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合金制成的桥梁上,上面刷着一层漆,乍一看就像是木头做成的,底下是被微风扬起浅浅波纹的水,凉风一片一片的吹过每一个角落,空气新鲜的不像话。
方尔仰着头靠在身边的木桩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那么几缕穿过不知名的大树的阳光碎片落在她的脸上,照的她细腻如白瓷的脸像是完全没有毛孔一般。她过了好半天,光着的脚才在水里面晃了晃,带起一阵波浪翻涌,有细细的水声,腿上摊着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这个季节到这个景点来的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时不时的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路过的人都会朝方尔看一眼,然后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方尔感觉自己脑子清醒了些,才又揉了揉眼睛睁开,目光落在悠远的另一边。说不清这些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可就是心旷神怡,刚刚晒着太阳她就想睡觉了,于是眯了一小会儿。
这里说是海,其实就是个人造湖,不过风景怡人,水质清澈,又有环海公路,倒是个闲暇时的好出去。她一直都在上学,虽然没有攒到什么大钱,不过加上上了这几个月的班,身上还是零零碎碎的有两三万块钱,她不敢跑远了,怕到时候没了钱落得一身狼狈,也不敢回家,怕妈妈太过担心她。
腿上这本书是在列车上买的,列车员推说是什么励志学,方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就买了一本,丢了两三天都没有看过,今天才找到机会看看,虽然在这种环境这种地方,略有zhuangbility的嫌疑,可她花了二十大洋买的,总不能就这样压在书包底下永不见天日了吧?不过刚翻了几页,她就看的有些头脑发胀。都是些心灵鸡汤罢了,配合着几个小故事,空口谈着人生的大道理。
这一觉眯了会儿,书应该是被风吹的翻了几页,方尔正想把书合上,眼神却忽然被一句话吸引住了。
那些分手就觉得要死要活的,一定都是没有什么情感经历的人,爱的人多了,感情就薄了。
看到‘爱的人多了’这几个字的时候,方尔的眼眶莫名的一酸,有些情绪似乎都要控制不住了萌发出来。是不是她的爱比较偏心,绝大部分都分给了林森,陆昊只有一小部分,两个人没有平分,她现在才这么难过,难过的恨不得就这么一头栽进去,落进这清澈的水里面去。
是不是现在,宋思乔睡着她和林森的床,用着她和林森的卫生间,搂着林森的腰?方尔的眼泪一瞬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面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砸进海水里,像是从哪片树叶上滴下来的露水似的。
有些人是不能想的,有些事是不能提的。
她能清清楚楚的给自己说道理,可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控制不住那颗胸膛之下跳动的那块拳头大小的肉。
林森,你咋那么讨厌呢,这个时候就不能消停消停不要在出现在我脑子里了吗?我觉得有点累,真的有点累,我都跑出来这么远了,你就让我清静清静吧。
脑子里面的那根弦,一直跳啊跳啊,像是随时会崩断似的。
这两天她都是一个人,住宿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景色一个人。没有经历这些之前,方尔晚上一个人睡觉都害怕,她很怕黑,在家的时候就算是妈妈睡在隔壁,她都会整夜整夜的开着灯,她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很粘人,睡觉都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可是害怕着害怕着,不也就这么过来了,那句话说的很对啊,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去面对它,战胜它啊。
昨天林森拨过来一个电话,恰好她也是在这个位置,把脚泡在水里面,维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她接起来的时候,没有自己预料之中的那么情绪激动,歇斯底里,只是看见那个名字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反倒是林森的语气显得很局促,像是一个情窦初开青涩的小男生。林森问什么,方尔就答什么,只是回答总是不得要领的,像是老师上课时的插科打诨。
林森问她过得好不好,她就说还行,林森问她在哪里,她就说在路上,林森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就说玩够了就回去。方尔的语气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好像两个人谈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似的,直到后面林森说了一句话,她倏地就沉默了。
“你钱还够吗?”
方尔脑子里哐当一声,之前那根紧绷着的弦,总算是断了。
“林森,”方尔忍不住讥诮的笑了一声,“你是我什么人啊?我钱够不够用,和你有关系吗?”
方尔看着乖乖的,可也还是有和母亲犟嘴的经历。记得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和妈妈吵架,妈妈口口声声的说她没良心,转过头来又问是不是谁都会问她钱还够不够用。
林森突然就没话说了,静默了片刻,方尔听见那边有浅浅的笑声,语气里透着的无奈和疲倦,她仿佛都能想象出来。其实早在接到林森电话的那一刻,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她就知道林森过得不是很好,那一刻,她心里莫名的有些舒畅,心里想着,原来分开后,你过得也不好啊。仿佛这样,她的处境就没有之前那么难堪了。
“尔尔,我想见见你。”这句话,林森对着露露说过,他没想对尔尔说,可到了这一刻,还是说出口了。
方尔失笑:“我有什么好见的,还和以前一样,脾气不好还喜欢动不动就骂人。”
天又被聊死了。相对无言,正是尴尬的时候,林森突然听到电话那头的方尔问:“林森啊,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吹风的原因。
林森咽了咽嗓子:“嗯,你问。”
方尔静默了好一会,像是在调节自己的情绪般,才把话说出口,“那首歌,是写给我的吗?”
她这句话问出口,两端都是一阵静默,方尔沉默着等他回答,而林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尔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在寒冬腊月里面用冰块裹住了,一寸一寸的,一尺一尺的,冷的掉渣。
那首歌,两人心知肚明。其实答案方尔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可是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喜欢自欺欺人,喜欢不撞南墙心不死,所以她自己把南墙撞破,把路走绝,才愿意告诉自己没有回头的理由了。
《初》,初,情窦初开。
林森情窦初开的那个人,怎么都轮不到她,要真是她,她也犯不着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远走他乡,哦,这是她自己作的。方尔嘴角裂开一丝苦笑,抬头看了看天空,将眼角的湿意逼下去。
“那好吧,”她声音故作轻快,“先就这样吧长途加漫游挺贵的呢,对了那张卡你给冻结了吧,或者把资金转出去也行。”
“为什么不是你亲手还给我?”林森的声音有些沉。
方尔笑:“你一定要问原因吗?”
林森不说话了,方尔又是一声苦笑,再不犹豫的把电话摁掉,她怕再多那么一分一秒,她就会被心里萌生的那丝舍不得给绑住,捆得死死的,任人鱼肉。她不想当粘板上的鱼肉,也不想看见林森一寸一寸的拨开自己的胸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她现在突然很理解陆昊在和苏倩在一起之后和自己说的那句话,谈恋爱要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要找合适的人。她可能不能和爱的人结婚,但是至少能找个合适的不是。可转念一想,心里又是一阵苦涩,怕是在林森心里,她既算不上是爱的人,也算不上是合适的人,所以一拍两散的那么直接,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回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方尔踏着步子慢悠悠的往客栈的方向走,可走了许久,仍不见客栈的影子,心想自己可能是迷路了。她也不慌张,心里莫名的平静,好像出来这么一趟,长大了不少似的。只是来回的探头看,寻找着客栈的影子,突然就想起自己的背包里面有一张客栈老板给的名片,后面是路线图,上面还有老板的电话号码。
方尔也没有给老板打电话,照着那个路线图,居然还就在天黑之前找到了。她看着挂的高高的客栈牌,一瞬间心里五味陈杂,曾经以路痴著名的她,现在居然能看懂地图了。是不是因为知道没有人可以依靠,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所以就什么都会了?
心里涌起一阵心酸,她紧了紧身后的背包,进了客栈。跨进那道门槛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家的游子,孤独的可怜。
客栈老板娘是外地的,当年也是全中国的乱晃,到了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这里的风景吸引了她,还是觉得一直走在路上心累了,突然就不想走了,于是开了个客栈,每天晒着太阳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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