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早晨的练剑他从不缺席,早早就坐在竹林里的石桌边等我。
原来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也对,侯府嫡公子不是我一个小官家庶女能攀扯上的。我有些落寞,却也安慰自己,如此我也算勇敢了一番,我扯着嘴想笑,却笑不出,只能咧着嘴做出一个苍白的表情。
我觉得我的心很痛,像有无数只蚂蚁在那里游走,啃咬。先前挨的板子没让我哭出来,现在我眼睛一涩,竟落下泪。
收回手去擦,我却惊奇地发现,我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根红绳。
而后三日,苏家向我家下了聘礼与婚书,只是成婚的日期还得等苏家父母回来了再定。
原来侯爷与夫人陪着圣上去了近郊的避暑山庄。
侯夫人还来了一封信,笑苏少衡不愿同去避暑山庄是为了我。
我拿着苏家主母的信羞红了脸,我会永远记得那天,那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在提醒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活着。
夜半,我仍抱着婚书倒在床上一字一字地念着。
我想我终是能嫁给我喜欢的人,然后我们可以去南疆。公婆仁厚,也许会准我学兵法,做女将帅。
我以为这件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上天大约是想要与我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苏家下聘不过半月,郊外就传来了侯爷与侯夫人遇刺身亡的消息。
负责护卫调动的官员同天被抓进了大牢,审讯过后判了斩首,株连九族。然而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与苏家有些关联。
朝堂上不傻的官员都心知肚明这是圣上猜忌苏家功高震主,想出的狠辣的法子。人人皆感叹圣上这手段颇歹毒。
苏家是开国将领,后又镇守边疆数十载,说起来还同皇族祖上有亲,苏家侯爷与夫人也待人亲厚,便是政敌也倾佩三分。
圣上这做法,叫朝中武将寒心,却无一人敢上书劝谏。
我家当然也不敢表示什么,即使朝堂上人尽皆知我与苏少衡刚定了亲,即使我们沈家受了苏家多年的照顾,爹爹也不敢上书,连朝会都称病逃了过去。
不过三日,苏家旧日交好与势力便一个个倒台,逃窜而去。苏家这几十年的大树一夕之间便树倒猢狲散,偌大的侯府只剩下苏少衡一人。
那日我偷溜出家门,去见了苏少衡。
侯府早不见昔日荣光,听说前日苏少衡打发了所有下人,此刻府中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人声,阖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带,祠堂中只点了几盏烛,月光下依稀可见堂上跪着一人。
苏少衡跪在蒲团上,确是活着,可双目映着微弱的烛光不见一点生机,他只是干枯地跪着,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已出鞘,嵌入掌中,沁出鲜血。
察觉到我来,他沉着声开口,“滚。见风使舵的东西。”
那时我与苏家的婚约已经被爹爹随便寻了一个借口取消,在旁人眼中,自然是树倒猢狲散小门攀龙附凤的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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