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天下

《眸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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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咬牙面对了。

猛然抬头,正对上楚寰一双探究的目光,我一愣,他也是一楞,却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扯着我的衣衫便说:“小福子,你怎弄成这副德行?”

“楚将军认识?”范上卿这才止步,冷声问。

“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小福子。”淡淡德回了声,又将目光冷冷的盯着我:“又赌钱了可是?瞧你这副摸样,若是被王后瞧见定饶不了你!走,正好我也有事去见王后,你给带个路,顺便让娘娘好好惩治你一番。”

说完就扯着我的胳膊进宫,离开了那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待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了我,一路上他走的很急,根本不等我。我便也一语不发尾随他身后,一路朝着小路绕去雪鸢宫。

一路上来往的奴才很少,偶尔有几个宫女,一见楚寰便恭敬地行礼,根本无人注意他身后的我。所以,很容易便由雪鸢宫的偏园转入寝宫。

一直守候在寝宫外的紫衣一见我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将头顶上的帽子取下,一头乌黑的云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迈入寝宫,不缓不慢地说:“伺候本宫换装。

接过我手中的帽子,猛然瞧见我胳膊上的伤,立刻低呼:“哎呀,娘娘您的胳膊怎么了?”

不答她,只是看了眼伫立在旁的楚寰“你在这侯着,本宫有话要问你,关于凌太师之事。在本宫换装这段时间,好好考虑该如何对本宫解释。”

受伤的手臂紫衣用温水洗过后便洒上金疮药,再用纱布紧紧缠绕了几圈固定好。随即再为我换上金凤朝阳的绾纱锦衣,凤锦长裙逶迤于地,广袖飘举,衣抉曳若浮云。

换装完毕,天色渐暗,月华如水。

珠翠环绕的宫人们早早便将明纱宫灯高挑,沿殿阁回廊蜿蜒挂起,寝宫内灯火通明,流光熠熠。

“召楚将军去偏殿.....”正待我欲召楚寰之时,冰凌竟匆匆进来禀报:“娘娘,王上朝雪鸢宫这边过来。”

“叫楚将军速速由偏园离去,尽量避免遇见王上。”我将手中的镂空凤簪朝妆檯上一放,立刻命冰凌将楚寰带走。

“是,娘娘。”冰凌得令立刻步出寝宫,紫衣则是不解地问:“娘娘您时常召见楚将军王上都是知道的,也未见怪罪?而今这又是何故?”

“那是以前了。”目光有些黯然。看着镜中的自己,即使是香粉胭脂也难掩脸上的苍白。今日出宫一趟,我隐隐察觉到一丝诡异,我的小产,楚寰与凌太师的走近。

察觉到衣衫窸窣之声,便知夜鸢已经到来,起身,望着那个身形挺直,身着玄金龙袍,广袖静垂身后的夜鸢,突觉他周身都笼罩着寒霜。

站在夜鸢身后的冰凌咬着唇沖我使眼色,我心中便已瞭然,平复自己的心境,看着他那双冷冷的眼瞳。

“怎么,朕一来楚将军便离去了?”他盯着我,薄唇微扬,一抹嘲讽的笑意却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便多留。”坦荡地迎着他的似笑非笑。

“不便?便从偏园离去?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用得着如此闪躲?”声音突然生冷,我却是低垂下头,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最为妥当。

他突然拽着我的双肩,目光冷冷迫人:“想什么,脸色这么苍白?朕的元谨王后向来能言善辩,今二个这样沉默?”

“我让楚将军.....”

“在朕面前,不是该自称臣妾的吗?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他的手渐渐收拢,似要捏碎我的骨。

“臣妾.....知罪。”我忍着疼痛,回道:“臣妾让楚将军先行离去,就是怕王上误会.....”

“误会?”他好笑地盯着我的脸庞:“朕会误会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让朕误会的事?”

冰凌与紫衣猛然匍匐在地,口中喊道:“王上息怒!”

紧咬着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夜鸢,今日的一切再加上现在的夜鸢,心中有个答案似乎越扩越大。

四目相对,沉寂良久,却如锋刀,剎那间穿透彼此。

我悽然地笑道:“原来王上对臣妾的信任只有这样一点。”

用尽全力甩开他紧拽着我的手,我踉跄地后退几步,走到妆檯前将锦盒中的那包药朝他扔了过去。

“该臣妾问问王上,臣妾与楚将军做了什么,让您误会?”

夜鸢面容冷寂地望着脚边的药,有片刻的僵硬,弯下身子将药捡起。置于手心凝望良久良久.......

突然仰头盯着我,倦淡一笑,竟是冰寒刺骨。

定定瞧了我半晌,竟一语不发地颓然而去。

寝宫内瀰漫着淡淡的瑞脑香,沉沉缈缈的轻烟如缕,剎那间有一抹萧索的意味。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那明黄色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他临走时的表情如利刃狠狠刺向心头,有血滴出,却未觉痛,只是心灰意冷,动也不能动。

紫衣与冰凌依旧跪着,呆呆地看着这样狼狈的我,神情复杂。

眼眶中水雾迷漫,那丝丝心酸绞得我近乎窒息。

“紫衣,你过来。”我的声音很平静,泪水渐渐止息,眼睛干涸带着刺痛。

紫衣匍匐前进,跪在我身侧:“娘娘何事?”

我侧首附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与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传个口信给楚将军.....”

蓦然间,天地变色,春末的暴雨突如其来,天际乌云如墨,忽闻一阵雷声,闪电划过,大雨倾盆,骤雨溅得大殿上琉璃瓦雨声淅沥,天色昏昏。

第七日了,夜鸢都没有再踏入雪鸢宫一步。而那包唯一能证明我并非意外小产的药也放在那儿整整七日。

我一直在等他,可他为何还不来?

难道,一句解释竟那样难?

而太医院的陈御医在七日前莫名失踪,宫中也有派人四处寻找,甚至盘问其家人,皆连连摇头说是一直未归。

南北军事日渐紧张,连日下来频频有将士出入御书房,紫衣说,夜鸢整日忙于军务,夜夜秉烛直至深夜。

隐约感觉到战事迫在眉睫,若真的开战,楚寰便能一展身手真正在战场上与南国交锋。若他能一战,很有机会与璧天裔正面交锋,我知道,楚寰多年来与莫攸然研究孙子兵法就是为了在战场上与只一较高下,他要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打败他,光复黄埔家。

可我却听说,这次军事议政,夜鸢并未宣召楚寰商议。

有许多话我很想当面向楚寰问清楚,可是现在的时机不对,我不能再见楚寰。否则,不仅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他。

上次紫衣帮我给楚寰带话之时,楚寰也让紫衣给我带了两个字:敛,忍。

敛,是让我敛锋芒。

忍,是让我忍小产之事吧。

楚寰果然很聪明,我只是让紫衣交代他秘密囚禁陈御医,他便能猜到真实目的,又或者,他一早便知我小产之事并非意外?

夜幕渐落,光影幽然。

狂风大作,捲起满庭木叶,玉阶前尘土暑气四扬,cháo湿的雨意充满了宫殿深深。大雨打在檐上噼啪作响。

当紫衣匆匆奔进寝宫时,一身绿罗裙裳已湿了一大半。额前几缕刘海还淌着水珠,有些狼狈。

她也未管此刻湿漉漉的衣襟,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楚将军让奴婢给您带来两个字:大妃。”

紧握帕子的手一僵,随即抬起为紫衣轻拭脸上残留的雨珠,她受宠若惊地看着我。

我仿若没看见,依旧认真地将她脸上的残珠拭去,看着紫衣那张苍白秀气的脸,我的嘴角不禁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娘娘奴婢自己可以。”她僵在原地,想拒绝,却又不敢动,只是呆呆地任我为她将脸上的残珠全数抚去。

“你跟在我身边五年了吧,辛苦你了。”算算日子,时光竟一晃就是五年,记得那年大哥万箭穿心,我便被送至鸢王府,伺候在我身边的便是冰凌与紫衣,犹记得紫衣总是唯唯诺诺,性子内向,却聪慧过人。却没想到,这样一个胆小的丫头会呆在我身边整整五年,成为我最信任的人。

“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气,何谈辛苦。”

我莞尔一笑,收回手帕:“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主子?”

“好主子。”她很认真的回答。

“宫闱之中人皆畏我惧我,人前人后皆是逢迎着一张虚伪的面容,无人敢讲真话。我不希望紫衣你也对我讲假话。”

“奴婢不知其他奴才如何看娘娘,但是奴婢对娘娘所说的每一句话皆出自真心。记得第一次在鸢王府见到娘娘时,您站在细雨霏霏的阶前,遥望着浮云惨澹的天空,目光很悲伤,很遥远,很空洞。那是奴婢就开始默默注意您,虽然您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奴婢对您却不害怕,只是很想亲近您,想让您笑一笑,因为您太孤单了。直到那一夜,看着您痛苦地翻滚在榻上,血,染红了被褥,触目惊心。您可知道,奴婢当时多么佩服您的勇气,您为了殿下竟能牺牲至此........”说到此处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哽咽着声音再也无法说下去。

“锦上添花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却只有紫衣你一人。所以本宫信你.......”

声音渐渐隐遁在唇中,后面那句“就像信自己的妹妹一样”并没有说出口,轻轻地沖她笑了笑。

如今我身边能信的人,似乎只有紫衣了。

“替本宫梳妆。”伴随着殿外那清脆悦耳的雨声,我将肩上的批帛取下,朝那熠熠生辉的妆檯走去。

这几日我未踏出寝宫一步,也免去了众妃请安之礼,独自倚靠在贵妃椅上,常常望着紧闭的门扉出神。

期待,期待那扇门扉敞开之后,一个明黄色身影能闯入我的眼帘。

可是那扇厚重的门,开开合合,我在那一次次的希望中找寻到失望。

七日的等待,等得我好生狼狈。

“本宫,该去见王上了.....”软软地坐在凳上,由锦盒中取出花步摇,在宫灯的照she下竟是闪闪耀眼。

琬纱素青朱裹,衬着我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雪白镶金丝贡锦纱罩月白。

眉匀深黛,额贴华摇。

紫衣将最后一缕发丝勾起,以镂空凤凰簪绾入发髻。

今日我的着装打扮色淡清雅不失高雅,比起以往的雍容华贵今日却是少了那股子妖媚,多了几分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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