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六月,整个城市就好像变成一座巨型蒸笼,热的人干什么都没心情。
八十年代的电力供应,拉闸限电是主流,即使是京城,缺电的情况也很常见。
夏天想要吹空调简直是做梦,因为有的时候即使有电,电压也根本带不动。
两个人的结合,往往都是相互影响,相互磨合的过程。
跟徐建军在一起久了,廖芸也把他对待事物的态度学了个七七八八。
做事的时候雷厉风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休息的时候有滋有味,从来不会没苦硬吃。
屋里实在闷热,徐建军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面一边纳凉一边喝茶,廖芸就抱着闺女坐在秋千上感受微风荡漾。
“你嫌热还喝茶,简直是自作自受,等下又要出一身汗了。”
“出汗才是身体调节最有效的降温方式,等下把小莱莱哄睡,咱俩再练几招,一起出汗,然后冲个凉水澡,完美。”
“完美你个头,这么热的天,我才不陪着你疯呢,弄的全身黏糊糊的,多难受啊。”
徐建军嘿嘿笑了两声,廖芸还没有深切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湖险恶,等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见他没安好心的贼笑,廖芸没好气的从秋千上下来,把闺女丢给徐建军。
没有了小莱莱这个累赘,廖芸一个人欢快地荡了起来,伸直了长腿从徐建军身边掠过,那种自在感,是在真正深爱的人跟前才有的状态。
小莱莱还以为妈妈给她做什么游戏,站在徐建军腿上手舞足蹈,开心不已。
正当他们一家人享受这午后闲暇时光之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徐建军瞥了眼大黄,它只是耳朵竖起来听了听动静,又抽了抽狗鼻子,然后懒洋洋地重新躺倒在地上,看狗的反应就知道,外面人一定来过他家。
廖芸在秋千上玩的正欢,于是徐建军把闺女放在婴儿车里,自己起身去迎接客人。
慢悠悠地打开大门,看到齐蓓哭的梨花带雨地站在外面。
一向喜欢清新可爱打扮风格的她,此时大热天却穿着素衣黑裤,胳膊上还缠着白布。
联系到前段时间她没去漫画室,一直在医院陪着妈妈,徐建军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齐蓓红着眼睛摆开架势要下跪,徐建军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徐哥哥,我没有妈妈了。”
只是简单地说出这句话,就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齐蓓扑到徐建军怀里不停的抽泣。
虽然此时双方都是衣衫单薄,但这种情况下,徐建军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轻抚齐蓓后背,试图让她先缓过劲儿。
可这丫头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对象,安慰一点效果没有,反而让她哭的更伤心了。
廖芸听到动静,跑过来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刚好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
她还没有大方到任由自己男人充当空调,心里自然是有些恼怒的。
可听徐建军怀中女的好像是在哭,廖芸没有第一时间发作,只是问了句。
“建军,怎么了?”
齐蓓听到问话,挣扎着脱离徐建军怀抱,然后又一头扎进廖芸怀中,好像失去了说话能力,真是我见犹怜,一下子把廖芸的火气给浇灭了。
廖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徐建军,等听到齐蓓是因为妈妈刚去世才这样的,瞬间只剩下怜惜之情。
“好了,小蓓不哭,节哀顺变。”
夫妻俩一起安慰齐蓓好半天,她才稍微好点。
这边哭声刚歇,另一边又有一个尖锐的女高音闹腾起来。
骤闻噩耗,他们都处在悲伤的情绪中,又忙着安慰齐蓓,就把葡萄架下面的徐莱小朋友给忘了,于是就出现了哭声此起彼伏的状况。
“你在家哄孩子,我跟着齐蓓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跟廖芸交代一下,徐建军就拿着车钥匙领着齐蓓出门。
见她只是机械地跟着自己,徐建军不得不把副驾驶门打开,拉着她坐进去,又细心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打着汽车,徐建军也没有急着出发,拿出手套箱里的干净毛巾递给齐蓓,让她擦拭一下眼泪。
“你弟弟现在在哪儿?有人照顾没有?”
“他这段时间都是我小姨照看的,妈妈走得很突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早知道我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了。”
“你爸爸目前在哪儿?”
徐建军不好直接问任素平遗体是不是还在医院,那样可能又要勾起齐蓓的悲伤情绪,于是问齐致中的所在。
“已经带着妈妈回我们家了。”
徐建军点了点头,一打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
按说他跟齐致中非亲非故,没有必要参与这些后事的处理。
可既然通知到他头上,还是要尽一份力的,何况看齐蓓的表现,明显是把徐建军当成是精神依靠了,不然她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别太伤心了,你妈妈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因为她的离去而伤了自己。”
“徐哥哥,昨天妈妈还跟我有说有笑的,说要看我穿上嫁衣的样子,今天他们就通知人走了。”
生离死别的这个关口,就算是花甲老人都不一定能豁达地面对它,何况是齐蓓这样还没有成年的小丫头。
徐建军也没有讲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那样显得假大空,起不到一点效果,还不如教她面对事实,活出该有的样子。
“人生就是这么的无奈,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咱们没法改变,那就尝试着过好每一天,让生活变得有意义,让人生充满色彩,这样才不妄在这个世上走一遭,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深爱自己的人。”
“这个时候你爸爸需要一边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一边还要筹办各种杂事,你弟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所以也给不了你多长时间消弭自己的苦痛。”
“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能通过自己努力和天赋在漫画领域描上属于自己的风采,关键时刻也能为你家人分忧,一起给你妈妈送行。”
听了徐建军不遗余力的鼓舞,齐蓓伤心欲绝的表情略微有所缓和。
“谢谢你,徐哥哥,不管是你曾经慷慨解囊,帮我付手术的费用,还是后来引导我步入漫画这个行业,都对我帮助很大,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
“咱俩都这么熟了,你这谢谢显得有些见外,好了,不哭了,做一个坚强活泼的好姑娘,给你弟弟树立一个需要仰望的榜样。”
等到了齐蓓家里,这里已经忙作一团,齐致中看见齐蓓,长长地舒了口气,已经到嘴边的训斥,变成了温柔的话语。
“蓓蓓,别乱跑,爸爸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找你了。”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徐建军说道。
“徐老弟,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蓓蓓她不懂事,希望你别介意。”
“怎么会,我过来也是分内之事,嫂子以前可没少自己做饭招待我,齐哥,节哀顺变,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一切都有人操办,既然你知道了,等明天素平出殡的时候,也过来送她一程吧。”
天气热,丧事都是从简从快,听出了齐致中话里的送客之意,徐建军点了点头,就准备告辞。
结果齐蓓拉住他胳膊不松开,齐致中看到闺女表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让小蓓带你去屋里坐坐,喝口水再走吧。”
跟着齐蓓走到里屋,看见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拉着什么都不懂的齐欢,正逗着他玩。
这应该就是齐蓓口中帮忙照看她弟弟的小姨了,看对方年龄也就三十来岁,长相跟任素平看不出任何相似的地方,应该不是亲妹妹。
齐蓓跟女人打了个招呼,抱着弟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他都还不懂事,就已经失去妈妈,不由得悲从中来,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可看到身后的徐建军,齐蓓抹了把眼泪,强颜欢笑地把弟弟重新交给小姨,然后拉着徐建军走向自己房间。
见齐蓓拿出茶杯,真要给自己倒水,徐建军连忙阻止道。
“别忙了,你去我家的时候正在那儿喝茶呢。”
徐建军在齐蓓闺房扫了一圈,看到床上堆放着一只大大的草莓熊抱枕,他记忆力很好,应该是当初齐蓓病愈回国,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的。
“徐哥哥送的礼物,我都当成宝贝收藏着,去年送的那个音乐盒,我锁在抽屉里,就怕齐欢给我弄坏了。”
“礼物就是给自己某一时刻给自己带来快乐,过了那个阶段,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没有必要一直保存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我再送你就是了。”
听到徐建军的话,齐蓓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这段时间可能没法去漫画室那边,会不会耽误漫画发表啊?”
“事出有因,你就放心大胆休息调整,一时半会影响不了,就算时间再久点,不是还有我嘛,你不会以为我放手给你们创作,就真的是撒手不管吧?”
齐蓓闻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徐建军在漫画方面的水平,现在没有人敢于质疑。
漫画产业这几年在小日子迎来了爆发期,各路英才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但不管是曾经的老前辈,还是异军突起的后起之秀,谁都不敢在徐建军面前逞能,他目前是独一档的存在。
漫画室那边小日子合作方派来的代表,全都是徐建军的忠实拥趸,她们看徐建军的眼神,连齐蓓都感觉好笑。
除了是赏她们饭吃的财神爷,还是她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神明。
齐蓓就亲自见到过,徐建军只是象征性地勉励小仓麻希几句,她就激动的失声痛哭,说的一些肉麻的话,让齐蓓听了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在房间里跟齐蓓聊了一会儿,徐建军找个理由告辞,这次她没有继续挽留,只是交代徐建军明天一定要过来。
徐建军离开的时候,看了眼摆放在院子里棺木,默默离开。
他不知道任素平如果没有固执地生下齐欢,能不能健康地活下去,可人生没有那么多假设,生来死去,选了之后就只有一条道。
回到家里,廖芸看徐建军情绪不高,也没有打扰他。
一直等到徐建军主动把她揽入怀中,廖芸才忍不住问道。
“齐蓓妈妈今年才四十出头吧?真是可惜了,她身体一直这么弱吗?齐蓓从小的心脏病,是不是就是遗传的她?”
“基因方面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没有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只是以后齐蓓和她那个弟弟就是没娘的孩子了,失去了头顶上的半边天,对他们成长影响还是很大的。”
“你们走之后我跟表姐打电话了,她说老齐很受上面一位领导看重,本来短期内就会列入升迁考察,就是不知道爱人离世会不会影响职位变动。”
刘欣洁以前就是齐致中的下属,她跑去小日子历练一圈,回来之后如愿以偿地上了一个台阶,消息从她那儿传出来,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只要不在关键时刻犯一些原则性问题,就不会影响结果。
“你表姐还真是个官儿迷,永远都想着进步,不管是升迁还是原地踏步,对咱影响不大,你男人现在已经慢慢脱离这些世俗的束缚,遨游于三界之外了。”
“就你能吹,还有,什么叫你表姐,你是不是下意识还不拿我当一家人?”
“冤枉,咱俩娃儿都生了,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刚才只是口误。”
廖芸没有不依不饶,而是八卦地问起了齐致中的情况。
“你说老齐会不会续弦?齐蓓弟弟还那么小,如果没个知冷知热的身边人照顾,总归是不方便。”
这次徐建军没有铁口直断,齐致中和爱人伉俪情深,这是看在眼里的事实,但男人的阵痛期有多久,徐建军再清楚不过。
何况老齐正是四十一朵花的年龄,再加上身居高位,都说权力和金钱是男人最好的春药,焕发第二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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