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泽是征西将军楚平川的义子,一直驻守在西北边陲锦阳关。他出生于西北边境一个小镇,8岁那年父母均死在西凉军队的铁骑之下,机缘巧合遇到当时率兵抵抗西凉的楚平川。
彼时楚平川成亲数载,却一直膝下无子,可是他对夫人情深意重,坚决不纳妾室,于是收养了孤苦无依的风泽。自15岁起,风泽便一直跟随楚平川镇守锦阳关,鲜少回京,至今已有10年。楚夫人年岁渐长思儿心切,风泽又将近25岁还未娶妻,楚平川在夫人的强烈要求下,请求明德帝将风泽调回京城任职。
明德帝感念楚平川镇守西北有功,将风泽召回京师后封为武威将军,掌管左金吾卫一支,负责京城日常治安巡查。要搁在现代,就相当于帝都治安大队队长一职差不多。沈千沫想到风泽严肃正直的样子,觉得大晟朝这个老皇帝还挺会知人善任的。
沈千雪得知沈千沫那日在小巷不仅平安脱险,还结识了武威将军风泽,气的咬碎银牙。
那风泽虽说不是征西将军楚平川亲生的,可是楚家对他视若己出,传闻楚夫人不能生育,照楚平川对夫人的一心一意,将来也不大可能再纳妾,风泽就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征西将军府世代镇守西北边境,虽比不上以前的煊王府,但也有相当的地位。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煞费心思引那几个混混去那条巷子!她越想越上火,随手抓起桌上一只琉璃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现在她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沈千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孕的事情。否则过了这么多天,她为什么没有动静呢?
如果沈千沫知道沈千雪的想法,她一定会说:你的确是想太多了。她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作为法医见惯生死,形成了她淡然洒脱的个性,她从不纠结过往,而是更加注重将来。她不会主动去害人,但是如果有人要来害她和她身边的人,她也绝不会退缩。
而且眼下,她有很多事情可做。大晟朝三年一度的科考来临,全国各地的举子们全都汇集京城,参加会试。一品轩和落玉坊的生意一下子忙碌起来,送上门的赚钱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风泽就更忙了,科考期间京城的治安问题尤为重要,出不得一点马虎,他又刚从西北回来,对京城的情况不是很了解,金吾卫那边也需要适应。所以,自那日一别,风泽便没有跟沈千沫见过面。自然,风泽也不知道,沈千沫就是皇上赐婚给煊王的那个女子。
身为一个满腔抱负、前途无量的青年将军,他怎么会去关心皇上又给谁和谁赐婚了这种八卦消息呢,只要这个赐婚的对象不是自己就成。
就在沈千沫感叹,这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是如此惬意的时候,一个劲爆的消息如破空之雷,在京城传开了。一名举子死了,而凶手是风泽。
事情起源于文举和武举之争。大晟朝自明德帝继位以来,一直走的是文武并重的道路。本来这是极好的,但是一条路走的长了,难免出现磕绊,这些年以来,文官和武将之争也时有发生。
那一日,在京城最热闹的酒楼——天香楼,一群文举人和一帮武举人因为一言不和吵了起来。双方先是口舌之争,但是文人辩才了得,字里藏刀,哪里是一帮学武之人能够对付的了的。学武之人信奉士可杀不可辱,火气一上来便动了手,书生也毫不示弱,两帮人扭打作一团,吓得掌柜赶紧报案。
等风泽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失控。风泽不得已采用暴力手段,使用武力强行拉开他们。武举人对风泽还是比较尊重的,见他劝架,便不再动手。可是有个书生大约是被某个武举人打了几拳,怀恨在心,趁那人松手退下向风泽行礼的时候,搬起一只青瓷花瓶便砸向他的后脑勺。
风泽一看,火了。原本他对于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孺子就没什么好感,现在见那书生如此阴险,居然搞背后偷袭,就一把推开那个武举人,顺手一掌把那个书生撂倒在地。
可是那个书生倒地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居然就这样死了!
风泽真是气结。他这一掌根本就没用全力,而那个书生看上去也并非是弱不禁风之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可是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那个书生的确是被风泽拍了一掌后倒地而亡了,现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尤其是那些文人举子越聚越多,一片讨伐声,武举人虽然有心为风泽辩护,但是却有心无力。匆匆赶来的京都府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风泽押解归案了。
碍于风泽和征西将军府的地位,京都府尹自问做不了主,只能上报刑部。刑部尚书董润年是只老狐狸,一看事情棘手,顺手一推,把这件事交予刑部侍郎陆子卿负责。陆子卿是当朝首辅陆恒山之子,不交给他交给谁啊!
董润年对陆子卿笑的一脸慈祥,陆子卿却在心里暗咒一声,不过不论这个案子有多烫手,他也只能接受。身为当朝首辅之子,年纪轻轻又任朝廷要职,盯着他看的人太多了。除了顺利圆满的解决这个案子,他别无选择。
只是陆子卿没有想到,他一开始就碰到了难题。偌大的刑部,居然没有一个用的上的仵作!
原来的老仵作秦林因年事已高,前些日子告老还乡了,新的仵作还没到岗,现在刑部暂时担任仵作一职的是秦林3年前收的徒弟秦念生。
3年前秦念生12岁,混迹在京城叫花子堆里,天天打架斗殴,标准的不良少年。那年冬天,他无意中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围殴的半死,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是秦林把他救了回来。自那之后,他便赖在秦林身边,硬是成了他的徒弟,跟着他学习验尸技术。
可是他天性顽劣,定性不足,赖在秦林身边,更多的是为了有口饱饭吃,不用再餐风露宿,因此3年学习下来,秦念生连验尸这门技术的皮毛都没掌握,也只能给老仵作打打下手,现在让他独立验尸,他能验出个什么鬼来!
接任秦林的仵作由于突发疾病,需要延迟到任,可是科举将至,这件案子又刻不容缓。于是秦念生成日里在陆子卿的黑脸和阴森森的停尸房里度过,真是度日如年。
那天他正在努力翻看秦林以前的验尸案卷,希望可以得到一点启示,忽听守卫来报,说是有人在门口找他。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来到门外,见到一个俊俏的灰袍少年正对着自己浅笑,想了半天,自己好像不认识,好奇的问道:“是你找我?”
少年笑嘻嘻的对他说:“你就是秦念生秦公子吗?”
秦公子?秦念生乐了,这个称呼好听,还从没人叫过自己公子呢。于是故作老成的应道:“正是,小兄弟找我何事?”
少年还是笑笑说:“秦公子,我家公子有事找你,请随我来。”
这么有礼貌的小厮,主人想必差不到哪里去。秦念生想了一下,便跟在少年后面,随他来到街角一辆马车旁边。
少年站在车帘外,对里面说道:“公子,秦公子来了。”
“嗯。”马车里面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车帘一掀,下来一个白衣公子。人淡如月,清俊飘逸,脸上带着半边白玉面具,显得神秘而出尘。秦念生一时有些看呆了。
“冒昧请秦小弟出来,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白衣公子温温淡淡的声音,听得秦念生晕乎乎的,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他愣怔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
“人与人之间不是最讲求缘分二字吗?”白衣公子面露微笑,说道:“在下墨心,听说秦小弟近日碰到了一个难题,而我刚好可以帮助你。”
这白衣公子其实是女扮男装的沈千沫,那个灰袍少年自然就是绿竹了。沈千沫听说了天香楼那起事件,也知道风泽被关押刑部的消息,她总觉得风泽不会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作为学武之人,对力道的掌握应该是游刃有余的,一掌毙命的几率少之又少,除非这个书生本身身体有问题。
可是在没有看到书生尸体的情况下,任何猜测都是枉然。于是她着意打听了一下刑部仵作验尸的结果,却意外得知刑部如今正缺有经验的仵作,唯一的小仵作秦念生陷入困境的情况。
在大晟朝,仵作是不被人重视的,因此愿意从事仵作一职的人并不多,大多是生活穷困、又没有家累的那些人,为了贪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而已,很少有人把它当做一门学问或者职业去对待。也难怪,但凡是有点办法,谁也不愿意天天对着各种各样的死人过日子吧。
女子就更不用说了。沈千沫敢保证,如果她顶着沈国公府大小姐的名头要求去刑部验尸,除了煊王府必定会借机来退婚,自己说不定还会被国公府扫地出门。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居然去干仵作干的活,这不是赤裸裸的丢国公府的脸吗?所以,她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扮个男装来见秦念生。
“你会验尸?你是仵作?”秦念生看着眼前白衣翩然的俊秀公子,一脸的不信。眼前的公子看上去就是个文采风流的书生,哪里像个成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啊。
“信与不信,等我看过尸体就知道了。秦小弟放心,我不会害你,只会帮你。”沈千沫希望尽可能的打消他的疑虑,接着说道:“那个书生死了有两日了吧,请问你们可有冷藏保存尸体,可有了解他以前的病史,死亡前的进食情况?秦小弟是否已经对尸体进行了解剖,有否对他的内脏进行毒物化验?”
秦念生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当然知道把尸体解剖了,是找到真正死因的有效办法,可惜自己技术不到家,这不是还没学会吗!不过看来这个公子倒像真是那么回事儿的,横竖自己办不到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也好。
于是秦念生同意沈千沫以自己师兄的名义,帮助自己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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