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在和社团的负责人,一位留着短头,满脸青春痘的仁兄沟通完后。
林梓杉带着陈平生来到了展览会场。
这是学校内的艺术馆,大红色的墙壁上用金属勾勒出学校的名称,周围点缀着朵朵祥云,看起来有种老派建筑风格的影子。
走进场馆,里面已经被布置成了经典的回型走廊,学生们的摄影作品被一一挂在墙上。能进入展览的照片,要么是获得过市里、省里奖项的,要么是在「影圈」上备受赞誉的。
当然,可能也不排除社团高层夹带私货,把自己不受关注的作品摆放上去的情况。
陈平生绕了一圈,看了一下,只有两三张照片拍摄得很有新意。
其中一张是拍摄的风景,是一座被金色阳光照亮的山顶,它没有选择像山水写意摄影那样的方式,在天空空白处添加一些其他的元素。也没有给自己留个落款。
它只是展现了那么一座山,一座孤零零,看起来甚至有些丑陋的山峰。
可由于画幅足够大,它给人的观感非常舒服。
离得近了,陈平生还能看到山顶上的植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和人工丢弃的垃圾。
就是这样一个完全不美的山峰,却成为了陈平生评分最高的作品。
因为他看到了摄影师的态度。
林梓杉见他一直看着这副作品,不由得问道:“你觉得这张怎么样?”
陈平生没有转头,反问道:“这是谁拍的?”
“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叫黄蓼。”林梓杉和他并排站着:“这张作品一开始没有被选进来,是后来网站评选出来的。”
“看得出来。”陈平生扫了一眼其他的作品。
“你是想说其他作品都太平庸了是吧。”林梓杉啧啧两声,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陈平生纳闷的看着她。
“因为看到这张作品,我就想起了你的窑村肖像啊。”林梓杉手托着下巴道:“我觉得她拍的很克制,很有一种直接的力量。不是一味的展现美丽,也更符合真实。”
“只不过其他人不这么看,他们觉得应该再拍点鸟类,然后加在山峰上。”林梓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决定权。
“他们对于风景的定义还停留在美上,这是他们的损失。”陈平生总结道。
“走吧,其他作品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了。”
两个人离开了展览馆,直奔即将开始座谈会的礼堂。
其他被聘请的摄影师们此时已经坐在礼堂的接待室内,和一位看起来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沟通着。
他就是重量级嘉宾,渝庆摄影协会副会长之一,富长生。
林梓杉带他过来后就去帮忙管理会场了,陈平生见几个人聊得挺开心,就没有上前打扰。
就这样,他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刷着「影圈」,等待着座谈会的开始。
“滴答滴答。”
墙壁上的老挂钟一点点接近了座谈会开始的时间。
“接下来,有请我们渝庆摄影协会副会长,富长生先生,上台。”
“欢迎富会长!”随着礼堂大幕拉开,主持人一一为学生们介绍着邀请的摄影师们,以及学校导师。
直到最后才让这位富长生出场,同学们的手掌已经要鼓肿了,可是在干部的带领下,依然打起精神鼓掌。
陈平生坐在台上,听着这个称呼有点想笑。
看来这辈子,这位前辈都只能当副会长了。
富长生摆着手来到台上,好似明星一般,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衬衫,黑裤子,黑皮鞋。头发抹得锃光瓦亮,在舞台的射灯照耀下显得更加夺目。
“同学们好。”他简单自我介绍了几句,然后坐在了舞台最中心的座位上。
接下来,就是他的发挥时刻了。
一个小时,足足一个小时,这位富会长一直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关于渝庆摄影的历史,关于自己曾经的荣耀,以及对于现在年轻人的劝诫。
听得陈平生昏昏欲睡。
他开始后悔没带耳机上来了,看看他旁边这哥们,留着一头长发,在那里不断的点着头,看起来似乎非常认真。
可其实摇滚乐的声音已经透过耳机和头发传到了陈平生耳边。
看来自己也应该留个长发,陈平生的头发虽然不短,但也没有能遮挡耳朵。
现在听着富会长念经,着实是羡慕起了旁边哥们。
陈平生抬眼再看台下那些被邀请过来的领导们,倒是听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果然经受过训练的人就是不一样。
而那些学生们则已经集体沉默了,甚至睡着的也不罕见。
只是鼾声还没有传到舞台上罢了。
也许是主持人都忍受不了了,他趁着富长生喝水的间歇,冲上了台,直接推进流程。
“感谢富会长的讲述,接下来,我们进入提问环节,各位同学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举手提问。”
这句话一出,同学们立刻来了兴致,踊跃举手。
“富会长,您觉得摄影师应该有哪些品质?”
“富会长,你觉得赚钱和个人风格哪个更重要?”
“富会长,加入渝庆摄影协会的要求是什么?”
不过他们提问的东西都很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乏味。
直到第四个提问的人,终于给这个沉闷的礼堂丢进了一枚炸弹。
“富会长,您应该看过了我们的展览,我想问一下您觉得哪张作品最好,哪张作品最差。”
这是一位女生,扎着马尾,脸上带着傲气的表情,声音铿锵有力,似乎极为自信。
陈平生正好奇这姑娘的身份,旁边长发哥们来了一句:“嚯,开始搞事了?”
于是陈平生凑近问道:“你怎么知道?”
长发哥们一撩头发,嘿嘿一笑:“今天富会长在展览馆里点评作品时,这姑娘就是陪同,有说有笑的,好像家里和富会长认识。”
他看了看正在发言的富会长道:“我们看了一圈,其中有一张风景照片,我觉得还行,但被富会长点评为最差,这姑娘当时可高兴了,笑的合不拢嘴的。我合计可能是这姑娘和照片的拍摄者有什么不对付。没想到啊,这都问到礼堂来了。这不明摆着要打人家脸嘛!多大仇啊!”
“我觉得富会长应该不会照实说吧。”陈平生小声道。
“应该不会。”
可就在两人聊天的当口,富会长夸完了最好的那副作品后,忽然话锋一转。
“这位同学刚才问我展览里最差的作品,我本来呢,是不想说的。但是啊,摄影师要诚实的面对自己的作品,如果不能接受批评,哪里来的进步,对不对。”
“对!”底下的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表示赞同。
富会长得到了回应,声音更有力了:“所以我今天就指出来一张,我不是说它最差啊,我只是说这张是一个例子。我希望它的拍摄者,以及在场的同学们,能够有所收获,下一次拍出更好的作品。”
一听到他真的打算点评一下最差作品,陈平生眉毛立刻挑起。
与此同时,台下华影社的干部们也把心提了起来,他们生怕是自己的那张照片被点评为最差。
那他们就没办法见人了,干脆退社得了。
而满脸青春痘的负责人也有些愤怒,如果富长生把照片指了出来,他都能想象到之后会有大批学生前去观看,嘲笑。拍摄者也会受到骚扰,甚至辱骂。
社团的照片选拔也肯定会被人认为有黑幕,哪怕是通过网站投票得来的,也会被说成刷票。
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怎么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富会长这是来拆台的吧!
就在众人心里各怀心思的时候,富长生拿着话筒站起身,说道:“具体的照片细节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个大概。它拍摄了一座山峰,山峰上有一束阳光笼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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