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从葬礼上回来的陈平生在「影圈」上发布了一组新照片。
“胶片作品《凝视》，博朗尼卡SQ-A，炮塔160。”
“叮！”
远在云南的林梓杉第一时间收到了「影圈」提醒。
她此时正在同学朋友经营的民宿里休息，这是一间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大片山峦的房间，有两张床，行李箱摊开摆放在地上，看起来有点乱。
“硬汉发照片了，我看看。”林梓杉依靠在窗前，点开图片，本以为又是街拍，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组拍摄于艺术馆展览的照片。
照片的构图都是类似的，都是从正背后拍摄一个人看展的视角，可是细看下来，林梓杉却发现这次的照片异常直白，直白到了如同一把刀子血淋淋的刮在了每一位观看者的心上。
比如第一张照片，从画面上看去，第一眼会看到半个背影。他的体态衰老，看起来年纪颇大，看起来就像是平日里经常会见到的公园大爷。
可是当她的视线随着背影的视线转移到画面中心，她再次看到了一位老人，只不过这位相框里的老人皮肤黝黑，姿态佝偻，头发稀疏且色泽不足，一看就知道营养是欠缺的。
再把两者一对比，林梓杉突然发现了之前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背影的老人虽然年纪大，但他的皮肤、衣服、头发都显得干净，整洁和富态。不需要细想就能知道，一个老人生活在富足的城市，而另一位老人生活在贫困的乡县。
这种清晰的对比有种令人无法言说的窒息，因为平时里根本没有人在意这种细节，现在竟然被如此赤裸裸的展示了出来。
再一看，画面里的那张老人照片她也见过，自然是陈平生的那几张。
之前因为忙于学校的事情，她一直没去看展，没想到陈平生竟然用另一种方式再次结构了这张照片。
她在心里感叹艺术家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同一张照片换一种拍法，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类似于画中画，却又比画中画更加直观和震撼人心。
等她看完五张照片后，写下了一串评论。
四木木木：“我之前看照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震撼。本来想着去摄影展上亲眼看，却因为学业无暇顾及。没想到硬汉竟然自己拍摄了自己的照片，并且以另一种形式将其重新构图，这在照片的表达上无疑更加直接，我本想说艺术都是内敛的。可是这几张照片给我的震撼，丝毫不下于其他照片。它时刻在提醒着我们，在我们没有关注过的角落或是地方，有着一些和我们一样生而为人，却没有得到同等待遇的同类。”
等她发出评论后，又看到了范书生的转发和长评。
这次他没有说构图和技巧，而是单单从拍摄思路上来讲述自己对这几张照片的观感。
范书生：“我看了这几张照片后一直在思考，思考一个问题，人真的生而平等吗？我们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太多的东西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根本掀不起波澜。我们好像看惯了这种差距，习惯了自己身为社会底层的生活，逐渐变得麻木。可是这几张照片却在提醒我们，我们其实活得很好，比起那些贫困村子里的老人，小孩，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了。
“硬汉这次的照片很直接，直接的甚至有些冒犯。尤其是第三张，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和那个缺了条胳膊的男人对比，简直是一场对现代文明社会所造就的贫富差距的反思。言尽于此，我不敢说太多。我还是想从拍摄思路上来夸一夸硬汉，说实话，我见过很多摄影师会拍摄其他已经成型的作品，这是一种艺术表达形式。但硬汉在这其中融入了自己的思考，没有做翻拍者，而是通过加入不同的对比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且这种想法深化了展览照片的目的。如果是照片作者本人看到这几张，我想会更觉得欣慰。我觉得这几张照片肯定能上推荐，如果不能我吃屎。”
林梓杉翻了翻底下评论，发现除了说赞同的，还有一些搞笑评论。
乱舞村球：“骗吃骗喝是吧。”
一名用户9878789:“为什么要奖励自己？”
空中运输机：“李微微微微，吾发现有人即将表演奥利给吞咽，请阅。”
李微微微微：“已阅，甚好，甚好。”
万事开头太难：“什么意思，你们俩搁这splay呢？”
看了一会沙雕网友的发言，正要给陈平生发消息，她忽然看到了一条新评论。
凯瑟喵：“很棒的照片，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气息，已经开始期待合作了。”
合作？什么意思？
林梓杉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陈平生接的商拍，不过他以前不是一直在接葬礼吗？
她知道葬礼这个事情后觉得啼笑皆非，又觉得陈平生与众不同，人家摄影师都是接喜事，接写真，只有他一直拍葬礼。
想想拍葬礼其实也蛮酷的。
而且比婚庆更轻松，不用讨好谁，不用教人摆姿势。林梓杉在大学内接过几个活，把她累的够呛。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身体的僵硬性，哪怕是一个女人，很多姿势模特摆出来和普通人摆出来完全是两码事。尤其是面对镜头，本就容易让人不知所措。
所以林梓杉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学陈平生接一下葬礼的活呢？
不想这些，林梓杉摇摇头把乱糟糟的思绪都晃掉，然后看了眼「影圈」的回复，都是些问展览的照片是否也是硬汉拍的这种问题，甚至范书生也在问，她回复了几条后就关掉了「影圈」，开始给陈平生发消息。
“硬汉！你这次的照片太强了。”
正在健身的陈平生回复：“还好。”
“你那个展览到什么时候，我下周就回去了。”
“已经结束了（遗憾表情）”
“啊！（狗狗哭泣跪地表情）”林梓杉使用9键输入法打字飞快。
“怎么这么快啊，我还想去看看。”
“摄影展只有一天，算是临时加塞，准确来说是蹭展。”
“那照片呢，会送回来吗？”
陈平生拧了拧脖子，感觉自己的肌肉练的酸痛：“并不会，我的几张照片都被送到政府了，他们说准备放在脱贫攻坚办公室。”
“好吧，我还想看看呢（狗狗叹气表情）。”
“想看的话还有一张，你爸给我洗的样张，我到时候带到你家店里。”
“好！”林梓杉回复完消息，室友突然开门回来了。
她边擦着头发边看林梓杉，笑着问：“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林梓杉愣了一下，回答道：“怎么说，亦师亦友吧。”
“哟，还亦师亦友，是不是帅哥？”室友一脸揶揄。
“别闹，不过确实挺帅的。”林梓杉之前没注意，现在细想起来，其实陈平生长相是非常具有亲和感的帅气。
如果用电视剧来比喻，就是邻家帅气男二的那种角色，虽然这种角色永远比不过天降总裁。
“介绍一下？”室友试探问道。
“怎么？春心萌动啦？”林梓杉好奇道。
“这不是想找个亦师亦友的帅哥给我上上课吗！”室友凑近过来调侃道。
“你说的肯定不是正经上课。”林梓杉啧啧两声。
“老师，老师？”室友故作放浪姿态叫了两声，引得林梓杉一阵脸红，随即伸出手摸着她的痒痒肉上下其手。
“哈哈，救命，别闹了，我错了。”两人在床上翻滚，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窗户传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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