,或许是心中有事,方正化没留意到袁可立看他,便转身朝乾清门匆匆而去。
会是什么事呢?
带着疑惑,袁可立走进东暖阁。
“给袁卿赐座斟茶。”
朱由校见袁可立过来,脸上露出笑意,见袁可立要行礼,伸手示意道:“大规矩就免了吧。”
“臣谢恩。”
在袁可立行礼谢恩之际,殿外走进几名宦官,或搬锦凳,或捧茶盏,动作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把这些奏疏,拿给袁卿看看。”
朱由校收敛笑意,指着一摞奏疏说道:“袁卿,朕此次召你进宫,是有要事。”
袁可立闻言,屁股刚落下,跟着就站起身。
此刻王体乾已捧着奏疏走来。
“坐下看吧。”
朱由校说道:“这里没别人,不必这般拘谨。”
“臣遵旨。”
袁可立先是一礼,随后接过眼前奏疏,便坐到锦凳上,只是袁可立的心底,却生出了疑惑。
自从萨尔浒之战案定性,袁可立就轻松许多,作为大理寺左少卿,虽说管着不少事,不过对袁可立来说,这些都是游刃有余的。
就像袁可立这等大才,不能留在中枢空耗,应去地方主持一方军政,避开勾心斗角的朝堂。
盘坐在罗汉床上的朱由校,见袁可立翻阅着奏疏,本舒展的眉头微蹙起来,心里暗暗感慨。
歪风邪气没有被扳正回来。
即便再有能力和主见的肱股,待在这中枢朝堂,多半也无法发挥作用,背地里遭受掣肘与算计,是极正常的事情。
何况大明不止有中枢朝堂,更有地方有司。
“陛下,这些都是真的吗?”
袁可立脸色微变,抬头看向天子道:“蓟辽总督、辽东经略呈递的这些奏疏,先前在朝……”
“这些是密奏。”
朱由校剑眉倒张,神情严肃道:“朕也希望这些不是真的,可事实上就是这样,触目惊心啊!
不管是辽东,亦或是北直隶,许多情况比朕预想的要严重,蓟辽总督这边,朕还能谴锦衣卫逮捕,但辽东却是鞭长莫及啊。”
难怪最近在京的锦衣卫少了许多。
袁可立暗暗道,只是这些情况是真的话,那辽事的危急程度,岂不比预想的要凶险很多吗?
一想到辽事,袁可立思绪就驳杂起来。
“爱卿再看看这份奏疏。”
朱由校抽出一份奏疏,“这是天津兵备道呈递的密奏,陈奇瑜在天津三卫做的,朕很欣慰。”
嗯?
带着种种疑惑,袁可立将手中奏疏放下,王体乾捧着奏疏走来,对于陈奇瑜,袁可立是知晓的。
当初奉中旨赴任天津兵备道,在朝引起不小非议,后来朝中出现其他事情,这股风潮才不了了之。
整顿卫所,清查屯田,聚民开荒,创天津水师……
奏疏上所书内容,被袁可立逐一看过后,袁可立在某一瞬间明悟,只怕在很早的时候,天子就在谋划辽事。
“想必爱卿也猜到了。”
朱由校开口道:“朕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对辽战事,建虏叛乱之事,仅靠辽地是不够的,想要镇压建虏叛乱,国朝必须要绝对支持。
可萨尔浒之战的惨败,给朕敲响了警钟。
如若国朝不能统筹好内外,想要发挥应有成效,继而对建虏展开雷霆一击,恐是很难的事情。”
袁可立点点头表示认可。
负责萨尔浒之战案亲审,从杨镐处知晓不少真相,结合梳理的奏疏和案牍,袁可立知晓那一战惨败是注定了。
从筹备那场平叛战以来,辽地看似平稳实则却很乱,不仅如此,中枢朝堂也好,关内也罢,其实也都是这样。
国朝是征调很多精锐赴辽,但终究是外线作战,反观建虏却是以逸待劳,加之辽左一带恶劣的环境,这导致那一战最终的惨败。
“爱卿,朕打算在山东下辖登莱两地设镇,设法筹建登莱水师。”
在袁可立思虑之际,朱由校神情严肃道:“爱卿可愿为朕分忧,奉中旨赴任山东,接替赵彦就任山东巡抚,巡抚山东等处地方督理营田兼管河道提督军务?”
“!!!”
袁可立心下一惊,这要是敢传出宫去,势必在朝野间引起哗然啊。
“陛下~”
袁可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朕知道…爱卿若奉中旨,势必会被人非议。”
朱由校摆摆手道:“只是眼下辽事之紧迫,让朕无法跟有司去扯皮,趁着吏部尚书没有明确,朕要尽快布局辽事。
让毗邻辽地的蓟辽总督辖区,与辽东隔海相望的天津三卫和山东,皆能由我大明肱股坐镇,如此辽事有任何变故,朕也可以在京从容面对。”
原来吏部尚书一直空悬,陛下是为了辽事啊。
此事在朝引起怎样的风潮,袁可立是清楚的。
袁可立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些。
“臣愿为陛下分忧。”
而听到这些的袁可立,心底也下定决心,朝天子行跪拜之礼,神情严肃道:“山东下辖的登莱两府,与辽南隔海相望,如若真能设镇,编练登莱水师,那辽地如有变故,则可从快驰援辽地。”
“这正是朕之所想。”
朱由校从罗汉床上下来,朝袁可立走来,面露欣慰道:“时下大明官场之歪风邪气,朕也算见识到了,如若让爱卿就任登莱巡抚,免不得要有掣肘。
既如此,索性朕就让爱卿去赴任山东巡抚,至于赵彦便召进京就任兵部左侍郎,朕知晓此人对兵事有独到见解。
此去山东,爱卿领右都御史衔,巡抚山东等处地方督理营田兼管河道提督军务,赐王命旗牌,赐蟒袍,朕会谴人随爱卿同去山东,待爱卿熟悉山东军政,如若有任何需要,可直呈密奏进京。”
“臣领旨谢恩!”
袁可立情绪感慨,眼眶微红,顺势就要跪倒在地上,却被朱由校搀扶住,这份信赖让袁可立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命旗牌,不是谁说赐就能赐予的,这代表着便宜行事的特权,遇到紧急事态,可无需向朝廷奏明,便可先斩后奏。
事实上从朱由校御极以来,仅有三人有此等殊荣,辽东经略熊廷弼,蓟辽总督王在晋,巾帼女将秦良玉。
而接任山东巡抚的袁可立,就是第四人!
有太多的事情,是独在京城无法完成的,作为大明的天子,朱由校不可能离开京城,那么他需要一批栋梁,在地方帮他解决问题。
“爱卿去了山东,要珍重身体。”
看着略显激动的袁可立,朱由校语重心长道:“朕给爱卿一句话,事虽难做则必成,路虽远行则将至,山东,朕就交给爱卿了,有些事情,爱卿必须要做好,哪怕再难!”
“臣定铭记于心!”
袁可立作揖行礼道:“请陛下放心,臣到了山东,定会尽快熟悉军政,让登莱两府设镇,筹建登莱水师明确下来。”
“朕相信爱卿。”
朱由校接过王体乾呈递的卷宗,递到袁可立面前,“这些是朕的一些设想,爱卿在熟悉山东军政后,便审时度势的逐一明确吧,如若有不符时宜之处,爱卿不必强行明确。”
“臣明白。”
袁可立恭敬的接过卷宗。
山东巡抚一事明确,也让朱由校松了口气。
或许说袁可立赴任山东后,可能赶不上那场辽左之战,可以起到的作用或许也不大,但山东这块要地,有袁可立坐镇,朱由校才能在京城睡个安稳觉。
毕竟除了辽事之外,山东还有别的事情要发生,朱由校必须要提前布局才行,这些都需要一位有能力,有主见的栋梁才行,而袁可立恰恰就是能让朱由校放心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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