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之间的隔断用竹帘遮挡,只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影晃动。
墙壁上悬挂着几幅精美的山水画,墙角堆放着几个红木书架,上面摆满了文房四宝和书卷古籍,环境到也挺典雅。
陆简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喝酒。
“那个……”
秦梦瑶坐在他对面,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刚才被陆简揽在怀里时,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羽翼庇护的小鸟,既安心又羞涩,有说不出的放松。
从小到大秦梦瑶何曾如此与男子亲密接触过?
明明这个奇怪的道士眼中充满了魔意,但她却从未在陆简身上感受到那种令她觉得恶心的欲念。
到这里后,他就只顾着喝酒听曲儿了,把她丢在一边全然不管。
“有何贵干?”
依旧是那个问题,那个先前陆简转身进青楼前,秦梦瑶忘了回答的问题。
“我……”
她想说自己是来给师姐师妃暄说媒的,给陆简说师姐对他有意,让陆简主动些,她也会帮帮忙。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的模样。
“我只是好奇你是谁,所以跟过来看看……”
秦梦瑶平生第一次说了谎。
“说谎话的时候,眼睛不要看别的地方。”
然后轻而易举地被陆简识破了。
陆简转过头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秦梦瑶不敢对上那双仿佛已经看透她心思的,奇特而深邃的眼睛。
“你是为了师妃暄来的吧?”
“我……”
“你觉得我喜欢她?还是觉得她喜欢我?想要撮合我们试试?”
陆简轻而易举地说出了秦梦瑶真正的目的。
“你觉得你师姐肩负正道的大任,在天下四处行走,顾得了天下却顾不了自己,所以想让她也有自己爱的人?”
秦梦瑶听闻陆简的话,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他什么都知道!
被戳穿了心思的秦梦瑶顿时觉得一阵羞恼,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这坏道士的眼睛,她感觉自己被这个可恶的家伙牵着鼻子走了。
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被动的局面。
“放弃吧~”
说完这句,陆简就再也看向对桌的秦梦瑶了,只是喝酒听曲。
留仙楼中央有一座小舞台,上面放置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大琴,旁边有一张红木圆桌,桌上点燃着一盏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姑娘们着装典雅。
长裙宽袖,面带蒙纱,或拿着琵琶,或拿着玉箫,静静地弹奏着古曲。
只有那紫檀大琴旁坐着的女人不太相同,陆简的目光就是落在那女人身上,品着酒听着她弹奏的曲子。
这女人确实很漂亮,就算是陆简也承认,在脂粉的衬托下称得上美艳。
这种漂亮女人沦落到青楼为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没点故事在身上可不行。
“林仙儿小姐的曲子当真是妙极。”
“兄弟你是没体会过,这林仙儿那玉口吹萧的时候,才当真妙极!”
“这种青楼头牌的姑娘,不是我等江湖人能享受的吧……”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最开始林仙儿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清倌人,后面发现只要给银两给够,谁都能和她睡。”
说话的那人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事,发出淫荡而下贱的笑声。
“看着纯洁像仙子,其实却是个荡妇!”
陆简凝神听着隔壁的客人讨论。
林仙儿?
他眯起眼,若有所思。
所谓听曲识人,这林仙儿弹奏的曲子面上听着温柔洁净,但仔细感受,就能发现那藏在下面的狠毒和浪荡。
陆简剑心通明,虽然不懂乐理,但是想解曲中意却是轻而易举。
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沦落至此,多半也是咎由自取吧。
听了一会儿,陆简便不再凝神。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不美,反而还有些扰心。
不如不听。
“你可别被那女人勾住了,她不是个好人的。”
秦梦瑶忽然提了句。
看见陆简盯着林仙儿,还以为他是被这女人勾住了魂。她心思澄澈,也能听出那曲子里内涵的东西。
她那话也是好意。
“嗯。”
陆简回过头,看向这姑娘。
他淡淡地笑了笑。
这姑娘人不错,但这地方却不适合她呆,早点赶她回去是最好的。
“我猜你是找了个别的借口溜出来,再过些时候就该回去了,不然你师姐找出来发现你说了谎,可不好交代。”
他没接着秦梦瑶的话继续聊,而是把话题引导了她自己身上。
“我可没说谎,只是顺路来看看……顺路……嗯,顺路……”
这是真话。
反正只要回去的时候顺便买个糖葫芦就行。
她只说如果坊市的时候看到糖葫芦,想要吃一串,却没说路上会来找陆简,在秦梦瑶看来这算不得说谎的。
不过时间拖太久确实不好,师姐找出来了发现她,实在是不好交代。
陆简看秦梦瑶没有离开的心思。
他心神一动,眼中的魔意愈发浓郁,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连带着身上的气息都变得更加阴沉恐怖了。
“你忽然就跟过来,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不怕我是什么魔头吗?”
陆简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那种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使秦梦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对坐的男人气息是如此恐怖,出乎意料地,她的心中却没有感到害怕,不仅如此,那双轻灵的眼睛不闪不避地盯着陆简。
秦梦瑶眨眨眼。
“魔和恶是不一样的,魔是魔,恶是恶,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魔意那么深,但你肯定不是恶人。”
说这话的时候,秦梦瑶认真地坐直了身子,声音清澈灵动。
陆简闻言,朗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慵懒的坐在柔软的坐垫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好奇他笑什么的秦梦瑶。
本来只是想吓吓她,让这慈航静斋的小姑娘赶紧回去,连陆简都没想到竟然会从这个年纪的后辈口中听到这番话。
魔和恶是不同的,但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魔的本质是欲念,当欲念失去控制,反而控制住内心,映照在现实中就是恶。
但魔本身并非恶。
很多人根本分不清这点,只将魔当成是恶,许多纷争也就由此而起。
“你比你师姐更通透。”
他举杯道。
心情瞬间畅快无比。
师妃暄就悟不明白,那侯希白虽然是花间派魔门之人,但陆简的通明剑心却没在那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大概只是个风流客,本性却是不坏的。
但就算如此,师妃暄在人家帮她挡住陆简的时候,依旧固执的赶他走。
他不太喜欢这种行为。
“喝酒吗?”
陆简举杯。
“要守戒律的。”
“你们这群念佛的最是别扭,肉也不吃,酒也不喝,对人的欲念畏之如虎,生怕自己沾染半点,活得太过拘谨。”
陆简笑道,仰头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PS:林仙儿不收,婊子从良这种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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