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传法
三月后。
天机阁,道隐峰。
两人联袂而至,身上风尘未散,透着几分匆乱。
“道隐峰?”
“终是到了。”
两人之中,男子转首,向同行的白衣女子说道:“本以为能与梦瑶你把臂同游,一览寒江秋月,不像竟出了这种事情,当真天意弄人。”
女子白衣,胜雪无暇,轻纱掩面更显神秘,美眸若幽谷空灵,一派沉静淡然,对此话语,只是轻笑:“天机道隐,风光秀丽,何逊寒江秋月?”
“道隐风光,自然不差,但奈何人心诡谲,坏了这天地美景。”
男子摇了摇头,远望隐峰,似已见到内中风云,明争暗斗,
女子一笑,却不在意:“畅谈天下风云,古今治乱兴衰,也是趣事,宁兄逍遥已久,何不随梦瑶入这凡尘,纵看天下风云,人情世故?”
男子听此,只能轻叹:“既然云仙子都如此说,那星河便舍命陪君子罢!”
“哈!”
两人相视一笑,话语声中,已入山门。
入山门,奉拜帖,不过片刻便见一人迎出,正是天机首徒李泽山。
“云仙子与宁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我道隐峰蓬荜生辉。”
“李阁主言重了,我等二人,何德何能?”
三人寒暄一阵,便见宁星河出声询问:“不知其他人到否?”
李泽山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如今正在内中吵闹呢。”
云梦瑶神色不变,似乎已是意料之中:“那还请李阁主带路。”
“请随我来!”
李泽山也不多言,领着二人便往峰内而去,很快便来到一殿之前。
未入殿门,便听言语交锋,阵阵吵闹而来。
“短短三月时间,二十八域,五十六城遇袭,其中不乏天南地北相隔万里之地,那人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会分身之法,竟能同时在各域搅乱风云,翻江倒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尔等心知肚明!”
“那人如此做法,便是想搅乱天下风云,好从中发展做大,尔等不思除此大害,反而浑水摸鱼,助其成势,如此做法,不是狼狈为奸?”
“墨无意,无凭无据,你不要血口喷人,谁人与他狼狈为奸?”
“我圣门几处分坛,也受此人袭击,损失惨重,照此说法,那定是伱们这些道貌岸然之辈与此人狼狈为奸,合谋施为的了?”
“魏无道,你休要信口雌黄,我等怎会如此行事,当真人人都如你魔门妖孽?”
“哼,尔等道貌岸然之辈,衣冠禽兽之徒,竟还有脸说他人邪魔妖孽,无耻之尤,当真作呕!”
“一上来就给人扣黑锅,那还谈个什么,各回各家,闭门等死吧!”
“养虎为患,死不自知,此人之前不过抱丹修为,便能挫败陈破军等元丹,如今才过去多少时日,连神桥武者都失陷他手,再任其做大下去,只怕下一次遭难的就是在座的诸位了。”
“此人当年问道至强,以一人横压天下,可见其妖孽之资,后又入战神殿中,参得图录玄机,真武奥秘,如今死而复生,更是高歌猛进,若再放任自流,由其做大下去,诸位难道想要这天下,再多一位盖世无敌,唯我独尊的天武大帝吗?”
“未必没有可能,当年周朝国势何其之盛,保不准就有什么余孽混在我等之中,如今见其宗祖回归,自然费尽心机,为其遮掩,否则哪有这般局面?”
“几月时间,此人频频动作,哪怕半真半假,也有上千武者失陷他手,各类奇珍,天材地宝,损失更是难记。”
“倘若他以此为资,再凭圣王舍利,吸取他人功力,化作自身精元,那我等很快就要面对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了!”
“如此关头,诸位难道还不能暂时放下争端,先除去这心头大患再说吗?”
“哼,我等携诚意而来,是这些伪君子心怀不轨,空口白牙,污蔑我圣门名声!”
“那人行动奇诡,来无影,去无踪,更有诸多奇异手段,甚能将千百人裹挟带走,莫不是当年在战神殿中,参悟到了破碎虚空之秘?”
“……”
吵闹阵阵,各执一词,争相不下。
李泽山摇了摇头,没有多言,领着云梦瑶与宁星河步入殿内。
方入殿中,便见三方人马相对,一派剑拔弩张之态。
云梦瑶美眸一扫,将众人收入眼中。
“天榜第八,魔门独命!”
“天榜十二,霸君狂徒!”
“天榜十五,墨剑无意!”
“……”
天榜天榜,放眼望去,殿内大半都是天榜留名之人,未来有望进境神武的顶尖人物,如今却分做三方,各执一词,犹若市场摊贩一般吵闹不休,叫人难看。
三方人马?
怎的三方?
白道圣地一方,黑道魔门一方,长青宫铁心堡天机阁等中立一方。
“云仙子?”
“星河兄?”
“你们也来了!”
见到两人到来,白道一方当即招呼。
两人也从善如流,入座场中,令气氛更为凝重。
李泽山来到主位,沉身坐下,看着冷眼相对的三方人马,也是大感头痛。
三月前,青域南山城,百花天香会,不明之人袭击,使得百花天香,满楼宾客一战尽没,全数失踪,天下风云,由此惊起,逐步生乱。
一个小小的南山城,能搅乱天下风云?
自然不能?
但若不止一个南山城,不止一个百花天香会呢?
青域南山之后,那人并未消停,反而频频动作,令天下四十八域烽烟四起。
时至今日,不过三月时间,便有二十八域,五十六城遇袭,近万武者遭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天下风云怎能不乱,十方势力怎能不惊?
乱也就罢了,更可恨的是,有人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千秋大劫,天地巨变,演成四十八域,幅员辽阔何止千万?
短短三月时间,此人竟能纵横千万里,往返二十八域,袭击五十六城?
怎有可能!
不说这二十八域,五十六城分在天南地北,相距甚远,就是距离相近,他也没有同时遇袭的道理啊,难道那人还会分身之法,能够同时袭击两处甚至三处地方?
显然不可能!
所以,如今乱局,不止是那人一手搅乱的结果,还有各方势力推波助澜的原因。
为何推波助澜?
难道他们狼狈为奸?
自然不是,只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而已。
二十八域,五十六城,近万武者失踪,这般战果最多只有一半是那人所为,其他都是黑白两道,圣地魔门,还有一些叵测之人,趁机渔力,打压对手的结果。
这让李泽山很是无奈。
都什么时候了,这帮人还在内斗?
有没有将他师尊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们不知道这养虎为患的后果吗?
李泽山心中无奈,但还是得收拾局面,沉声道:“倘若诸位还要做这无谓之争,那就请出道隐峰去,在外做过一场,生死自有命数,何必在此纷争?”
“……”
“……”
“……”
众人听此,皆尽沉默,不作言语。
李泽山幽幽一叹,继续说道:“那人手腕,行事作风,诸位皆尽知晓,我也不再多言,任其做大,犹若榻侧养虎,一旦虎大成势,结果可想而知,还望诸位知晓利害,暂且放下争端,携手先除此祸!”
“李阁主此言甚是!”
“此人厉害,我等岂能不知?”
“放任自流,必成大患,乃至灭顶之灾!”
“话虽如此,但此人手段非常,行踪奇诡,纵是神武尊者出手,也难寻见其踪。”
“长青宫的两位尊者,追寻那人三月有余,至今都未有收获!”
“此事,还得靠天机阁!”
面对李泽山话语,众人也收敛了几分,但终究还是将皮球踢回。
对此,李泽山也是无奈:“此人也通晓天机之术,造诣不在我天机阁之下,有趋吉避凶之能,所以才要诸位勠力同心,穷搜天下,令其无所遁形。”
“哦?”
虽然早已知晓此事,但一人还是做讶异之状,试探说道:“那人竟有如此能为,连天机阁的乾坤八卦,都不能推算其踪,锁其行迹?”
“若动用乾坤八卦,自然能锁定其踪,只是……”
李泽山冷眼一瞥,注视众人:“乾坤八卦,消耗甚大,纵是无涯师尊,也不能频频动用,窥测天机,所以,诸位能否保证,我天机阁锁定此人行踪之后,一定将其拿下,不会再有波折?”
“……”
“……”
“……”
众人听此,都是沉默。
“哼!”
李泽山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为表诚意,还是请神武前来,诸位尊者聚首之后,师尊自会动用乾坤八卦,一举除此天下大患,诸位意下如何?”
对此,众人仍是沉默,没有轻易表态。
李泽山也不理会,冷声说道:“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说罢,便起步向外而去,留下众人冷眼相对。
最终……
云梦瑶起身而去,犹若看客,一言未留。
众人也不再僵持,各自起身,向外而去。
……
另一边,道隐峰,乾坤殿。
“如何?”
一副玄虚而立,犹若峰峦的浮雕石碑之前,道无涯负手而立,眼观乾坤。
李泽山苦笑说道:“人心叵测,云波诡谲!”
“是吗?”
道无涯淡淡一声,全不在意。
李泽山眉头紧皱,疑问说道:“师尊,这些人等,难道真不将天武之患放在眼中,事到如今还这般勾心斗角,放任自流,由其做大?”
“未来之患,到底是未来之患,怎及得眼前生死险关?”
道无涯摇了摇头,平静说道:“冷傲天失踪之后,白道之势与日俱增,压得魔门节节败退,难以喘息,如今难得出了一个大周天武帝为其分担,转移压力,还能浑水摸鱼,趁火打劫,他们自是乐见其成。”
听此,李泽山虽有明悟,但仍是不解:“以那天武当年之风,大势养成之后,魔门必定遭灭……”
“难道白道势成,各大圣地,就容得下魔门各宗了?”
道无涯冷声一笑:“天武势成,何时势成,终究是未定之数,而白道压力却显著在前,如何选择,不必多说。”
“那白道……”
“魔门趁火打劫,白道又岂能轻动,令其有喘息之机?”
道无涯摇了摇头:“冷傲天,终究只是失踪,还未定论生死,再加上千年之期渐近,战神之争将开,白道意在整合大势,谋取破碎虚空之秘,与之相比,这天武之患,不过疥癣之疾,放任一时又何妨?”
这话听得李泽山眉头紧皱:“倘若白道得破碎虚空之秘,那此人确是芥藓之疾,不足为惧,但若是不能,任其做大,这芥藓之疾将来必成生死之患,于我天机道隐更是大敌啊!”
“所以说,人心难奈!”
道无涯眼神冷冽:“如今之计,唯有让这芥藓之疾,转为生死之患,令其人人自危,才能勠力同心。”
这话让李泽山眼神一凝:“师尊的意思是……?”
道无涯冷声一笑:“此人如今表现,虽然奇异不凡,但终究上不得台面,构不成神武之忧,所以只是芥藓之疾,但倘若他斩杀神武,夺得图录,那就是生死之患了。”
“斩杀神武?”
“夺得图录?”
李泽山惊疑说道:“此人还要对神武尊者出手?”
“不是要,是一定!”
道无涯摇了摇头:“千年之期将近,战神之争将开,于他而言也是巨大威胁,倘若有人取得破碎虚空,甚至掌握战神殿之秘,那他恐怕也难抗衡,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积攒足够实力,一同入局战神之争。”
听此,李泽山也明悟了过来:“想要积累足够实力,这般小打小闹远远不够,必须向神武传承下手,谋取战神图录?”
“不错!”
道无涯点了点头,轻笑说道:“如今天下,神武诸强之中,谁人有机可乘?”
“铁心堡!”
“陈天劫!”
李泽山眼神一凝,沉声说道:“陈天劫寿元将近,此人又有驱雷擎电之术,克制铁心堡玄铁神兵,若是时机把握得当,说不定真能取得铁心堡的杀破狼天劫!”
“不错!”
道无涯回过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战神图录,冷声说道:“杀破狼若落于他手,那芥藓之疾就是生死之患了,届时,黑白两道还敢放任自流?”
……
大厦将倾之时,或许有人能够力挽狂澜,澄清寰宇。
但更多的时候,更多人的选择,是加速用力,令大厦倾倒。
如此,非是不智,鼠目寸光,而是人心难奈,人性难改。
没有祸及自身,死到临头,谁管他洪水滔天,社稷崩坏?
所以,什么举世皆敌,什么天下共讨,根本不需要忧虑。
就他们那个德性,指望他们抛开眼前利益,当下矛盾,冒着未知的风险与背刺的隐患,齐心协力,不惜代价的结盟讨伐,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毕竟有的母猪真会上树,而他们……
他们要是做得到,那当年的大周就不会亡了。
除非这芥藓之疾,转变成生死之患,直接威胁到自身,否则他们是不可能联手的。
可都已经斩杀神武,成为生死之患了,许阳还需要顾忌他们联手不联手吗?
所以,此事根本无须忧虑。
反倒是……
“那是红颜榜排名五十一的琼花仙子?”
“那是地榜排名四十三的多情公子楚凌风?”
“那是地榜排名四十五的涛澜名剑张少白?”
“那位是地元山的周宗师……”
“那是……”
“李兄,你怎么也……?”
“段公子,你也在……?”
又一处山洞,人声惊乱,嘈杂一片,近千武者齐聚一堂,大半人神情颓废,渐成麻木,还有小半面色惊恐,不知所措。
周峰宇手握邪帝舍利,没有理会这些大呼小叫,吵闹不休的“新人”,专心将真元渡入舍利,尽量减少功力的消耗。
片刻之后,元功注完,在一名铁甲尸的冷眼注视下,周峰宇默默将邪帝舍利奉上,随即闭目调息,恢复亏损的内元。
整个过程,已经熟练非常。
三月时间,低头妥协的他们,没有等到神武尊者的救援,只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狱友。
时至今日,已有近千名武者齐聚于此,其中不乏他这样的神桥宗师,还有楚凌风,张少白等名列地榜的元丹高手,天骄奇才!
神桥也好,元丹也罢,如今都是阶下之囚,抱着越渐渺茫的希望,日复一日的为这邪帝舍利补充精元。
虽然没有什么性命之危,但这般窒息,这般绝望,还是叫人崩溃。
放眼望去,不少“老人”的神情,都是一派颓丧麻木,再无武者的意气风发。
他们还能逃出生天,重获自由吗?
周峰宇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在这样下去,那肯定会有很多人被逼崩溃,甚至行玉石俱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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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给人囚禁,当做精元供应的肉猪,对于武者而言是比死还要可怕的折磨,天长日久,自难忍受。
甚至都不需要天长日久,只短短三月,就有绝望崩溃的趋势。
周峰宇身为神桥宗师,虽然不至于此,但他有更深一重的考虑。
这一点,那人不可能考虑不到。
他会怎么做?
不管不顾,还是……
“肃静!”
一声轻语,压下众人嘈杂。
周峰宇眼神一凝,抬头望去,只见一人坐于石台之上,气如渊岳,更是深沉。
“他的修为……又精进了!”
众人见此,皆尽沉默,气氛更感压抑。
许阳却不在意,自顾说道:“今日,讲经说法,传下道法元灵真诀,尔等自行领悟,若有资质,入得门径,纵然不参图录,日后也可入非凡境界。”
“这……!?”
周峰宇错愕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讲经说法?
传道法元灵真诀?
不是大周武经吗?
不参图录,也可入非凡境界?
什么非凡境界,难道能比神武?
莫非这便是此人手段根由?
但如此功法,他竟愿相传?
究竟有什么图谋?
等等……!!
周峰宇眼神一凝,转头望去,看着与他一般错愕的众人,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些人,这近千名武者,只有寥寥几人如他一般为神桥宗师,余下尽是元丹抱丹,甚至未入气海丹境。
他们此生,有多少人,能够触及战神真武?
他要……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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